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往哪去?”打头的一个兵,拿灯笼在他脸上一照,盛气凌人地说,“不知道禁夜了么?”
这样的事,在城里别的地方不是没遇到过,早有准备。
李开山不慌不忙地拱拱手:“各位爷,不是我不知道禁夜,实在是家里有人病了,赶着去抓了药回来,还望行个方便。”
这是明山交待过的“秘传心法”——禁夜归禁夜,可是一不禁医患,二不禁生育,三不禁死丧,拿家人生病这个做幌子,百试百灵。
“药呢?”那个兵一摊手。
这个也是准备好的。李开山从皮袍子底下,摸出一小包药,递了过去。那个兵接过来,转身交在马上那名军官手里。
“都是什么药?”那名军官开了声。
李开山心里有点嘀咕,往常碰见的那几回查夜,都是见药放人。从没有问得这样仔细。
“金银花。乌头这两味。”
“方子拿来我看。”
方子是跟药一起从药铺里开出来的。李开山带在身上原来还嫌多余,没想到这回用上了。
等到那军官借了灯笼的光,把方子看过,微微一笑:“还真对得上。”
李开山松了一口气,谁知那军官还没有问完。
“家里谁病啦?”
“老娘。”
“家住哪儿啊?”
“南四街沾水胡同。”
问的虽然有些啰嗦,到底还没脱出题中应有之意,然而接下来的一句,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带我们瞧瞧去。”
瞧瞧去?李开山知道。这样刁难,就是有所需索的意思了。
对老百姓来说,禁夜是规矩,然而有的营生,却非得犯夜不可,比如说出条子的娼妓和相公。那么不巧遇见巡夜小队的时候,照例由跟班打发一点碎银子,也就通行无阻。
李开山是做过官的人,因此并不怕兵,从荷包里掏出四个银角子。走上几步,亲自递在马上那名军官的手里。
“老总。咱是个身家清白的读书人,”他陪了笑说道,“这一点银子,不成敬意,给兄弟们买壶酒喝……”
话说到这,瞧见马上那名军官的服色,不由一愣——这人竟是个三品的武官,亲来巡夜,未免也太过尽责了吧?
“原来是身家清白的读书人,”那军官笑着说,把几个银角子在手里晃着,“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哪?”
“张大成。”
“好,好,”那军官笑着点头,向左右一努嘴:“记下,拿到犯夜人张大成一名。”
“嗻!”就跟准备好了似的,立时有三个兵扑上来,在马前将李开山就地按到,把头往下一揿,索子就套了上来,捆缚的动作利索极了。
“大人,我有药……”李开山挣扎着抗声道,“金吾不禁的!”
“有药?”那军官在马上侧了头,问下面的兵,“拿来我瞧瞧。”
“回穆大人的话,标下不曾见过什么药。”那个兵恭恭敬敬地答道。
这就是不讲理了,李开山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帮人如何就吃定了自己。
“孙四,你带人到同福客栈,替这位张先生把行李取了。”被称作穆大人的那名军官,用嘲弄的眼光看着李开山,吩咐道,“记得在那儿留人。”
李开山心里一凉,知道自己掉进了圈套。
*
步军统领衙门南营协尉穆宁,赶到贝子府的时候,关卓凡正在堂中坐等,见到跟着图林进来的穆宁正要行礼,便把手摆了摆。
“老穆,不用这个,说事吧。”
“老总,人已经拿了。”老穆低声说道,“没放在衙署,是拘在南营马队那儿。”
“没拿错人吧?”
“错不了,从那个王八蛋明山身上,跟了他三天了。两个人天天下馆子逛窑子,还真特么自在。”老穆极有把握地说,“跟许大人拿过来的文书反复比对过了,形容一丝不差,单是右耳朵下面那颗痦子就把他卖了。”
“唔,痦子。”关卓凡点点头,心说整容这种事,放到现在来说还真是不易,当初自己拿两块膏药贴在脸上,倒是高明得很。
“另外几个呢?”关卓凡问道。
“老总放心,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兄弟们盯得死死的。”老穆答道,“春山居和大豆腐脑胡同,是于春和管着,小安子几天没回去了,天天就听见他那两个媳妇在宅子里拌嘴。明山那边是我亲自派人盯着,随时都能拿人。”
“李开山的口供,要拿扎实!”关卓凡叮嘱道,“没有口供,不好对付明山。”
“李开山……他还没松口。”老穆磕磕巴巴地说。
“什么?”关卓凡的眉头皱起来了,“没松口?”
“这孙子嘴硬得很,咬死了自己叫张大成,是来京里做生意的。抄到的四万多银子,他说是本钱。”老穆说道,“不过论身份,他是个待戡的犯官,虽说只是七品……”
关贝子不说话了,眯起眼睛,只情上下打量着老穆,把老穆看得心里发毛。
“说的也是,七品的官儿呢。”关卓凡若有所思地说,“那可不能打死了。”
打都没打,说什么“可不能打死了”?老穆先是迷惑,继而便恍然大悟。他不言声地给关卓凡请了个安,回身就走,还没出门,双手已经把骨节捏得咔吧作响。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御案
步军衙门的刑讯,与刑部大牢各有千秋,对付嘴硬的犯人,并不用伤筋动骨,有的是让你开口的法子,李开山没有熬到半夜,就吐口了。第二天凌晨,结结实实的一份口供,连着李开山的花押,被送到了关贝子的府邸中。
这一份口供,对关卓凡来说异常重要。
他的手里,原握有吴棠给杨坊、杨坊给自己的两封信,安德海伪托圣意之名,替李开山谋求起复,这件事是一定有的,然而难就难在中间的环节全是由人传话,吴棠的信中也是语焉不详,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内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形,不能不想法子摸清楚。
那就得从明山身上想办法了。好在还有一个亲信遍布的步军统领衙门,四九城之内,这些事都可以叱咤立办。一边清查大小旅舍客栈,一边把那几个人的宅子牢牢盯死,终于从明山身上,把这个李开山挖了出来。穆宁的手下跟了两天,待到确认无误,关卓凡终于下令拿人。
现在好了,关卓凡一边翻看着李开山的口供,一边这样想道。这份口供,交待得很详尽,如何进京,如何找到故交明山,明山如何联络了宫中的安总管,如何议定四万两银子的价码,都写得清清楚楚。
美中不足的是,虽然知道安德海是通过漕运上驻京的差官,来向吴棠去办这件事,但李开山始终不曾亲自见过安德海,这些事,都是听明山转达的。
这也无妨——办案子的法门。讲究的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拿到这一份口供。为的是可以把明山和吴棠的那名差官牵出来,而从这两个人身上,才能把安德海牵出来。
拿下李开山,用的是犯夜的罪名,明山则有所不同,他是六品的京官,须得交由刑部经办,同时照例由吏部出奏。免去官衔。
这些都不为难,亦都是准备好的。于是第二天一早,李开山便由步军统领衙门移交刑部,刑部则以案情重大,涉案人恐有脱逃之嫌,先出了牌票拘提明山,再传漕运驻京提塘官刘满江到案质证,同时移文吏部,知会这一档子事情。
一连串的事情,公文如飞。办得非常利落。主承其事的人,都知道安德海这一回非倒大霉不可。然而彼此默契,谁也不肯说破,只管依足了规矩去办。
拘提明山的时候,是刑部的一个司官亲自带队。到了他的宅子门口,由一个与明山认识的书办上去叫门。
“四哥!四哥!”那名书办拍着门环喊。
略过了一会,才听见明山的媳妇在门里头问:“谁啊?”
“我,李得胜。”那名书办笑嘻嘻地说,“有一桩好事儿,要报给四哥知道。”
明山媳妇是得过吩咐的,不能见宫里头来的苏拉。现在听说是李得胜,吱呀一声,把门开了一条缝,向外一张,看见门口站着的这一群人,公服鲜明,瞬间便吓呆了。
门既然开了,就不能再让她关上,李得胜用肩膀一抗,将院门抗得大开,一群人便涌进了院子,明山媳妇被挤在一旁,吓得不知所措。
等到明山听见响动从堂屋里出来,看见这群刑部的衙差腰上都悬着腰刀,脸就白了——若是平常办差,都是持了水火棍子,只有捕拿重犯,才有挂刀这一说!
“明山,你也是公门里头的老人儿了,我们刑部办差的规矩都该知道。”那名司官沉着脸说,“我不锁你,你自个乖乖儿的跟着走,别作怪,免得彼此不便。”
待到明山懵头懵脑地被衙差们夹护着出了院门,没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他媳妇那一声长长的哭号。
“要死啊——”
*
婆娘喊的这一声,颇不吉利,明山脚都软了。等到被带到刑部,立刻过堂,哆哆嗦嗦听明白了要问的是什么事,却又一时精神起来——还以为是跟安德海一起构害关贝子的事发作了,原来只是李开山的事!
李开山的事,有人证有口供,不认是做不到的,但是只要不从自己嘴里把安德海牵连出来,他在宫里就非得想法子救自己不可。于是咬了牙,只肯认收受银两,替人谋差这一件,再问他向谁去谋,便不肯招了,只说是正在运动,并没有确实的法子。
他心里清楚得很,收了钱替人谋差,若是没有成功,刑部也只能比照“贪赃不枉法”的例子来处置。丢官受杖是免不了的,然而不在乎——只要肯花钱,将来官总能回来;一样的道理,钱花到了,杖责八十连衣裳也不会打破,这些都是小意思。
想通了这些,心气更旺,嘴也咬得更紧。他是现任的六品官,没有奏免之前,又动不得刑,审案的刑部司官一时也拿他没什么法子。
好在不止他这一条线,等到漕运上那位提塘官刘满江一到,形势又变得不一样了。
刘满江是作为人证传来的,不是犯人,因此两位审案的司官面子上还是客气的,申明了事由,让他站着答话。
“刘满江,你是久在京城的人,做事情的轻重,你晓得吗?”
“回大人的话,下官晓得。”
“嗯,凡事要讲实话,不要替你们督帅招惹麻烦。”
“是,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有什么说什么。”
这是刘满江聪明的地方——安德海要吴棠替李开山销案起复,这个不假,然而自家大帅一来不曾替他办,二来安德海口称是太后的意思,至于真假,谁去管他?有这两条在手,稳若泰山,没有丝毫担心,又何必去说假话,节外生枝?
刘满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