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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歌伎小云
第二日我到快中午才起身,醒来时,人已经在自己房里,身上盖着薄毯。这季节的内衣基本还是每日更换,每天早上由浆洗房的水妈妈们负责洗涤送来。我贪睡,往往一次会多拿几套洗好的放在房里替换,但都在箱子里,不像今天一睁开眼,枕头旁边就整齐地放好一叠干净的衣服。有件杏子红肚兜甚至已有人给我围好穿在身上,回手摸摸,到处皮肤都很干爽洁净,是有人给我擦过身的,那么昨晚的梦不是假的了。
我悉悉娑娑地将衣裤鞋袜穿好,又取了一顶新的蓝缎子便帽束发戴正,这才开门出去。
外头院子里太阳挺烈,刺得我眼睛发麻,正揉着,那头戴铎带着小苏拉拎着食盒过来,见了我,笑道:〃二小姐起了?该饿了吧?先吃饭吧,主子交待,二小姐昨儿过节玩累了,今日只管在屋里歇歇,不用做事。〃
我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我玩累了?是给你家主子玩儿我了!
戴铎指挥小苏拉进屋打开食盒,取出菜肴米饭一一摆放好,都还香腾腾、热乎乎的,又满面堆笑道:〃昨儿四爷回来得早,亲自督促我们布了这满院子的花灯,说晚上二小姐会回来一起过节。我一听,忙带人赶出去接你,谁知到了致美楼一问,你跟十三爷已先走了,我看小红马还在,就只好在那等着……晚上看着花灯还不错吧?〃
〃哦,戴总管去接我时怎么没说四阿哥已经回府了?〃我接过小苏拉递给我的湘妃竹镶银筷搁在小碗上,先分了他一碟苏叶饽饽拿出去吃。
戴铎一愣,〃我有说呀,你没听见?见上面儿我头一件就说了这事。〃他又报出一个长随的名字,说我不信可以问问。
我想了想,那时我满怀心事,是有可能没听到,也懒得跟戴铎扯皮,因勉强笑道:〃戴总管吃了吗?〃
戴铎道:〃四爷叫誊的折子刚清理完,等下过去再理一遍,这就要去吃了。〃
〃哦,那我就先偏了,你忙?〃
戴铎听出我有送客的意思,眨了眨眼皮子,看我已经坐在桌旁,才忍不住道:〃四爷又去了毓庆宫,晚上还有应酬,必要迟回的,二小姐尽管放心安置。〃
我听他一路把话说得客气中带着不阴不阳的调调,多少起了点疑心,想说什么,又忍下了,只道:〃在这儿的都是奴才,各守各的本分罢了,主子在与不在,也都一样,戴总管你说是吗?〃
〃那是。〃戴铎不知怎么冒起汗来,脑门上油光光一片,却还不走,看着我道:〃四爷让把花灯全收在一间屋子里了,二小姐可要看看?〃
我刚挟筷菜,还没送进口,心里一烦,随口道:〃不看。荷花灯什么的分给小苏拉他们拿去玩吧!〃
戴铎还没说话,小苏拉连扑带跑地从外头进来,急摇手道:〃不行不行,过了中元节,再拿荷花灯回家玩,我妈要打屁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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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第六章 歌伎小云(2)
戴铎作势赶着小苏拉要打,小苏拉忽然哭鼻子道:〃戴大爷,鬼节用过的灯不能叫我拿呀!〃
我看得傻了眼,忽然想起昨日和十三阿哥在路上遇见小孩唱的歌:莲花灯,莲花灯,今日点了明日扔。
敢情七月十五中元节就是鬼节,怪不得十三阿哥说我小时候藏灯还要被四阿哥骂,原来是这个道理。
〃算了,〃我摆摆手,〃那就把灯抬出去都烧了好了,反正放在那我也不会去看。〃
戴铎伸伸头,刚想说话,我笑啐道:〃行行行,等四阿哥回来你就拿我这话跟他说。到时他叫你烧你再烧,有事担不到你身上了吧?〃
正好门外院子里有人〃戴大爷、戴大爷〃地叫着找他来了,戴铎这才去了,小苏拉也止了哭。
我几口把饭扒拉完,推了椅子就往对面的档子房走去,小苏拉塞了满口的饽饽,急急地替我掩了房门跟过来,含糊不清地问道:〃二小姐下午还要做事?〃
我头也不回地道:〃事情不多,放你的假,先回去吧,桌上还有我没动过的两盘菜,你连盒子一起提回去,你妈要问起,就说是我给的。〃
小苏拉欢喜不尽地谢了离去,我拿钥匙开了〃档案室〃的门,先吸气定了定神,这才推门进去。
还是我每天来的熟悉地方,我强迫自己站在书案前,紫檀木硬得很,我抓断了指甲也不会留下印记,但当我站在这里,我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昨晚那让我极度恐惧的一幕幕。
我要牢牢记住它,只有这样,我才能随时随地提醒自己不要再天真地高估自己的能力。
记得有一个〃沸水煮青蛙〃的寓言:把一只青蛙丢进一个煮沸的水锅里,反应灵敏的青蛙会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尽全力,跃出开水锅。但将它放在同样的锅里,里头加水再用小火慢慢加热,青蛙虽然约略可以感觉水温的变化,却因惰性没有立即往外跳,最后被热水煮熟而不自知。
有些事,不管找出多么好的理由,也不可被原谅。
现在的我,就算反应够快能跳出沸水锅,只要四阿哥高兴,他也随时可以抓住我摔回去。
我不会让他选择我的棺材,不管年玉莹跟他之间有什么恩怨,那都是以前的事,现在他得罪了我,我总要叫他拿出些代价来……不管是什么代价。
天擦黑,又是戴铎亲自带人送晚饭来。
我没关门,他们在门口探了探头,见我已经点起烛台,伏案写字,便悄悄儿地把食盒放下走了。
他们刚走,我便听见院门口有规律的靴子声响起,知道是四阿哥打头锋的亲兵来了,因架起笔,踏出房门,和众人一起迎上去。
不一刻,穿一身木红色衣褂常服的四阿哥身后跟着顾八代老师走进院来,大家平日训练有素的,一声〃请四阿哥安〃的唱喏甚是整齐,四阿哥伸右手虚接一接,众人或快或慢地各自起了。
四阿哥一眼见到我,略凝了一凝,便很快在大伙儿前后簇拥下进了正书房。
我自回到〃档案室〃,虚掩了门,半坐椅上。打开食盒,先看到里面一盘玉带桂鱼卷、一盘桃仁酥鸭、一盘燕窝拌白菜,平日极爱吃荤的,现在却没甚胃口,随便拣了几筷白菜,因不下饭,挟了两筷玉卷把一小碗饭对付过去,桂花牛乳汤倒是全喝了。
所有零碎收拾好,走到案边捧盏兰雪茶漱了口,还未完全放下,门风微动,一人踏进脚来,我侧身拾起飘落到椅面上的一张空纸,口中道:〃还有没动过的,你自己看……中午的食盒还回去没?〃
那边的响动不大对,我奇怪地回首一看,不是小苏拉,却是四阿哥,他站在小桌边,正揭了食盒盖儿往里瞧。
我上去走到他身边,刚刚站稳,他对着食盒指一指道:〃这个白菜炒得不赖。〃
我提筷挟起两丝白菜,左手用掌心虚托在下方给他送过去。
他并不犹豫,一张口,就我手中吃了起来,接着又看了一眼,道:〃桂花牛乳汤是学西洋人的做法,你喜欢,以后叫他们天天做。你以后也别对那些小苏拉太好了,都抢着来跟你做事,叫别人用谁呢?〃
桂花如何是天天皆有之物,我不说,他自己也想起来,因一笑而过,带我边走向书案,边道:〃听说你写了一下午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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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第六章 歌伎小云(3)
他伸手去拿,却见张张都是白纸,只偶尔有点大墨迹沾濡,有的又是一点点地晕染,深入那些微细的纸脉,一看便是眼泪化开所致,脸上的笑就收了去。
我默默地从他手里接过那些纸,叠起放在一旁。
他的手突然搭上我腰线,我微微颤抖一下,还是由着他搂了过去,便嗅到他身上淡薄的酒气,又一次紧张起来。
于是他换了个姿势,双手撑在书案上,把我固定在他和书案之间。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我低首看着他手掌内侧那个已经不是很明显的咬痕,像是受到什么诱惑一般,伸指抚摸上去。
他的身子一下贴紧过来,有些压迫到我的呼吸。
我见他腰间丝绳系着的片状羊脂玉牌甚是温润洁白,顺手把玩,正面隐隐刻着一幅山色风景图,再翻看背面文字,是〃清勤慎忍〃诗文雕牌,其调法浅而清晰,秀雅可人,下落有〃子冈〃款。因这些天读了不少杂书,包括玉器鉴赏秘要之类,知道是出自晚明时期苏州制玉大家陆子冈手笔,存世无多,堪称千金难得之物。
四阿哥解下玉牌,系在我腰带上荷包旁边。
他的手指修长灵巧,骨节匀称,指甲修剪得很短,看起来很干净。我也不动,由得他弄,因看他换了一身石青色新衣,问道:〃四阿哥要出门?〃
他点点头,〃今儿户部的事得了皇上的彩头,太子晚上在宝善街丰泽园作东,说也叫上你去乐乐,也是,回京这么久了,我还没得空带你去拜见他呢,这个礼数不该失。〃
我想一想,哦,他说的就是现年三十五岁的二阿哥、即将被康熙两废两立的古往今来第一高龄太子,如此人物,年玉莹也认识?
〃你去吗?〃四阿哥问得古怪。
我答得爽快,〃去。〃
四阿哥朝我面上看看,似笑非笑地道:〃那里路窄,抬不进轿子,要骑马去,你跨骑不妨?〃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待想到了,不由羞得半别过脸去,只听他低笑道:〃一会儿上我的马,你侧坐着就行了,保准不让你掉下去。〃
四阿哥今晚骑的是一匹漂亮的栗色骏马,夜色中,也能看出马的眼睛异常清亮有神。
一起出王府的人不多,除了我,他只带了戴铎和十几名〃粘竿处〃的年轻兵卫。
我依然牵了自己的红马小宝,与四阿哥同骑不过是他一句调笑话儿,众目睽睽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伙儿自侧门出了府,一路扬鞭打马,除了马蹄,并无他声。
我的马跟在四阿哥身后一点,其他人又隔了一段跟在后面。
四阿哥骑术娴熟,虽非带兵阿哥,与十三阿哥相比也不遑多让,想来是得益于每年的木兰围场秋狝之功。
我却在想,年玉莹的马术可是他教的?
到底晚饭吃得少,赶了这一路,我微觉头晕,下马时稍晃了晃,四阿哥已先跃下,回身不动声色地在我臂上托了一把,又将马疆甩给后头赶上的戴铎,早有太子爷的迎宾人上来打千请安,引入门去。
原来丰泽园的核心建筑是临池的一座两层木结构小楼,楼上灯火绰约,未近其前,先听笙歌细细,杂以艳歌,柔曼娱耳,间或人语笑谐,汇成一片极繁妙的声音。我侧面看向四阿哥,但见他神色微动了动,若有所思,又似颊边隐隐冷笑的模样。
我头皮一麻,升起不好的预感,却也无法,跟在他身后进楼。
楼下围坐着几桌人,正在抹纸牌喝酒,倒也热闹得很,只说笑声不大罢了,见四阿哥来,各自丢了手,过来见礼,都是各府里有头有脸的管家、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