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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好法子,张继祚如此布置,甚为妥当。江统稍感欣慰,心中一块巨石总算是落了地——虽然贞节已失,但能帮张三娘她们早一天脱离朱温魔掌,这番心意无论如何还是要尽的。
朱温自见到江统便霉运不断,先有汴州地震,再有蓨县兵败、归途生病、张三娘讥讽……直到此时,一把尖刀已悬在他胸口之上,很快便要发出那致命的一击,他还犹自未知,仍沉浸在张家三位美人的温柔乡里、会节园的**冢中。
朱温万没想到,这位被自己赏识看重、寄予厚望,想要好好栽培一番,待rì后为他朱家打天下、保江山的少年江统,竟是天下无道帝王的克星。而他朱温,便是这位帝王克星屠龙之旅的第一号祭品,只是这机密神鬼不知,将天下人都蒙在了鼓里。
而江统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番设计,虽然要了朱温的xìng命,却也险些连累大伯江恕和义父木晃陪葬。;
第13章 流放千里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啊!救火,救火……”
江统正睡的香甜,忽被一阵震天喧嚣惊醒,听得会节园方向沸反盈天,惊呼声、吵闹声、辱骂声,伴着东奔西跑的脚步声,乱成了一锅粥。
江统躺在床上迷瞪了一会,猛然想起和张继祚的交谈,看来他真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这白天刚谋划好,晚上果然就放起火来了。
江统一骨碌爬起身,穿好衣服,走出院子,朝会节园方向跑去,大老远就看见那园中火光冲天,众多宫禁侍卫及魏王府家丁都在忙着扑救,特别是张继祚更是身先士卒,奋不顾身,全然一副救火急先锋的模样,让人要么疑他是心疼自家园子,要么感慨他对皇上一片忠心可嘉。
江统远远看那火势,虽然烧坏了几间房,但好在不至于失控,有这么多人一起抢救,很快便能扑灭,不在话下。江统心中大安,料定计策已成,干脆掉头回去,继续睡他的觉。
朱温多疑,觉得这火起得有些蹊跷,便下令追查火因。查来查去,得出的结论是半夜时分不知哪来的一只猫撞翻了油灯,将猫身引燃,猫受疼不过上翻下跳,到处乱窜,又引燃了园中的帷幔轻纱等物,再加上夏rì天干物燥,便着了这一场大火,倒实在查不出有任何人为纵火的蛛丝马迹。
也幸亏这把火,好歹将朱温烧得醒过神来了:在会节园中盘桓已有旬rì,多少军国大事还要处置,怎可一味沉迷于这温柔乡、**冢中流连忘返,岂不真成了乐不思蜀的刘阿斗?他毕竟也是一代枭雄,分得清孰轻孰重。再说会节园莫名其妙地一场火灾,虽毁损不大,但这番断壁残垣的破败景象,他作为一国之君,继续住下去也确实不妥,便下令次rì回驾洛阳宫中。
张继祚见朱温果然要回宫,心中多少有些宽慰。这番奇耻巨辱虽是刻骨入髓、没齿难忘,但张家三位内眷终于可以从朱温的魔掌中逃脱出来,毕竟也算一桩幸事,免不得对江统油然而生感激之情,进而对那谣言诛朱温之计,心中更添了几分胜算。
江统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吵吵着让人寻张继祚来,让他去禀告皇上,说是自知罪孽深重,奏请皇上早rì将他流放——他必须在朱温出事之前先行离开洛阳,洗脱嫌疑,免得东窗事发后惹出什么麻烦来。
张继祚见江统言辞坚决,心中明了他是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有意相助,便前去向朱温禀告。
朱温原本就是想回师洛阳之后就要将江统送走的,被张家三位美人这么一搅合,耽误了数天,此时方幡然醒悟,忙让张继祚将江统带来。
江统跟着张继祚进了会节园,见偌大的一个园子,被火烧了一小半,朱温的寝殿虽然大致完好,没什么损毁,但他料定朱温不会再放着好好的西都皇宫不住,继续赖在这景致已败的会节园中,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自得。
朱温在会节园中的一座凉亭里等他,见他来到近前,桀桀怪笑道:“小娃娃,听说你急着让朕将你流放,你就不怕流放之苦?你一个小娃娃前去,可有九死一生之险啊!在这魏王府呆着不好吗?”
江统答道:“我犯了罪,理应受罚,皇上判我流放千里之刑,饶我xìng命,已是皇恩浩荡。不过,这魏王府虽不是监牢,我总在此羁押,出不得那小院子的一方天地,却比在监牢中等死更叫人难熬!还请陛下早早将我流放的好……”
朱温听他如此说,假作沉吟道:“既然如此,你且回去准备准备,后rì朕就派人送你去吧!”
江统躬身施礼:“多谢皇上成全!只是不知皇上打算将我流放到何地?”
朱温抚须答道:“北去千里,镇州。”
江统大惊道:“镇州?那不是敌国的地盘吗……”话一出口,便猛然醒悟自己失言,这是朱温的耻辱之战,可提不得。
好在朱温也不计较,只道:“朕自有安排,你听命行事就是,不必多问。”
江统见他如此,只好唯诺称是,向朱温拜别辞谢而去,心中却是忐忑不安,猜不出这朱温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二rì,张继祚用过晚膳后来找江统,随手递给了他一个大包裹。江统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些崭新的鞋袜衣裤,chūn夏秋冬装都有,质料上等,制工考究,正是为江统量身裁制,特别是那件过冬用的狐皮大氅,一看便是稀罕之物。这堆衣物下面,压着五个黄澄澄的大金锭,还有几张锦帛样的物事。
江统很是好奇,拿着那锦帛细细观瞧,见正中间盖着一方印鉴,图案诡异奇特,如八爪鱼一般,依稀能辨认出“窦家商号”四个字,左边一列书有“镇州窦记柜坊”字样,右边一列书有“立取白银千两”字样。
张继祚看他端详半天,不明就里,遂笑道:“这叫飞钱,又称便换,拿着它便能在指定的柜坊取出钱来。飞钱多是官办,也有大商贾私办牟利,因你去的镇州是赵国辖地,不归朝廷管控,这几张飞钱便是窦家老号出具的,他们是大商家,邸店遍布天下,通贸各国,镇州也有分号,你rì后若是缺钱用,前去兑换就是。”
江统推辞道:“怎好叫世子破财?为贵府平添祸难,罪莫大焉,心中已是万分愧疚,安敢再受这等厚赐!”
张继祚叹了口气,说道:“一切皆是命数,是我张家该遭此一劫,与你何干?小兄弟人中龙凤,终有翱翔九天之rì,我能与小兄弟相识一场,倒是我的造化!你这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返回,区区身外之物,聊表寸心,切莫推辞。”
江统见他情真意切,便道:“既是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继祚见他收下,心中欣慰,温声言道:“你独个在外,善自珍重吧!你家中亲人我会设法照看护佑的,只是有一事拜托,还望小兄弟能允诺。”
“何事,世子请讲,江统必谨记在心。”
“世事沧桑,变幻无常。今rì我是魏王世子,你是流放囚徒,但谁又能预知未来之时,不是你青云直上,我张家rì暮途穷呢?若真有那一rì,还望小兄弟念在今rì情分上,帮扶相助张家一二……”
江统见他语声凄惶,仿似张家真要面临灭顶之灾一般,心中也是一阵悲切,连忙说道:“世子安心,若真有这一rì,江统必不敢忘世子情义。”
——江统哪里知道,世事变迁,最是无常,他说这句话时倒真是发自肺腑,可rì后的连番变故,却不得不让他食了一回言,毁了一次诺。
两人又闲聊了好一阵,张继祚才告辞而去,留下江统一个人思绪如cháo,夜深难眠。
第三天一早,便有宫中宦官前来传旨,身后跟着两人,江统倒都认得:一个是义父木晃,一个是在开封府军营时曾押送过自己的吴牙将。江统瞧他们行装包裹齐备,连兵器都带了来,仿似要出远门一般,想着或是和自己有关。
因来时朱温有过交待,那宦官也没让江统跪拜听旨,兀自念了一遍,便回去交差了。那旨意无非是说江统杀人害命本应处死,念其年幼,皇上特恩准罪减一等,判罚流放千里之刑,不获特赦终生不得回乡,即rì由递解特使押赴镇州等语,江统躬身站着听完,领旨谢恩。
令江统奇怪的是,朱温竟然让被他改名为木光的木晃、以及牙将吴搏负责押送他远赴镇州——江统此时方知这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牙将姓吴名搏,想来应是朱温身边的一员亲信猛将。
吴搏见江统神sè,知道他不明其中厉害,遂轻笑道:“吴某跟随圣上这么多年了,从没见过哪个囚犯竟能有这般恩遇!连流放都要两位将军护送……”
木晃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囊来,塞入他的手中,赔笑道:“劳累将军摊上这么一件倒霉苦差事,实在过意不去,小小敬奉,切勿推辞,等差事办妥回来,另有谢忱。”
吴搏接过金囊,在手中掂量两下,又打开囊口朝里瞧了一眼,脸sè顿时柔和许多。当下也不推辞,随手便将金囊揣入怀中,皮笑肉不笑地道:“木将军是圣上看重之人,能与木将军一起办这趟皇差,也是吴某的荣幸。再说,圣上让你我二人送小兄弟去镇州,又哪里是真要流放他?分明含着护佑周全之心,这点圣意吴某岂会不知……”
木晃举手向天晃了两晃,感慨道:“是啊!皇恩浩荡,圣心深远。这流放之刑虽说是得免一死,但若较起真来,一板一眼按律施法,对他一个少年郎来说,和判了死刑也没什么分别,只是多让他苟延残喘几rì而已。不说别的,单是这一路步行,千里之遥,途中只能食用所经官府配给的那点口粮,能走到地方还有命在就算侥幸了……”
吴搏嘿嘿笑道:“不止如此,若换做平常官差来担负这递解之责,谁摊上这种倒霉的苦差事,都会心里不痛快,一路上肯定要对犯人百般索诈、肆意虐待,很多犯人都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想方设法中途脱逃的,结果还不是罪上加罪,连累家人xìng命安危?”
江统见他们一唱一和,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让自己醒悟流放之苦的,心中倒真对朱温闪出一丝愧疚来:不管这朱温如何嗜杀荒yín,对他江统倒是仁至义尽了。
江统见两人正瞧着自己,连忙躬身施礼道:“义父和吴将军放心,我一切听命行事,断不会任xìng胡为,给大家添麻烦牵累。”
吴搏听他如此说,也乐得扮好人,道:“既然小兄弟这么明事理,依我看咱就把那枷锁镣铐、徒步而行、食宿官府等等全免了吧,省得咱们也跟着捱苦,木将军觉得如何?”木晃当然连声应诺,江统也拱手称谢,认了他这份人情。
江统本想和大伯江恕告个别,木晃告诉他江恕前几rì被朱温派往东京办差,一时半会回不来,江统只好作罢。想着这一走,不知何时再相见,不免暗暗有些惆怅。
朱温早料到江统并不明白流放之苦,以他对江统的寄望,自然不会让江统在路上出什么差错,却也要确保将他送至那位故人之处。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