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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张旗鼓的——送礼?!
难道他就不怕包大人治他一个贿赂之罪?
诡异,实在诡异的紧!
就听郭公公继续笑道:“咱家也知道,包大人向来为官廉洁,俗物自是难入包大人慧眼,所以咱家就不送那些劳什子的金银珠宝了,也免得包大人笑话。”
说到这,顿了顿,抬眼望了满面讶色的包大人一眼,微微一笑,抬手启开匣盖。
但见匣内整整齐齐放着十只青瓷瓶,瓶口皆用红蜡封口。
郭槐捏起一只瓷瓶,轻轻摇动道:“只是咱家听说,包大人回京途中,寻到了失散多年的远房姑母,而老夫人常年患有眼疾。这匣中的十瓶药,都是咱家请宫内太医院的众位太医费劲心力、用尽名贵药材才配好的,想必对老夫人的眼疾多少还是有些助益。微薄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包大人笑纳。”
这一番话语说得是有情有礼,言辞得体,但听在开封府几人耳中,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包大人半路寻到远亲姑母,这位姑母患有眼疾……
如此细枝末节,远在千里之外郭槐,都能知之甚详、了若指掌,甚至连治眼疾的药都已早早备好……
天哪!
郭槐手下有多少耳目?
又有多少耳目被安插在钦差队伍之中?
这些耳目打听到了多少消息?
郭槐又知道了多少?
李后的身份他又猜到了几分?
一想到这一路之上的所说、所为、所谋,竟都是在郭槐监视之下,如何不令人脊背发凉,发丝倒竖。
包大人听言面色不由一滞,但不过一瞬,便又恢复常色,抱拳躬身施礼,有条不紊回道:
“郭公公客气了,本府姑母不过一介布衣百姓,竟累郭公公如此挂心,实乃受之有愧。”
郭公公扫帚眉微挑道:“包大人此言差矣,包大人忠君爱民,勤政廉洁,世人皆知,咱家不过为老夫人献份小礼,实在不值挂齿,不值挂齿,哈哈哈……”
“郭公公客气……”
“包大人,那这礼——?”
“包拯感激,替姑母收下了。”
“哈哈哈……”郭槐一阵畅笑,笑得浑身肥肉乱颤,“既然如此,咱家就安心了。不过咱家在城门久候,如今好容易见到包大人及老夫人,若是不给老夫人行礼请安,这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此言一出,便见包大人身形一震,猛得直起身形,虎目直瞪对面满面笑纹的油肥公公。
而其余众人,也是脸色一变。
只见四大校尉脸色发白,公孙先生脸色泛青,御前护卫面色凝滞,范瑢铧脸色隐黑。
金虔脸色最是丰富,青黑蓝紫皆走了一遍,最后定格在惨白色系之上。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定是大事不妙,万事罢了!
如此看来,这郭公公定是探听到风声,已然猜到几分包大人这位凭空冒出姑母的奇特身份,所以才在此借“送礼”之名,行“认人”之实。
李后在宫中多年,又和郭槐的主子刘后向来交好,郭槐如何能认不出?
若是让郭槐认出李后——那还得了!
此时陈林未请、八王未见,人证皆无,靠山尚缺,却先露了李后这张底牌,这戏还如何唱下去?
可若是不让郭槐见李后——
凭啥?
人家好歹一个堂堂内宫总管太监,又是迎队,又是送礼,于情于理,这大人的姑母也该见上一见。
若是众人频频阻拦,不理不见,且不说折了郭公公及其靠山当朝太后的面子,光论这一举动,岂不是更令郭槐生疑!
见,不成!
不见,也不妥!
如何是好?!
只见那郭槐扫视一圈,嘴角一扬,晃晃悠悠向前迈了几步,抱拳道:“包大人,可否请大人领路,让咱家为老夫人见礼啊?”
包大人皱眉,半晌无语。
郭槐绕过包大人身形,来到包大人身后,脸上划过一丝冷笑:“包大人,请!”
“……郭公公,请!”包大人暗叹一口气,只得转过身,毕恭毕敬回道。
“请!”郭槐脸皮一动道。
两人同时对望一眼,又同时举步上前。
金虔站在李后轿侧,眼睁睁看着郭槐眼角渗出冷光,嘴角带笑,一步一颤,迈着方步上前,只觉头顶发丝也随之一步一颤。
莫说金虔如此,就连立在轿旁的范瑢铧,包大人身后的四大校尉,还有不远处的公孙先生,脸色都是愈来愈差。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轿侧红影瞬间无息移至轿前。
红衣似火,身直若松。
红影只是静静立在轿前,气氛便有些微妙变化。
众人脸色皆同时一缓,又恢复成正常面色。
只有金虔脸色例外,脸皮唰的一下转成了青黄不接之色。
不为别的,只为在展昭移身之时,金虔清楚听到一声命令沉音,很是熟悉:
“金捕快,药!”
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才怪!
金虔顿时就蒙了,心里大呼无奈:
猫儿啊,你冲锋陷阵,把咱拽上垫背……啧,这也就罢了,反正也不是初次,咱也被垫习惯了……只是,猫大人啊,您今个咋连句话都说不利落?
药?啥药?
中药、西药、中西药结合?
毒药、□,还是狗皮大膏药?
猫大人您倒是加个定语啊!
这没头没脑的,让咱从何猜起?
何况这老槐树前来砸场子,备药能有何用?
总不能将这郭槐现毒现灭,抛入护城河了事吧……
“老夫人,郭槐在此有礼了。”
金虔正心头千回百转,脑筋飞转,突听前方传来一声问候,霎时回神,抬眼一望,顿时头皮一麻。
只见郭槐已经来到轿前,拱手作揖,一双斜缝眼上挑,微红双唇斜勾,好一个反派大太监经典表情。
李后轿帘密闭,丝微不动,毫无声息。
包大人一旁接口道:“姑母,轿前是内宫四司八处的总管,郭槐郭郭公公前来给姑母请安。”
一片寂然。
许久,才听轿内传出一苍老声音道:“我不过是个市集卖菜婆子,竟劳动内宫的大人来请安,贤侄啊,这不是折煞我这个老婆子了吗?”
“姑母说得是……”包大人一旁垂首道。
郭槐听到轿内传出声音,微微眯眼,扫帚眉角一动,又堆出笑脸道:“老夫人此言差矣,包大人为官数载,功在社稷,包大人的姑母,自然是受得起咱家这一礼的。”
说罢,又抬眼望了密不透风的轿帘一眼,眼眉一挑道:“可是老夫人如今却是连露个面也不肯,莫不是嫌弃咱家的身份不成?”
“郭公公言重了。”包大人垂首道。
郭槐眼皮一抬,瞥向包大人道:“若不是如此,咱家亲自来为包大人的姑母见礼,可老夫人却是连轿帘也不启,这不是看不起咱家又是什么?”顿了顿,脸上肥肉微抖,扫视周围众人一圈,继续道,“咱家此次出行,也是禀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如今如此境况,叫咱家如何给太后回话啊?”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娘的,连你们顶头上司皇帝老儿的老娘也敢得罪,你们这帮家伙莫不是不想混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变,不由同时望向李后素轿。
半晌,轿中才传出声音道:
“郭公公说得远了,老婆子我不过是路上不慎染上了风寒,不可见风,还望公公见谅。”
“哦?”郭槐挑眉道,“原来老夫人身体抱恙,咱家这就派人请内宫太医前来为老夫人诊治!”
“这倒不必,不过是小小伤寒,休息两日就可痊愈。”
“哎?怎可如此草率?”郭槐扫帚眉一皱道,“咱家不才,却也略通药理,这就为老夫人诊脉可好?!”
说罢,晃悠身形上前两步来到轿前,抬首就要掀起轿帘。
可手臂刚抬到半空,就被一柄玄铁剑鞘拦住了去势。
“郭公公,且慢。”
展昭手持巨阙,端端拦在郭槐身前,朗声道。
郭槐一眯眼:“展护卫?”
就听轿中又传出声音:
“郭公公不必多虑,公孙先生已为老婆子诊治过,这病已无大碍,就不必劳烦公公大驾了。”
郭槐扯脸一笑,道:“公孙先生的医术咱家自然相信,既然老夫人之病并无大碍,那为何见不得咱家一面?”
“……”轿中顿时无声。
郭公公挑起眉角,冷笑一声,手臂一抬,又要去掀启轿帘。
“锵!”剑鞘脆响。
巨阙剑柄紧紧压住掀帘手臂,半分不退。
“郭公公且慢!”朗朗嗓音响起。
郭槐长吊脸色一变,缓缓抬头,一双斜缝眼直直盯着眼前红衣护卫,冷冷道:“展护卫——这是何故?!”
“老夫人身体不适,不可见风,还请郭公公见谅。”
展昭表情恭敬,不愠不火,可朗朗声线中却隐隐透出寒意。
郭槐斜缝眼微睁,半侧眼袋和油光脸皮一起,不受控制隐隐抽跳:“展护卫倒是很体谅老夫人啊!”
“郭公公过奖。”展昭微一颔首,恭敬回道,手中的巨阙剑仍是半分不让。
“郭公公,”身后包大人提声道,“本府也知郭公公乃是一番好意,只是姑母她老人家此时不能见风,郭公公却执意要见,若是累老人家病情加重,岂不是本末倒置?!”
“包大人!”郭槐顿时脸色一变,转身目透凶光道,“咱家可是奉了太后懿旨前来为老夫人请安!难道包大人要违抗太后懿旨不成?”
包大人猛一瞪眼,双目如电,提声道:“郭公公不是已经请过安了吗?!”
“连老夫人一面都未见到,如何算请安?!”郭槐回喝道。
“郭公公难道如此不通人情?!”
“包大人难道要违太后懿旨?!”
一个黑脸,一个油面,双双互瞪,气势不相上下,气氛紧张万分,一触即发。
金虔缩在李后轿侧,细眼滴溜溜从包大人身上移到郭槐身上,又从郭槐身上滴溜溜转到包大人身上。
一个黑胖子,一个油胖子,两胖对峙,平分秋色,啧!形势不妙啊……
嗯?!
脊背突然一阵发凉,熟悉感觉让金虔浑身一颤,直觉抬眼一望,好巧不巧,正对上一双黑烁眸子。
星眸深邃,正直直望向金虔。
刚才那句不明所以的话语再次响绕耳畔:
“金捕快,药!”
金虔额头渗出点点冷汗。
猫科动物心思果然是难以参透……
啧,管他三七二十一,既然这猫儿要药,咱就尽数奉上!
想到这,金虔拿定主意,利落解下腰间腰带,掏出数个草药弹丸,抡起胳膊就抛了出去。
金虔此举,除了背对金虔的郭公公之外,开封府众人都看得十分清楚,只道是金虔又有奇招,便也未加阻拦。但谁也未曾料到,金虔这随手一抛,竟会产生如此难以预料后果。
轰隆隆隆……
只听数声巨响……
眨眼之间,四周滚滚浓烟汹涌腾起,遮天蔽日,风云变色。
霎时间,钦差队伍近百人众,皆被滚滚浓烟笼罩其中。这浓烟,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皆有,混在一处,一片云里雾里;气味更是五花八门,香臭相混、酸苦互杂,难闻至极,刺眼辣鼻,直冲众人脑门。
就听浓烟密雾之中,咳嗽声、喷嚏声不绝于耳,还夹杂不少呕吐之音。
有两词可表:天塌地陷,鬼哭神嚎。
其间,几个嗓音分外清晰,穿透力极强,直捣众人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