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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色依旧清寒,可眸心深处却流动着冷冷一漩幽深:“同室操戈可不是作为申家人应有的举动。”
冷笑不止,清冷的剑锋指向不远处的黑色棺材,申议贤带着嘲讽抬头望着那张如仙俊颜,语气中难掩不忿之意:“说什么同室操戈,那这那是什么?七叔,那里可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手刃血亲的人你不惩,反而要责怪我们这些替天行道为申家除奸的人,七叔,要偏袒你就直说,何必说的冠冕堂皇!”
窜入鼻中的兰芷淡香恍如梦中,胸膛一如记忆中的薄寒清冷,透过衣料可以感受的到伴着呼吸的轻微起伏,那熟悉的心跳声曾是我眷恋的妙音,可如今,偿得所愿,反而觉得是那么的讽刺。
自嘲的笑着,反手推开那曾经眷恋的胸膛,在他不同以往情绪的神色中,闲庭信步的走向举剑的申议贤。
“知道吗,爷曾想着放你们一马,毕竟我们也曾有过快乐的时光。”那段无暇的童年时光,长爷许多岁的他们亦兄亦父,教会了年幼的爷许多,也带给爷许多快乐的体验……
略带伤感的复杂眸光落在面前这位持着利剑恨不得将爷千刀万剐的男人身上,望着这张充满恨意的脸庞,淡淡愁绪拂过心间。
虽然如今反目,可不曾忘,西林院那片火红的枫叶下,当年尚是飒爽英姿少年郎的申议贤,跨着枣红大马,手把手的教爷射箭的情景……
爽朗的笑声和清脆的童音交织交叠,穿梭在火红的枫叶中,与风声合奏,与自然和声,那么的和谐一致,亦那么的令人怀念……
阴柔的面庞挤出一抹狞笑:“早知道你心如蛇蝎,当初就该剁了你扔进野狼谷,一了百了!”
“贤堂哥,你以为爷愿意手刃至亲,背负千古骂名吗?若非走投无路,爷断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四叔他们垂涎族长一职已久,暗中策划谋乱,妄想着取爷而代之的阴谋想必你也是知晓的吧?你有什么资格说爷呢?你们还不是一样?倘若爷不先下手为强,那么此刻躺在棺材里不是爷是谁?家族斗争向来没有谁对谁错之分,有的只是谁赢谁输之别。所以,即便爷输了,爷惨死在你们的剑下,爷也断不会恨你半毫,技不如人,要怪要恨也只能怨自个没本事。”
负手深叹口气,眸光掠过苍穹,缥缈的深处是人力无能为的无奈:“所以,贤堂哥,你们也不能恨我……”
话未尽,惨烈的哀嚎声顿起,与凄惨的痛呼声相伴的是破空而出的凌厉箭声。
慌乱的四顾而望,触目之处血流成河,先前还威风凛凛的将近千名自卫军,此刻却如落入网中等待着被屠宰的羔羊,在密密麻麻如雨点的冷箭中垂死挣扎,成批成批的倒下,横尸陈列,目不忍睹。
顺着芳矢袭来的方向,他才惊悚的发现不知何时四周的屋顶上已经聚集了满满的宫廷弓箭手,弓弩手,那黝黑成排成列的弩箭杀气腾腾,几乎一箭一发,就夺走一人命。这些身手利落常常是百发百中的宫廷高手,竟也能被那个人请到,到了如今,成败基本已定,他还能说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悲凉的仰天长笑后,他以剑拄地,目光深刻的凝定在那张略带苍白的脸庞上:“以往我的确有些不服气,但更多的是不明白,为何以在家族利益中向来不徇私的族长会认定你为继承者。而今,我总算明白了……”
一排长箭劲风突然激荡迎面飓来,利箭无情,从前胸穿入后背穿出,溅起血花喷洒了白色麻衣孝服。
触地的剑颤抖的弯成弓形,嘴角蜿蜒着血色溪流,可唇角依旧上扬着,似乎很开心:“这般结局……其实也……不错……”
身形剧烈一晃,神智濒临溃散,可强撑着意志,努力看清眼前人:“其实你知道吗……以前我嫉妒你……不为别的……只为你能活的……自我……”又喷出了一口血,血浓稠的骇人眼目:“可从此刻起……我可怜你……因为你……你将失掉自我……为家族而存……”
——咔嚓——
剑身终于承受不住压力,骤然折断,他的身体遽然下落,在倒地的那刹,一双柔软的手托住了他的臂膀。
“贤堂哥……”缓缓地扶着他蹲下,单膝跪地托着他被血水浸湿的身躯,泪珠晃动在眸底,强忍着不使之滑落,正如贤堂哥所言,此刻起的我将不是为自己而活,代表的将会是整个申家,哭,已经没有了权利。
在这场惨烈的家族斗争中,赢了什么,又输了什么,谁赢了,谁又输了,究竟又有谁能计算的清楚呢?
试图着抬起染血的手触摸爷的脸颊,一双深眸开始渐渐的涣散:“小堂弟……小时候……的你……很可爱……你知道吗……我……其实……还是很……喜……喜欢……”
在触及爷脸庞的那刹,宽厚的手掌无力的滑落……
没有人看见,在他双目合上的那刹,隐没的是两滴苦涩酸楚的清泪……
我们都是权力下的牺牲品,无所谓谁优谁劣,也无法分辨谁对谁错。为了权利而斗,为了生存而斗,这是生活在门阀之地的悲哀,无奈的悲哀。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学会去适应。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的很好,可待真正到了这一刻,却蓦然发现,原来自己从未适应……
埋首在贤堂哥的肩头任眼泪肆流,就这一刻,让我将泪流的尽兴,过了今天,恐怕我将不会再是从前那无法无天的少年郎……
一双清润的手扶上了肩头。
双肩一颤,那无声的关怀除了让心底淌过暖流外,更多是无边无际的酸涩,仿佛要一次排泄个够般,化作愈发汹涌的泪水宣泄而出。
他懂了,我明白,此刻的他是懂了我的无奈,懂得我的悲哀,亦懂得我的酸楚。
我何尝不是懂他?
为先前一巴掌无声的道歉,为此刻我的心伤无声的安慰,亦为我的将来给予无声的支持鼓励……
这种无声却胜有声。
七叔,曾经渴望你的关怀渴望的心尖都疼,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却未曾想是这种场合……
先前怨你,要不是因为你,老申头也不至于被延误了病情而导致至今昏迷不醒,可刚刚你出手救我出险境的那刹,我发现,原来你还不曾将我恨之入骨,在你心里我也算占据了一块柔软之处,虽可能微乎其微,但只要存在就足矣……
经过这番变乱,感觉心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过往的恩恩怨怨的,看淡了,看轻了,也懒得去计较去追究。人生短短数十载,追究来算计去的,到头来,谁又能说的准究竟是谁欠了谁的恩,谁又结了谁的怨?
理顺好情绪,侧开肩膀,闪过他覆上去的手:“你走吧,有生之年不要再回帝都。”
停在半空的两手有些落寞的空寂。默默地收回,收紧垂于身侧:“这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一日中所遭受的一切有些超负荷,较为混沌的脑袋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异样,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语无伦次的说着:“你看到了,叔叔们死了,就剩你了……若是你要留继续晃悠在我眼前,指不定什么时候,或许你要死……反正如今你也不是我叔叔了,你走吧,你不再是申家人,你走吧,走的远远地,不要再回来,我不要再见到你……”
几秒钟的沉默后是他一贯清冷的嗓音:“如你所愿。”
语罢抬脚走向远方,夕阳将他修长的影子拉的更长。视线模糊间,突然感觉他的影子就如冰湖深处傲然的孤峰,千万年寂静,倒影里唯有一色揪人心肠的清冷,默默无语的独在天地间。
走了好,走了也好,曲终就要人散,强留着只会惹得心生怨恨,最后只会两败俱伤,心疲神乏……
此刻的紫葳大街无异于人间炼狱,近千名的尸首遍地纵横,浓稠的血铺了差不多半条大街,汇成几股,蜿蜒而下,血色妖娆触目惊心,仿佛流进了人的心里,亦仿佛淌入了人们的眼眸中。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四处,那般的令人恐惧的气味骇的人只觉得一阵阵昏厥。胆颤心惊的立在原地,任周围的血色将他们弥漫,在满目的红中,他们不由得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四位尚书。
要不是跟着这四位尚书坚定了立场,恐怕此刻他们是那些尸首中的一位吧!
而三位尚书皆将崇敬而佩服外加感激的眸光投向了户部尚书徐克。若不是他,他们此刻恐怕就得忍受万箭穿心之痛啊!
“族长,他们怎么处理?”指着遍地纵横的尸首,申其志垂眸询问。
“烧了吧。骨灰随着已故的四位长老一块送往灵州家乡,那里盛开的紫阳花,馥郁而芬芳,相信他们都会喜欢。”但愿来世,他们能如紫阳花般有个绚烂的人生……
冲天的火光燃起时,南侧三楼上的窗户已经关闭。
酒入清喉,一漩如丝如缕的惆怅浮上了向来冷峻的眸子。
“可恨之人其实也有可悲之处。”自叹一声,手持玉杯,又是一杯浊酒入肠。
“其实她并不可恨。”闭上俊眸,莫子谦缓缓道。刚才那张颓废而无奈的悲凉容颜深深刻在他脑海中,挥不去,抹不掉,侵蚀着他的神经,也狠狠地揪着他的心。
小鼠崽,此刻的你是不是很悲凉,很渴望着温暖……
你可知,我是多么的想冲过去,代替那个人将你揽入怀中,安慰你,给你温暖,给你力量,给你抹掉你心底的伤……
可是,我却无比的清楚,没有人能取代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在你心里的位置……
【鼠害篇】 第六十九章 卑劣威胁
元武二十五年四月初八,因当朝重臣申硕曙身染重病无法再为朝廷效力。皇宣布其太师一职由其子申傲天接任。
九日,乃黄历上所说的黄道吉日,皇带领群臣,于此日举行加封仪式。
同时被加予册封的还有申家川上位的四位长老。申其志。申志宇,申陌予。申穹哲。分别被赋予左都御史。右都御史。提督。参将职位。赐官印。官服。绶带。
十日,京城禁卫军都统张翰许办事不利,被罢黠。
十一日,侍卫长余晟贤功绩卓然,破格举为都统……
庆功宴摆在帝都时下最为流行的消遣场所,墨竹阁,不为别的,只因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被毒死的几率相对来说会少些。
将这不算解释的解释当成笑话说与前来询问的玉娘听,却不知是爷讲笑话的功能退步了还是玉娘她的幽默细胞退化了,换来的不是她娇俏的笑容,却是两行精透无暇的清泪。
“干什么这是,大好的日子你哭哭啼啼的。这不是纯粹找爷晦气?”
“干嘛这么凶人家!人家心情本来好好的。都怪你。都是你将人家弄哭的!”
“哎,我说,你讲点理行不?天地可鉴,爷可是一没骂你,二没打你,三没轻薄你。你自己爱哭鼻子不说是自个的毛病多。反而怪到爷头上来了。看爷好欺负还是咋地?”
“就是你!就是你的错!”不讲理的拿着小拳头对着爷又捶又打,最后似乎还嫌不过瘾,竟不顾形象的抬起那莲花小脚对着爷就是一顿狠踹:“就是你的错!”
纵跳挪腾的闪躲着那雷雨般的袭击,急忙举双手投降:“得得得。爷的错,是爷的错,爷认错,爷认错还不成?”唯小人和玉娘难养也!
踢完最后一脚。玉娘狠瞪了爷一眼。抽出小帕子开始仔细擦拭着俏脸上余留的泪迹,紧接着从袖口里掏出胭脂水粉,若无其事的就开始补妆了起来。
嘴角抽了下。撇过脸眼不见为净。
“这些日子你过得蛮辛苦的吧?”
“啊?哦。也不算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