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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业已养成的习惯,荀卿一般是上午讲学,下午在自己的书屋中著书。这时,弟子们可以自由活动,或读书,或交谈。弟子们都不去打扰他们的老师,他们知道,老师的时间宝贵,著书可留存久远,比讲学更有意义。
就是在这样的时间里,由于频繁的接触和了解,李斯与韩非渐渐混熟了,而且关系越来越密切。李斯很钦佩韩非的学识和为人,韩非则将李斯当成小弟弟,关怀照顾无微不至。韩非虽是性恶论的积极支持者,但他对李斯却是有善无恶的。他无私地将所学讲给李斯,诚恳地希望李斯学有所成,甚至超过自己。在与韩非的交往中,李斯又一次地体会到了友谊的温暖,体会到人与人之间那种并无利益驱动的纯真的情感。
转眼间,冬天来到了。因为天冷,荀卿已不再每天清晨到石台上看风景了。讲学就在他的寝处。那屋里升着炭火,荀卿盘坐在矮床上,弟子们围着火盆,坐在他的床前。
这天,荀卿讲授的论题是“天下为一”。荀卿用节奏舒缓的语气讲道:
“当今天下,诸侯纷争,兵戈不息。但四海一家,天下归一统,势在必然。为此,必须隆礼重法。礼对于治国,犹如权衡之于轻重,绳墨之于曲直,规矩之于方圆,无礼则国家不兴,民心不顺,难使诸侯为臣;量法即是要赏罚分明,执法不严,赏不当功,罚不当罪,就会造成混乱。此其一。其二是要尚贤使能,任人唯贤、唯能。举荐贤人要外不避仇,内不阿亲,举能者要不恤亲疏,不怕贵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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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儒入法”(9)
在荀卿讲授的过程中,李斯的精力很专注,李斯知道,这“天下为一”的思想是老师学说中极重要的一部分。在蛰居兰陵以前,老师曾游历诸国,反复宣传这一主张,极力劝导较强盛的诸侯国的国君为实现一统天下而努力。李斯自拜师求学以来,他所热衷的也是这种天下为一的“帝王之术”。他幻想着有朝一日学成之后也像老师那样游说诸侯……
“第三条就是勤政爱民。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荀卿在讲到这第三条时故意提高了声调。因为他看到李斯已经走了神儿。平日荀卿讲学最不满意的就是弟子精力不集中。李斯已经发现了老师对他的不满,赶快正了正身子,把思绪收回来。
接下来讲述的是当今列国哪一国最有希望统一天下。荀卿问弟子韩非,韩非答道:“秦国。”又问陈嚣,回答:“秦国。”
荀卿道:“你们知道秦国为何最有希望统一天下吗?”
弟子们争相回答:“秦国国家强盛,治国有方,百姓依附……”
荀卿道:“你们说得都对,但又都不够。秦国不懂礼治、德治,只凭武力争城夺地,缺少仁人的用兵之道和统一天下的志向,这是严重的缺陷,若不思改正,很难如愿。”
弟子陈嚣问:“两军相对,你死我活,双方都要重视形势是否有利于己,行动则要诡诈多变,疾速隐蔽,这难道是仁人的用兵之道吗?”
荀卿道:“你所看重的是权术、谋略、形势、利害,仁人用兵是不能欺诈的。施用欺骗之术的军队,是骄傲散漫之军、疲惫衰弱之军,君与臣、上级与下属离心离德之军,这样的军队怎能一匡天下呢?只有仁人之军才能上下一心,坚如磐石,无坚不摧!”
陈嚣好像是已经懂了,不再吱声。
韩非比较持重,不轻易发问。但对老师的这一见解却不敢苟同。他口吃着问道:“先生所言用兵之道以仁义为本,仁者爱人,义者循理。既如此,又怎能用兵打仗呢?而一切用兵之事都是为了征伐啊!”
荀卿道:“此言差矣。正因为仁者爱人,才憎恨害人之人。所以用兵的目的在于禁暴除害,而不是为了争夺、攻伐。”
韩非也不言语了。他起身在炭火盆里放了两块炭,又静静地坐下来。
这时,荀卿把目光移向李斯,问:“你懂了吗?”
李斯一愣,道:“先生,我还是不懂。”
“你没认真听?”荀卿面有愠色。
李斯道:“弟子不敢。我只是想,秦国兵强海内,威行诸侯,并不是靠仁义,而是以‘便’从事,按当时的有利形势去做罢了……”
荀卿打断了他的话,说:“你所说的‘便’,是‘不便之便’,即只顾眼前,不思长远。只有以仁义为本,才是‘大便之便’,即从长远利益出发,如此方能一统天下。可叹的是秦国缺少仁义,当年秦昭王就是不听我的劝说。照此下去秦国的优势或许会丧失,统一天下的重担就可能落在其他的诸侯国肩上了。”
荀卿说到这里,显得有些忧虑,讲学的情绪也陡然低落下来。
韩非站起身对他的老师说:“先生,您累了,歇息一下吧。”接着,又端来一陶碗米粉浆,让老师喝下,以便暖暖身子。
不知怎的,从这一天起,李斯似乎感到老师的学说、见解都有不少难以接受之处,或者说与李斯的所思、所想大相径庭。于是便想,儒学虽然高深,但毕竟是书简上的。那位演唱成相的艺人说得对,天下事便是一部大书,一门大学问。我何不走出兰陵,出外闯荡一番,向国君进献良策?这样,说不定会得到重用!苏秦、苏代、张仪、范睢等人不都是靠游说诸侯而得到高官的吗?
李斯主意已定,便准备离开兰陵。他想到,楚王昏聩,难成大事,关东诸侯又太衰弱,不能建立功业。唯有秦国最强,前途无量,所以决计西入秦国。
这天,他前往荀卿寝处,向他的老师辞行。荀卿感到有些突然,问他为什么要走,李斯也不掩饰,说:“弟子以为,一个人要是遇到机会,不可疏忽怠惰。当今各国游说之士都在争取良机,希望能成大事、立大业,只有具备谋略的游说之士才能真正有所作为。现在秦王雄心勃勃,想吞并天下,包举宇内,这正是布衣百姓获取富贵、游说之士获得成功的良机!处于卑贱地位总想着有所作为,却屡失良机,这未免太迂腐、太愚蠢了。一个人最耻辱的莫过于身份的卑贱,最悲哀的莫过于贫困。若是长久处于卑贱地位、穷困境遇,还愤世嫉俗,憎恶功名利禄,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无能罢了。”
“脱儒入法”(10)
李斯这一番话是思索了好久的,也是他矢志不渝的追求,今天和盘托出,使荀卿大感意外。荀卿暗想,我平日尽以仁义教他,如今他却公然弃礼义而逐名利,可见我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李斯见老师面有凄色,道:“方才一番话可能有违先生垂教,请恕弟子不恭。自入先生门下,先生不吝赐教,爱护有加,弟子终生难忘,倘能富贵,定将报答!”
李斯言必谈富贵名利,毫不掩饰,却只字不谈仁义礼教,使荀卿很是失望,说:“人各有志,既然你执意要走,那就好自为之吧。”
韩非、陈嚣也来为李斯送行,大有恋恋不舍之意。特别是韩非,平日与李斯相谈甚洽,更舍不得让李斯走,他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送给李斯,说:“这块玉佩是我祖上遗物,我自幼带在身上,今赠师弟,愿永以为念。我兄弟二人说不定还有相见之时!”
李斯很感动。他双手接过玉佩,回想起韩非对他的兄长般的照顾,不禁热泪盈眶,说:“兄长好意,小弟永志不忘。李斯家贫,无以为赠,姑且送兄一字吧!”
说罢,李斯找来一片青石片,研墨濡笔,在石片上写下一个篆书“永”字,表示永记同窗之情,永结兄弟之谊。
李斯善书,这一个“永”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韩非连连叫绝,道:“弟书法天下无匹,实令为兄羡慕!”
二人又亲密地相谈数语,李斯见天色不早,便拜别了师友,下山去了。
时令正值初春。残雪未融,枯木末芽,冬天的影子还未消逝。
吕门舍人(1)
一
秦国都城咸阳位于九嵏山之南,渭水之北,山水俱阳,故名咸阳。
这是一座规模宏伟、繁荣兴旺的都市。城中宫殿林立,气派非凡。因其处于交通枢纽,商业十分发达,城中有专门进行交易的市场,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富商大贾遍布京城。在外城郡,则是一些低矮破旧的房屋,这个都市的大多数人口都拥挤在这里,与金碧辉煌的宫殿区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斯是在公元前247年五月到达咸阳城的。当天,李斯就听到一个使他大为震惊的消息:国君庄襄王病情严重,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令李斯深感意外的是,咸阳城中没有出现人心浮动的混乱情景,也没有发现任何混乱迹象,从宫廷到民间都出奇地平静。李斯很快得知,这一切都是因为秦廷中有一位握有重权、掌管全局的顶梁柱式的人物——文信侯吕不韦。
吕不韦是卫国濮阳人,成年后奔走于各国经商,后至韩国,成为阳翟的首富。但是,吕不韦虽长于商战,善聚资财,兴趣却不在经商。这位珠宝商人的子弟不满足于像他父辈那样赚钱,他的目标是用经商之道从政,在政坛中一显商人的身手。
公元前265年,他来到了赵国都城邯郸。这时,秦国太子安国君之子异人正在赵国当人质。异人虽贵为王孙,但他不是安国君长子,其母夏姬也不受宠爱,所以被质于敌国。秦与赵经常交战,异人在赵国很受冷遇。吕不韦从“人弃我取”的经商原则出发,以为异人“奇货可居”,便主动去拜访异人,说可以使他飞黄腾达。异人初不相信,以为他是开玩笑。吕不韦便进一步对他说,秦王老了,安国君当了太子,他最宠爱华阳夫人,只有华阳夫人能立继承人,但她没有儿子。如果拿出千金去游说安国君和华阳夫人立你为继承人,那么你就有机会成为太子了。
异人喜出望外。他答应,若如愿,将与吕不韦平分秦国。当即,吕不韦送五百金给异人,让他买通看守,广结宾客,再用五百金买了一些奇物玩好,亲自带着前往咸阳去贿赂和游说华阳夫人。
吕不韦的计划得到圆满实现。华阳夫人为利所动,向安国君大吹枕边风,鼓动他立异人为继承人。安国君听信了华阳夫人的话,送钱财给异人,并聘请吕不韦当异人的老师。异人回国时,吕不韦得知华阳夫人是楚国人,就叫异人穿楚服进见,夫人大喜,将异人改名为子楚。
吕不韦在赵国时,曾蓄养了一个美貌的邯郸歌姬赵姬,异人见而爱之,求吕不韦赏给他,吕不韦权衡了一番,慨然应允。这时赵姬已有身孕,于公元前259年正月,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政。赵姬遂被立为夫人。
安国君是在公元前250年五十三岁时登上秦王宝座的,是为秦孝文王。这位短命的君王在昭王丧事处理完毕后仅三天就死了。于是异人顺理成章地当了国君,是为秦庄襄王。依照原来约定,吕不韦当上了相国,封文信侯,把持了秦国大权。这样,吕不韦的“奇货可居”获得了成功,从经商致富到富有一国,吕不韦终于“买下了一个国家”。
异人对帮助他当上国君的吕不韦感激不尽,敬重有加。国家大事都要向他请教,请他定夺,并赏赐给他洛阳十万户为食邑。吕不韦则自比于帮助齐桓公成就霸业的管仲,自称“仲父”。
公元前247年,是庄襄王异人当上国君的第三个年头。这位国君因长期在赵国当人质,多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