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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虔一听:嘿,这小子,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根竹子就顺竿爬。瞧再瞧郑小柳的笑脸,金虔顿起逗弄之心,扬眉道:“我说小六哥,你今天回家探父,那有没有告诉你爹你今天不小心砸了包大人脸盆的事?”
郑小柳一听,顿时脸色暗了下来,低头道:“说了,俺爹把俺大骂了一通,还把他老人家刚刚买回的陶盆让俺包了回来,说是让俺陪给包大人,金虔,你也帮俺看看,这陶盆行不行。”
说罢便转身到自己床铺取来一个包袱打开,捧出一个陶盆放到桌上。
只见此陶盆,质地均匀,通体乌黑,灯光之下,竟能反出荧荧光亮。
金虔先是一愣,然后又慢慢看向郑小柳,郑重问道:“小六,你真的要用这个赔包大人的脸盆?”
郑小柳点点头。
“噗!”金虔一下没忍住,顿时喷出一口口水,大声笑道:“有创意、有创意!”抬头看看郑小柳一副不解模样,金虔又拍腿笑道:“用此盆洗脸,包大人岂不是顿失面子?”
“啊?”
“黑脸掉到黑盆里,哪里还捞得出来?”
郑小柳这才明白,顿时气恼,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气呼呼地叫道:“你莫要胡说,俺爹说了,这乌盆乃是陶盆中的精品,难得一见,怎可让你乱说一气?”
金虔听言,霎时停笑,抬眼定定看着郑小柳问道:“你、你你你刚才说这个盆叫什么?”
郑小柳不解,回道:“乌盆。”
金虔顿时头皮一阵发麻,绕着桌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心道:乌盆?这、这这这个不会是那个乌盆吧?不可能吧,上次碰到秦香莲已经很崩溃了,这次要是再碰上那个有名的乌盆……咱不会如此倒霉吧?心思转了转,金虔咽了咽吐沫,颤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乌盆上敲了两下。
“咚咚。”清脆之声在寂静夜里分外清晰。
“别敲!”一个声音随着咚咚声同时响起。
金虔与郑小柳同时惊呆,不由互望,面色带异,不为别的,只为刚才那句话并非出自二人之口。
郑小柳也伸出一根手指在乌盆上敲了两下。
“别敲!”咚咚声后,那个声音又说道。
金虔和郑小柳瞬间就跳到了十米之外,直直地瞪着桌上的乌盆。
只见从那乌盆之中缓缓腾起一缕白雾,飘飘荡荡在乌盆周围绕了一圈,然后在半空中渐渐凝型,不多时便形成一个人影。只见此人,三道黑髯,发髻散乱,一身白衣,只是面容身形都飘隐不定,仿若被蒙上层水雾般。
金虔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最后不由闭上双眼,心道:镇定,镇定,咱是堂堂现代人,从小受唯物主义教育,马克思老人家说过,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唯心主义……不、是迷信主义,咱一个堂堂未来文明人,自然不信。
经过一番激烈心理斗争,待金虔终于鼓足勇气睁开双眼时,却发现,那道白色影子居然又清晰了几分。
“扑通!”一声异响从身后传来,金虔回头一看,只见郑小柳瘫坐在地上,双目外冒,面色惨白,全身上下哆嗦不止。
金虔暗暗摇头,心道:这个小子,竟然如此没有形象,简直是丢尽了咱开封府衙役的脸面。面对这种生死存亡关键时刻,才是发扬咱个人风格的最佳时段。
想到这,金虔不禁深吸一口气,双目放光,足下发力,一个猛子窜出房门,扯开嗓子大叫道:
“救命啊……有鬼啊!!”
第二回 灵光现请昭镇鬼 花厅院夜审乌盆
开封府的三班院乃是低等衙役住宿休息之所。这开封府内,衙役众多,除了那些已经成家立室的、在汴梁城内有住房的,其余半数衙役都在此院安身。整间院落下来,少说也有六七十人。
就说这金虔一个猛子窜出宿房,气运丹田,飙开那大嗓门一嚷嚷,顿时像在这三班院里捅了马蜂窝一般,咒骂声层层叠起。
就听西侧壮班院里几个人呼喝道:“奶奶的,这半夜三更的,鬼叫个什么劲?有鬼?有个屁鬼!我看就是你这个小子在那装神弄鬼,吵得大爷睡不好觉!”
东侧的快班院里也有人骂道:“这是哪个鸟人!鬼哭狼嚎的?大爷明早还要出门办案,再吵就把你抓到大牢去!”
靠近金虔宿房的几间皂班宿房里也迷迷糊糊传出声音道:“金虔——你别三天两头的闹事,安静两天,让咱们这耳根子舒坦两天行不行?!”
金虔顿时僵在原地,酝酿好的其余呼救之词硬是卡在了嗓子眼儿,心道:NND,想不到这古人比咱这现代人还唯物主义,竟然连个来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啧啧,这古人实在太没想像力了!
金虔正在这边大把抱怨,那边却听自己身后门内的郑小柳哆嗦着惊叫道:“你、你你你是什、什么么……不、不要过来啊啊啊!!”
金虔顿觉背后阴风阵阵,寒流凄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道:
小六啊,不是咱见死不救,而是咱一个堂堂现代人,自小都跟电视电脑打交道,这捉鬼去妖的买卖,实在是没有深入研究!你先坚持两分钟,咱这就去找老包帮忙。慢着,以前听说的乌盆记也不知是真是假,万一那只鬼不是什么好鸟,伤了老包可就大事不妙了,到时候公孙先生和那只猫儿还不跟咱拼命——等等,猫?!
金虔突然心中灵光一现:对了,如果咱没记错的话,猫科动物好像都有通灵的本事,想必那只猫儿的本事更高!
想到这,金虔立即两腿发劲,身形宛如惊鸿一瞥,从三班院内飞掠出去。
就见这金虔身如掠影,不过跃纵几下,便越过仪门、大堂,来到后衙,落入夫子院内。
环视一圈夫子院内东西厢房院,金虔不禁抬头望天,双手合十,嘴里念叨了几句,想想又不安心,又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才鼓鼓气走进了东边院落,来到最靠边的东厢门口,刚想拍打门板呼救,却突听得门内一声高喝:“什么人?!”
金虔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寒光随着劲风就冲向了面门。
金虔顿时大惊,急忙向后跃出一步,才勉强避开迎面而来的寒光宝剑,脚下却是根本顾不上,顿时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忽觉寒光又至,金虔急忙大声叫道:“展大人,手下留情啊!”
“金虔?”对面之人诧异,“你为何在此?”
金虔先见鬼后遇剑,着实被吓得不轻,嘴里乌拉了半天才吐出半句话:“展、展展大人,包、包包大人的……”
展昭一听顿时大惊,忙叫道:“是不是包大人出事了?”
金虔使劲摇摇头,吸了口气才道:“是包大人的脸盆出事了!”
展昭愣了愣,才问道:“脸盆?”
金虔赶忙点头道:“包大人的脸盆闹鬼!展大人,你赶紧跟我去看看!”
展昭听言一愣,微蹙剑眉上下打量了金虔几番,不由想到下午时分的境遇,心道:这个金虔行为怪异的紧,莫不是又想到什么古怪点子来折腾人?可再定眼细看这金虔,面色惶恐,浑身发抖,又不像是说谎——
金虔一看展昭默不做声,顿时急了,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扯住展昭的衣袖呼喊道:“展大人,那郑小柳还在跟恶鬼殊死搏斗,危在旦夕,属下拼死杀出重围,冒死前来求救,展大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说罢,为了增强感染力度,还特意摆出一张哭相,只是功力不到火候,竟是半滴眼泪也未挤出。
“……”
展昭看着自己那只快被拽掉的袖子,顿时满头黑线,心道:这个金虔,难道当自己这南侠的名头是空头摆设,动不动就上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想到这,展昭心中不悦,刚想开口呵退金虔,但一眼瞥见金虔几欲落泪的神情,心头又不由一软:想这金虔自小讨饭为生,自是无人教导,加之年纪尚小,行为难免有偏颇之处——罢了,就当是徒增一名小弟,随他闹一回便是。
“既然如此,展某就随你走一趟,你在此稍等片刻,展某先回房……”
“回房?哪有那种闲工夫?救人如救火,展大人,您就别蘑菇了!”
说罢,金虔不由分说拉着展昭向门口冲去。
“……”
展昭看看自己身上的素色长衣,不免苦笑连连。
*
待二人回到三班院宿房门外,一直扯着展昭的金虔却突然停了脚步,滴溜溜一个转身退到展昭身后,拱手堆脸笑道:“展大人,您先请!”
展昭无奈,只好只身进门。刚跨门槛,就听屋内传来隐隐哭叫之声:“你、你你不要过来,俺、俺俺不、不听,俺、俺俺不跟鬼打交道……”
金虔一听不由皱眉,心道:咱都出门找救兵回来了,怎么还是这两句老词,太没创新了吧?
展昭一听此言,才觉实情当真有异,立即一个箭步冲进内屋,高声喝道:“什么人?”
金虔一看展昭冲了进去,胆子顿时大了不少,随后也溜了进去,顺道扶起墙边的郑小柳。
只见展昭一身素衣,辉映月色,一把寒剑,冷光四溢,正是:一身正气,妖邪不侵。而那郑小柳,前一刻还是惊恐万状的模样,一见到展大人身影,顿时来了精神,双目放光,好似两盏探照灯,锃光瓦亮。
再看那只白色幽魂,似受惊吓,幽幽退在一角,低头垂肩,若有难言之隐。
金虔一看鬼魂被展昭镇住,顿时大喜,心道:
这回咱可是押对宝了!这只猫儿不愧是皇上亲口册封的“御猫”,果然不同凡响!别的猫科动物只有通灵的本事,咱开封府老包座前的四品带刀猫儿还有镇邪的本领。啧啧,难怪老包日审阳、夜断阴,还不受恶鬼侵袭,看来,除了老包头顶的那弯新月外,这只猫儿也算得上是个前提条件。
就见展昭手持巨阙,稳稳上前两步,提声道:“何方妖孽,竟敢到开封府撒野?”
那只鬼一听,立刻扑倒在地,幽幽饮泣道:“大人,草民是有冤要申啊!”
展昭和郑小柳听言顿时一愣,金虔却是松了口气,心道:幸好,这只鬼真是来伸冤的,不是什么恶鬼。
展昭顿了顿,但见此鬼言行悲切,不似恶鬼,便收回巨阙,又提声问道:“你说你有冤要申?但依展某所见,阁下恐非世人,为何来到阳间伸冤,不去向那阎罗哭诉?”
那鬼一听,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道:
“大人,草民何尝不想,只是草民无法进得地府啊!”
展昭不由惊异,又问道:“为何会如此?”
那鬼又哭道:“只因草民被人杀害,一身血肉又被烧成乌盆,一缕冤魂被封其中,不得解脱,下不得地府、上不得天庭,如何去阎罗殿告状?”
展昭听言,不由大怒,高声道:“竟有如此之事,你速将前情后果,细细道来。”
那鬼立刻面露欣喜,叩头道谢,才开口娓娓道来:
“草民姓刘名世昌,在东都外城居住。家有一妻一子,本是缎行生理。只因乘驴回家,行李沉重,那日天晚,在一烧陶兄弟家借宿。不料他兄弟好狠,将草民杀害,谋了资财,又将草民血肉和泥焚化烧成此乌盆。如今草民被封在这乌盆之中,抛却妻子,不能见面。只求各位大人能替草民在包大人前伸明此冤,报仇雪恨,就是冤魂在九泉之下,也感恩不尽。”
众人听罢,顿生怜悯之心,口中唏嘘不已。
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