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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骨而生,而他们却会生得寂寞悲凉,这种寄生术被你们称为学说,一辈子钻研它,乐此不疲。”
“我贩卖、剽窃过谁呢?”
“谁的都贩卖、剽窃,你们这种贩卖和剽窃已经变成一种自觉行动,无时无地不在贩卖与剽窃……更可耻的正在这里,既贩卖剽窃于人,又不自知自识,还拿出一副深刻思索的模样……你那眼镜就是剽窃的工具,你这些图纸和书籍就是赃物。”
“你太夸张了吧?”他机警地望着我。我很自信地将身子向后一仰,就势端起茶杯在手。“一点也不夸张……”我抿上一口茶;咽下;继续道:“是你们太夸张了;搞得什么似的;在你们心底里将自己与思想家置换和同一;说起别人的话就象自己的话;从不加注释和引号。如果在你们说的话中有思想出现的地方加注释和引号;那简直会没有自己的句子;比《尤利西斯》还<;<;尤利西斯>;>;;一句话就得用相当的篇幅来解释。”
“语言又不是我们创造的,我们所能说的话注定只能是重复。”
“看,你称‘我们’,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部落………作家的部落。说什么来着,‘语言不是你们创造的,你们的话注定只能是重复';多么富丽官冕的借口,分明是贩夫和盗窃犯的口气。你把语言沦为工具,而语言本质上是思维本身;你无力进行创造性思维;故你们把语言当成僵死的工具来使唤。”
“多数人是凡俗的,并不能象你所说的那样富有创造性。”
“别人并不把自己搞得那样繁文;比如;农民把自己的活计称为‘种地';工人称自己的活计为‘做工';而你们称自己的活计为‘创作’,但你们是作而不创,这不存心欺瞒吗?”
“我从没有称我的活动为创作,我所作的只是一桩技术活儿,确实称不上什么创造性。但艺术是多层度的;你不见摄影师们也称自己的活儿为艺术?”
“艺术是多层度的?真是一个适销对路的说词,每个人都喜欢把自己吊在‘艺术’这棵大树的不同枝桠间荡荡秋千,人们总爱拿一些好听的词儿来装饰自己,与其说是他们点缀了艺术,不如说是他们败坏了艺术,搞得什么都不纯粹,王八成了螃蟹,这就是那帮二流儿做的事。这种人没有清淅明了的概念,人生哲学和世界观一样暧昧含混,处世倒显得圆滑老道,他们大都有一副白净的手脸,爱用散文式的语调说话,不三不四地。”
他显然感受到自己是我针对中的一员;嘟喃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我乘胜追击,继续道:“……这种人在一些文职机关里比比皆是。不创造任何价值确占有价值。”
“世界本身就是混混沌沌的,并无清晰明朗的世界。。。。。。你更不要贬排知识……他们大都有些知识。”
“知识?好;既然你提到这个词,我便要问你;你知道知识的可贵之处在于什么?”我以诘问者的神态望着他。他思量了半天;依旧沉默着。我补充道:“……恰恰相反,我比任何人都尊重知识;许多人只拥有知识却并不创造价值。知识的可贵之处在于转化为一种力量,而在许多人那儿,知识变成了小姐头顶上花哨的发饰。”
“你不能完全否认他们予社会的良性作用。”他呐嚅着。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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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完全否认他们………什么来着………社会的良性作用;他们为大地生产人粪尿;这也可以算上一桩功绩。……我并没有太多的不满意。我是那种深切现实而又自我务虚的人;天生地在逃避女人发情似地尖叫和男人们实利性争夺。我反对虚伪,寻求真实,厌恶影坛艺坛的那些是是非非。”
他变换一种豁达开朗的笑容,甚至为了表示亲切;竟伸过手来拍了我一下肩膀,哈哈地笑道:“我肯定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我并不比你所说的那种人更有知识和暧昧。我有我的个性。”
“你不要否认你有知识;从谈话上看得出来;你比我所说的那种人更有知识,也更有个性。。。。。。你说你有你的个性?什么样的个性呢?”
“什么样的个性,这个我说不清楚。。。。”
“不结婚的个性。在婚姻上你真够个性的了。。。。。。你到底是欲娶无着;还是你着意逃避呢?你的物质的条件允许你娶一位貌美而又稍许有些知识的女人………让女人有些知识确是不容易,但她们更会拨弄知识,听女人说一句话就可大致猜到她受教育的程度,而男人们有时会让你莫测高深--你的生理的条件,我不太清楚,大概在官能上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剩下的不婚娶的原因只能是思想上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样个性的思想使你守身如玉,穴藏而不出呢?你的闺房可真思想者的闺房,艺术家的闺房啊!”
他一时显得有些窘迫,但我不是轻易顾惜人的人。我瞟了他一眼,无意间又瞥见墙上的那幅油画,我说道:“。。。。。。但你的闺房之梦是淫秽的,你以你的作品去意淫世界,而表现上又顾着纯洁。在形式和本质上,你都是一位让人难以把握的人,你既不了解你自己,又不了解这个世界,但你却充满征服者的欲望,通过空茫虚旷的梦想来玷污这个本不纯洁的世界实施着人类所能施于世界的最大犯罪。你是否有这种罪恶感呢?”
他露出一副惊异而又羞愧的模样,低着头。我仰起头将杯中的剩茶一饮而尽。我回忆起生活中所遭遇的一些喜剧式的人物,而一切喜剧式的人物本身就构成了一种人生意味更宏大的悲剧。依据我个人的经验我无时不在欣赏着平庸与琐碎的悲剧,正是平常的生活构造了真实的悲剧,而非舞台上的悲剧。我心底突发明亮地使我变得温和起来,我展出尽量动人的笑容说:“人不应超脱自身而为自己设置坟墓,一切建筑师都不应是营造坟墓的人。。。。。。一个人天性中也许并不富有太多的创造力,但人的模仿和重复这本身也给人生带来光明和意义的可能。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会老去,世界并不接受增殖太快的东西,假使世界的容量是一定的话。创造本身也可能带来毁灭,就象原子弹业已构成的威胁一样。美好的东西允许重复,也需要重复,需要演员去表演和促动,只有进行恶的表演和重复才是应该受到禁止和排斥的。镜子使现象增殖,而性爱使人口增殖,增殖本身潜藏着危险,但基于人的本性,我们应该尊重这种欲望,谨而有度。你的作品欲宣扬什么呢?”
“我的秋花公寓并不欲表现什么。”
“一切都是意志的;纯然的客观世界只能在概念上存在,就‘圆的方'只能在概念上存在,不能在现实中存在一样,一切事物都以人为桥梁获得本质和存在;所谓的客观也是人感知中的客观;没有干巴巴的无人的世界。………我是站在有人的立场上说这番话的。”
“公寓以实用为主,照顾到美观、和谐。”
“你就没有上升到某种思想和主义,象印象派建筑师那样去表现‘瞬间存在'的观感?”
“我真的没有上升到那么高妙的层次。。。。。。”
“你应该坦白一些。对一个全面领悟你的作品的人来说,你的吱唔与掩饰、甚至自贱都是无助的。你显然是。。。。。弗洛依德派。”
“弗洛依德派?。。。。。。我不认识也不了解这位教授。”
“看,你不认识又不了解,但你又何从知晓他是一位教授呢?他的确是一位医生和教授。”
“那么。。。。。。我到底意在表现什么呢?”
“你完全知道你在表现什么。你如果是女人你一定会给我们塑一座河蚌。。。。。。你是一位泛性论者。”我语气坚定地说。
“我是一位泛性论者?”
“只是你把别人科学上的观点搬运到艺术上来。”
“你的意思是说……秋花公寓是一具阳物?”他如梦方醒似地说。
“难道你是无意中表现了一具阳物?这倒真地应证弗洛依德潜意识中的一说。”
“哈,哈。。。。。。”他发疯似地大笑起来,用手指着图纸说,“它并不完全象一具阳物。”
“难道你还要我从<;<;人体解剖学>;>;中撕下一页来对照不成?”
“这样的庞然大物,这样的笔挺向上。。。。。。该死的;真不该在顶部用个圆缺来处理;它完全可以象别的没有个性的建筑物那样有一个普通的平型顶部。”
“在细节上你也作得维妙维肖,看那边沿,那落水沟。。。。。。 ”
“我一贯得意的。。。。。。但现在变得如此失败,这个作品,得,这幢楼厦生米已成熟饭,变为既成事实,我又能怎样呢?”他以肯切的目光望着我。
“你能怎样?。。。。。。消毁它。”
“消毁一个欲隐藏的事实,只会适得其反地昭显它,它并不象太监那儿一样可以一抹了之。”
“那又能如何?”
“消灭一部精邃之作的最好方法,就是联合高明的同行们集体地保持沉默,不要向公众去解说,去昭显,这样就。。。。。。”
“你真是消灭新生精英的高手。但我这时成了你的作品的最大受害者,我似乎有保守这个秘密的义务。一切秘密必是心灵的负担。除此而外,我还现实地成为你的作品倾泻的对象。。。。。。”
“我。。。。。。送你一幢近郊的别墅,只是,你必须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你这就使我有受贿的嫌疑,无形中又对我造成新的伤害,你使我有沦为道德不洁者的企图。我从不无功受禄;也不占理胁人。”
“那我又能对你怎样?”
我轻微地摇了摇头,恍然地说:“我不知道。”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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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无法漠视无处不在的荒淫建筑,我怕敢接近任何一个对人体进行吞吐的门洞。我害怕穴居,我缝制了一个睡袋,每晚都到接近自然的野外,蜷缩其中方得安眠。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焖热我的身上曾出现令人痛痒不止的红点,但随着日久逐渐适应,我竟迷恋上这个表面胺脏而又破旧的睡袋。只是,常有一些不安分的夜游人,好事地在夜深人寂时用脚将我踢醒,打破我的酣梦,把我当成乞丐看待,但我真的在物质和精神上都很富有。因为,我当初还是在几番顾虑之后,以受害地缘由接受了那个建筑设计师的赔款。但从那以后,那位建筑设计师每见着我便远远地避开。他也许还在继续着他的穴居生活,我无力对别人的道德观负责,但我感到不肯原谅自己的是,我不得不对秋花公寓的居民们抱愧,欺瞒他们而不能去向他们解释那种征象,那个寓意。并且,我从中得到经验,成了附形大师,能从世界上几乎一切的事物中发现出它们的相似来,比如,人的耳朵就象子宫中倒立的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