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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妈妈跟在二人身后,并不多话,小娘子们走,她便也走,小娘子们停,她也跟着停,只是一对锐利的眸子却是左右四顾,略见有香客往这边张望,便会不动声色的上前挡在两个小娘子身前,遮了人张看的目光。
约盏茶的功夫,几人便顺着山后的石阶下到了一个约百丈的桃林处,虽说一路乱花迷眼,但当真的身处这繁花世界中时,不论是若兰又还是方婉蓉,都着实兴奋了一把。
“哎,可惜了,没带个好些的花瓶来,不然折几枝带回去也好。”金兰与锦儿在一处桃树边,轻声说道。
锦儿“噗哧”一声笑了,打趣金兰,“金兰你也真有趣,偌大的候府连几株桃花都没?要老远跑相国寺来!”
“你不知道!”金兰撇了撇嘴,不悦的道:“我们候夫人说是对花粉过敏,满候府除了太夫人的那个梅园,别处找不出一枝花来。”
锦儿不由便愣了愣,这到是没听说过呢!
金兰四处看了看,见方婉蓉和若兰正围着一株大桃树打量,苏妈妈远远的站在一侧看着,没人注意她这,她方压了声音轻声与锦儿说道:“也没个人对所有花粉都过敏吧?再说了,她往人家家里做客时,难不成别人也要将偌大个园子铲得光光的,不留一枝?”
锦儿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也是啊,即是对花粉过敏,没道理只对自己家的花粉过敏是不是?便脱口而出道:“那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跟花过不去。”
金兰捂嘴一笑,俯在锦儿耳侧轻声言语了几句。
半响,锦儿一声惊呼,失声道:“怎么会……”
金兰连连抬手捂了锦儿的嘴,跺脚道:“祖宗,我因着姑娘与表姑娘亲厚,才与你说这些,你这般嚷嚷,是想要我的命么?”
“不是,不是!”锦儿连连摆手,一边东张西望着祈求自己的那番失态没引人注意,一边对金兰道:“我哪想得到会是这样啊!吓死了我,便是寻常人家也顾着点脸面,更别说堂堂的候……”
锦儿话没说完便被金兰捂了嘴,金兰狠声道:“你胡咧咧,我便拔了你舌头。”
“唔……”锦儿连忙摇头,待得金兰松了手,她连连道:“我不说了,一个字都不说了。”
金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开了捂着锦儿的手,眼见苏妈妈朝这边看了几眼,金兰做贼心虚,一个缩头,带着锦儿便转过了身。
一转身,人便似被雷劈了一样怔在那。
“江……”锦儿到嘴边的话,被一道锐利凌凛的目光给制止住。
一侧的金兰恍然回神,一把拽了锦儿,轻声道:“你认识那个公子?是哪家的公子?这般瞧着,当真是让人的魂都要掉了!”
一袭天青色素色锦衣,只在袍角袖边镶了一层白边,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但就是这份简单却将他霜雪般清冷孤傲的容色越发衬得恍若仙人。
白皙如玉的肌肤,深眉入鬓,眸若寒星,鼻似琼管,略略翘起似笑非的唇。这漫山艳艳繁花,唯他一色如雪,清如流泉。却耀目的令人窒息,然又不予人咄咄逼人之感。
方婉蓉的呼吸在那一瞬间窒住,她觉得这一生,她都不会忘记这片花海,不会忘记花海里那个似仙人般姿态的男子!
江惟清的目光掠过层层花障,直直落定在若兰身上,那一刻,微翘的唇,似乎翘得越发高了,便连霜冷的眸色中也有了几许柔意。
虽说早就知道今天的目的是彼此见面,将有些话说明白,可乍然一见,若兰也被江惟清彼时的风采所惑,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怔怔的垂眸站在了那,任由他缓缓朝她靠近。直至鼻腔间除却淡淡花香外又窜出一股冷香,她才恍然回神。
“若兰见过公子。”若兰屈膝一福。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缓缓伸出,做出一个虚扶之势,江惟清目光看向若兰微微泛着桃红如这桃花般的耳垂,眸间柔意愈浓,“姑娘不必多礼。”
若兰垂眸不语,一礼毕,扯了下身侧虽回神却手脚无措的方婉蓉一把,对江惟清道:“这是我姑母的女儿,婉蓉。”
江惟清便抱拳对着方婉蓉略略一揖,“惟清见过方姑娘。”
方婉蓉微愕,她怔怔的看了江惟清,脱口道:“我听母亲说了,你名德元,怎么又叫惟清了,还有你明明姓杜,为什么要跟我大表姐说是姓江?”
“婉蓉!”
若兰想要喝止,但却来不及。
她只能谦意的看向江惟清,抿了抿嘴,轻声道:“表妹她性子单纯直白,还请公子见谅。”
说完便是屈膝一福。
江惟清看向若兰的眸子温和中便又有了几分赏识之意。
方婉蓉并不笨,他之所以会说出这样一番略显无礼的话,实则是突然对上江惟清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思绪有一瞬间的茫然,便顺心而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回过头来,便惊觉到自己的失态。
好在,她本就是大气的人,当下便跟着若兰一福,虽则不出声,但却是有着赔礼的意思在里面!
江惟清笑了笑,淡淡道:“方姑娘不必如此,原便是在下的失礼。”
方婉蓉羞涩一笑,站到了若兰身后,左右一番张望后,对若兰轻声道:“表姐,我去别处走走。”
若兰心知,她是有意让她单独和江惟清说几句话,点了点头,轻声叮嘱道:“不要走远了。”
“嗯,我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方婉蓉走开后,若兰攥了攥掌心,压下心头“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声,拾脚朝东边走了几步,江惟清默了一默后,便跟了上前,对身后跟着的小厮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上前。
待得离众人都有了些距离,却又不至离了她们的视线后,若兰站定了脚,她回头看向始终浅浅笑意的江惟清,咬了咬牙,轻声道:“你可是有话与我说?”
江惟清不防她会这样开门见山,但想着此处虽说僻静,却也不可久留,自是长话短说好,便点头道:“不错,我确是有话与你说。”
“你说。”若兰脸色一红,轻声道:“我听着。”
江惟清眼见得她瓷白如上了层釉的肌肤间,淡红如霞,女儿家的娇羞怯然淋漓尽致的展现眼前,不由便愕了一愕,记忆中,她一直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明明只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娘子,行事说话却老道的好似一个历经沧桑的妇人!
这样的若兰无端的便让江惟清心中掠过一抹惊喜,想着,这样的她,是唯有面对他时才有的吧!
“是我请了瀚阳,让他出面跟胡四奶奶与你三婶说媒的。”江惟清垂了眉眼,目光落在一朵将放未放的桃花上,花骨朵饱满欲滴,色泽清透,来日定是万花众中最美的那一朵,就如此前之人。他偷偷的抬了眼,觑了同样垂眸的若兰一眼,继续说道:“我的身世,想必你都知道,你若愿意,我必不委屈了你!”
不委屈了自己?
若兰怔了怔,什么样的生活才算不委屈?是扬眉吐气与人前,还是锦衣玉食呼仆呼佣,又或者……若兰想了很久,一直也不能确定什么样的生活才能叫一个小娘子不委屈!
江惟清见若兰久久不语,心下不由便有了犹疑之意。
难道说是自己强求了?
这般一想的时候,他原本带着笑意的神色,笑意便淡了几分,春风似乎因他敛下的笑意而停了下来。
良久!
“你不愿意?”
江惟清不愿自己去胡乱猜测,即然人都在跟前,他何必折磨自己的心?
若兰被他一声给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下意识的便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愿意了?”江惟清的语气间有着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留意的小心翼翼。
若兰抬眸,目光直直的撞进那对似浸在白水银里的黑水银的一双眼,这样的眼睛,似乎世间万物都能看透看穿!
“我想知道,你所认为的委屈是什么样的委屈,不委屈的生活又是怎样的?”
“……”
便在若兰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而失望的认为一切只不过是寻常的套路时,耳边却响起了江惟清隐含笑意的声音。
“小娘子生来金贵,在娘家金奴银婢的呵着护着长大,一朝为人妇,却要晨起晚落侍奉公婆,爱护叔姑,更要贤能大度为夫君纳妾选美,教养子女。”江惟清折了枝桃花在手中把玩,眼角觑了若有所思的若兰,轻声道:“这便是我眼中的委屈。”
“那么不委屈的生活呢?”若兰意有所动,目光熠熠的看了他。
江惟清将手里的桃花递了过去,若兰略一犹豫,伸手接过,放在鼻端轻嗅花的芳香,耳朵却是捕捉着他的话语。
“侍奉公婆,爱护叔姑,短期之内我不能保证不让你受这份委屈,但纳妾选美,教养非己膝下子女,我可以告诉你,这一生,你都不会有这样的委屈。”
若兰手里的桃花“啪”一声,落在地上,她怔怔的抬头看向身侧的人,他线条优美仿似天工所成的下颌带着几许倨傲落在眼底。寒眸绽起一抹星子似的光芒,灼灼的与她对视。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惟清点头,字句清明的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终我此生,只元妻一人,府中绝无侍妾之事。”
一刹那,若兰激动的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她自问所求不多,原只想着能得一人,相敬如宾似这世间大多数的夫妻一般,老到死去。但眼前之人,却告诉她,她可以区别于这世间的很多人。
眼眶有刹那的酸涩,若兰猛的转了头,深吸了一口气,咽尽喉中涩痛,轻声道:“我,如何信你?”
江惟清轻声一笑,朗声道:“我江惟清在此立誓,若得谢家女若兰为妻,终此一身绝不纳妾移情,若违此誓,叫我天肠穿肚烂而死!”
76订亲
农历三月十一,恰逢谷雨日。
京都城江夏候府喜气洋洋,披风挂绿,热闹喧天。
却原来,这一日正是江夏候府世子方其睿与永昌候府大姑娘郑秀丽的纳征之期。
京都城看热闹的老百姓从永昌候府挤到了江夏候府,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使得宽约三丈的京都街水泄不通,便是这般还有人源源不断的围拢上来。
江夏候府下人着清一色的鸦青色新衣,依次排例,挑聘饼的,担海味的,捧三牲的,挑四京果、四色糖,护帖盒以及香炮镯金的前头的到了永昌候府,后头的才出江夏候府的门,只将那些看热闹的普通老百姓馋得求神拜佛下辈子要脱生到这样的人家。
相较于江夏候府和永昌候府的热闹,京都另一处同样是男婚女嫁之事,却是要低调冷清的许多。
若兰不知道江惟清使了什么手段,以至于来家中提亲说媒的竟是丰氏的娘家嫂嫂余氏。
“姑娘,那余夫人可真是一张巧嘴。”
一早上,锦儿来回跑了多趟,每一趟都会带来些新的消息与若兰。比如说,余奶奶说了,她家姑奶奶那日在江夏候府见着若兰也是很喜欢的。再比如说,她这个外甥,杜德元是如何的惊才绝艳文滔文略了,总之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这桩婚事实乃天造之合。
若兰笑了笑,没有回答锦儿的话,心里暗道:阁老家的长媳,将来是要承应门庭的,自是八面玲珑舌灿莲花!
“可是,姑娘,为什么江公子一直跟你说他姓江,以前许是怕你知晓了他的身份,为何那日还是要自称惟清呢?”锦儿一脸不解的看了若兰。
若兰叹了口气,她其实也只是猜猜,但想来,猜的只怕也八九不离十。
“他其实是应该极恨杜这个姓氏的。”若兰收了手里最后一切,拿了一侧剪子剪了线,对锦儿道:“你说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