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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汤勺,静静站了一会儿,明华容才淡淡说道:“那丫鬟喝了汤之后,不过数息的功夫便倒了下去。我也是站着喝的汤,但我没事,其他夫人也没事,那么,问题不在汤锅里,而是在我喝汤的碗上。”
站在旁边的夫人们细细咀嚼着这番话,看看桌上的汤碗,再回想到那丫鬟临死前向白氏的惨声呼唤,似乎明白了什么,便纷纷将狐疑的目光投向白氏。
白氏也意识到了不妥,顿时脸色发青:“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华容还什么也没说。”明华容眼中掠过一抹讥讽,“不过,我正想请夫人请个大夫过来,验一验这丫鬟的真正死因,再看看我的碗上是否有何蹊跷。”
白氏眼珠一转,叹道:“华容,事已至此,母亲也有些话不吐不快。你的碗一直没有别人碰过,而你用了它也是好端端的。可是那丫头刚刚就着你的碗喝了一口汤就死了,这其间除了你们两人,都没有别人接触过那只碗。按常理推断,那丫头当不至于自己毒死自己吧?”
这话却是直截了当地挑明,是明华容暗算了那丫鬟了。只是她说得虽然在理,旁边的夫人们却更听不明白了:因为同样按常理推断,一个小姐要处置一个丫鬟,法子多得是,又何必当着众人之面下毒呢?
这一点漏洞,白氏自然也想到了,不等明华容说话,她又叹息道:“华容,你是个好孩子,但有时未免疑心太重。你没在府里长大,不了解母亲的为人,才会误信了一些小人的传言,说我会摆布你的婚事,给你找户不如意的人家,好让你下半辈子饱受折磨。你相信了这些无稽之谈,所以想设法搅了这件事。可你看看,今日过来赴宴的夫人们,哪个不是世勋贵、尊贵无比?不管嫁到哪一家,都不会辱没了你。你又何苦……何苦……唉!”
听了她这一番明是劝解实为解释的话,众夫人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再看向明华容的目光,便带上了明显的轻蔑与不善:放养的小姐果然成不了气候,只为一点点谣言就做出当众杀人嫁祸这种可怕的事情来。却不想想,若真是要炮制她,白氏何必特地办这次相看宴?刚刚又何必不住口地夸她?
明华容却像没看到她们轻视的目光一般,神情依旧从容平淡:“夫人说的这些传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退一步说,就算我真怀了这种恶毒心思,但正如夫人所说,我没在府里长大,刚回帝京不过两个多月,而这个丫鬟能有资格在宴席上侍候,说明在府内至少已待了五六年的时间。夫人觉得,我这个刚刚入府的主子,能唆使得一个旧仆以性命来陷害夫人么?”
“你——”白氏一时语塞,但很快找到了说辞:“钱财动人心,说不定你用重金收买了她。”
“重金?”明华容嘲讽一笑:“我在别庄待了十五年,没有领过半文钱的例银。回到帝京这两个月来,以我每月五两银子的例银,就算一钱不使也只能攒下十两来。说句不中听的,我的身家只怕还没有大多数下人们丰厚。夫人觉得,十两银子可以买到一条人命么?”
她问得不紧不慢,白氏却有种被步步紧逼的错觉,不禁有些气急:“谁说你只有十两银子?上次瑾王不是送了你许多首饰么?指不定你送了不少给这丫鬟!”
“那么夫人不妨去搜一搜她的房间,再到我房里清点一下,瑾王相送的东西是否都在。那些东西巧工斋肯定都有记账,如果夫人怕我藏私的话,可以去找他们掌柜要来清单对比。”明华容摇了摇头,道:“横竖我回府之后,所有的进项不过例银和这批首饰而已,想要清查再简单不过。”
诸家夫人在旁边站着,先听到瑾王送她许多首饰时,虽然早就知道传闻,但真正从当事人嘴里确认后,还是忍不住涌起诸多猜测,疑惑从未送过任何女子礼物的瑾王,纵然是为了赔礼,又为何会送这么多给明华容。再听她说回府之后入项唯有例银与这份礼物时,不禁又觉得,白氏实在太小气了,连被放养了十五年的嫡长女回来,都不备下什么东西,活脱脱一个寒门小户没见识的妇人,只会一昧苛待继女。这么一来,她之前所说的那些明华容误解了自己的话,顿时在众人心中都打了几分折扣。
白氏却无暇注意众人的反应。她被明华容质问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勉强伪装出的耐心也渐渐耗干。强忍住怒斥喝骂的冲动,勉强挂着几乎快掉下来的无奈表情,她说道:“这些事情我自然会去查,只不过到底是一家子骨肉,母亲还是想听你诚实坦白。你也知道你父亲的脾气,你实话实说,诚心悔改认错,他可能还会原谅你。一旦查实了真相,他绝对不会轻饶你。”
明华容看着她明显快藏不住的怒气,摇了摇头,坚定说道:“华容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邪,请夫人立即请大夫来,为她验明死因。”
“你既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当着贵客们的面,怎么能做这些事?大夫稍后再请,先让夫人们回去再说。”
“这怎么行呢。”明华容要的就是当众指证白氏,自然不会同意:“毕竟有好几位夫人的汤都过了这丫鬟的手,万一她不只对我下了手,连其他人也……我认为还是立即验明她的死因,并搜检她的房间,才能让诸位夫人安心。再说,现在请了大夫过来,也可以为夫人们把把脉,看看有无不妥。”
听了这话,想想确实有这种可能,几个刚刚干呕过一轮的夫人们再度脸色发青,捂住嘴又是一副恶心的表情。性急的不等白氏发话,便抢先命令跟自己过来赴宴的下人,速速去请大夫过来。而运气好没有喝过汤的,也都不肯离开,等着看这事儿如何收场。性子刻薄的还大声说起了抱怨的话:“都说瑞雪吉兆,可这场小雪真是晦气,出门赴个宴也能遇上这等事,以后再出来做客,可得仔细挑挑主人才是。”
这些话听得白氏满面紫胀,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确实是自己家出了事牵连到其他人。她本来顾忌着明守靖,不愿当着众人的面细剖自己与明华容的恩怨,只想先速速逼着她承认,之后再追查证据,否则明守靖一定又会怪自己丢了府上的脸面。
但现再她已没有理由再推脱明华容的建议,又想反正此事与自己无干,全是明华容捣的鬼,难道她还能连陈老太医都收买了不成?折腾到最后,身败名裂的只会是她,拼着自己担个失察之责,一举打发了她,也算值当。
这么一想,她便冷笑道:“也好,就依你,我这就叫陈老太医过来,当众查你一个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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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家都没有留言呢,是因为太忙了么TUT还是最近的高潮写得不好……
正文 060 双重毒引
好好的宴会出了人命,众人心中都是连呼晦气,虽然大部分人碍着白氏的面子没说过什么难听话,但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
她们都不愿留在还停着尸身的暖厅,又想等事情了结后赶快回家,都不愿再往内院去,便挪去了一旁的抱厦,那里不比暖厅宽敞。十几位夫人并着伺候的下人一拥而入,虽然不至于挤得挨肩擦背,到底是十分拥塞,让享惯清福的夫人们眉头皱得更深,口中连连说着抱怨的话。
但在抱厦一隅,却有一个角落显得格外空旷,旁边的夫人们宁愿紧紧凑凑地坐得不舒服,也不肯往那边挪一挪。将独立于斯的明华容本就单薄的身影,衬得愈发纤瘦清孤。
毕竟,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也不愿意接近一个有凶手嫌疑的人。
适才对明华容颇有好感的王夫人,抱着心爱的海东青小黑站在廊下,遥遥看着那满身孤寒意味的少女,脚步微移想要过去,却又迟疑不定。
但明华容本人却似是分毫没将被众人孤立的事情放在心上,就那么站在推开一条缝隙的窗前,窗下积雪淡淡照上她的容颜,令她本就冰寒淡漠的表情再添几分孤冷,仿若雪中傲梅,不畏朔风,临寒自凭,气度清华远在人上。
众人虽是心中有些害怕,却又忍不住要偷眼打量于她。待看到她这般从容冷静,不禁又有些怀疑:再怎么大胆的凶手,出事之后总该显出几分慌乱吧?这明家大小姐如此镇定,怎么可能会做下那种丧心病狂之事呢?况且她的气质这么高洁,虽然神情冷淡了些,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凶手。
一时间,被明华容风采折服的众人,不禁都减去了几分疑心。
坐在抱厦对角,同样不愿接近明华容的明独秀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顿时生出几分妒忌:以前只要她在场,所有人的赞誉和夸奖都只属于她一个人。可自从明华容回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就像一个不要脸的强盗,突然闯入大肆掠夺着原本专属自己的一切,当真可恶之极!
不过,这贱人的得意也就快到头了。想起刚才混乱之中母亲悄悄与自己说的话,明独秀眼中连连闪过奇特的神采,得意得几乎忍不住想大笑一场:这小贱人自作聪明,却正好给母亲和自己送上一桩足以彻底铲除她的把柄,真是让人喜出望外!但转念想到明华容即将死去,不会再如预期一般嫁给一个身有隐疾的男子,日日夜夜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又觉得实在太过便宜了对方。
明独秀正满心愉快地幻想着之后的情形,几分懊恼几分喜悦之际,忽然听明华容冷不丁开口说道:“妹妹,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一个人笑得这么开心?”
闻言,明独秀顿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一时忘形露了痕迹,连忙遮掩地说道:“我何时笑了,姐姐怕是看花眼了。”
但说话间,四周环坐的夫人们都已好奇地向明独秀看来。见她虽然故作无事,却还带着几分掩不住的慌张,原本的不以为意,顿时统统化成了恼怒:她母亲办的宴会上闹出了人命,指不定还会牵连到什么人,现在还等着大夫过来诊脉,可这位明二小姐居然还有闲心发笑,实在太过狂妄可恶,不知礼数!看来闻名不如见面,以前那些说她如何知礼端方,爽朗可人的话儿,都是假的!
感觉到众人不善的视线,明独秀暗暗咬牙。她怎么也没想到明华容竟只用一句看似平常的话语,便成功挑起了众人对自己的不满。她正绞尽脑汁琢磨该如何还击时,许镯突然走到抱厦前,团团向众人施了一礼,禀报说道:“诸位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夫人们自己请的大夫,和我们府上请的陈老太医已经到了。”
闻言,明华容目中凛寒之色更甚,转身便向暖厅走去。其他刚才没有喝过汤,自觉无碍的夫人们也跟了出来,美其名曰为需要诊脉的夫人们腾地儿,实际却是要跟过去看热闹。
再度回到暖厅,门口已守了许多下人,但厅内却是空空荡荡,唯有依旧保持着倒毙姿势的丫鬟躺在地上。
“陈老太医,你过来了。”白氏正与两鬓斑白的陈太医寒喧,抬眼看见明华容过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像一条吐信的毒蛇看到了猎物:“今日要劳烦你帮我查一查那丫鬟的死因,你是个公道耿直的人,相信一旦查出什么蛛丝蚂迹,肯定会直言不讳,帮我们找出真凶,还明家一个家宅安宁。”
听她说得分外郑重,尤其在说到末一句时,几乎是一字一句,似乎是特地说给什么人听的。陈太医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谦让道:“不敢,老朽必当尽力而为。”
说罢,他让身边的医童打开药箱,取出一方面巾掩住口鼻,拈了几枚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