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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老二道：“你怎么单凭这句话和这把刀就说他们是日本人？说不定他是想请你吃八只湿漉漉的卤鸭呢？再说这弯弯的腰刀中国又不是没有！”游老五斥道：“花老二你孤陋寡闻也就罢了，偏要不懂装懂，还对老哥哥们冷嘲热讽，你哥是死得莫明其妙，但你也不该恨到老子身上来吧？”花老二脸一红，喃喃的嘟哝几句之后便不再争说。
癞痢头王二道：“这‘八个鸭卤’其实应该念‘八格牙鲁’，是日本人‘混蛋’音译过来的。‘湿漉湿漉地’则是半生硬的中国话了，就是‘死了死了地’。那是日本人骂游老五呢。”
海老大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道：“还是癞痢头见多识广，连小日本这几句也知道。”癞痢头王二笑笑道：“小意思，小意思。”游老五骂道：“他奶奶熊，这个日本人居然敢骂老子是‘混蛋’，我操他祖宗！”吴老六道：“骂你两句有什么关系，总比要你老命好些吧？对了，你快说你是怎么扔下大家逃跑的？”
游老五脸一红道：“你奶奶的，你不是也逃回来了么？怎么尽让我说？老子当时要是跑得慢些，早被小日本打成马蜂窝了。”接着又道：“老子见他这一刀劈了下来，连忙往旁边一闪，跃起身来，钢刀猛地向他头颈砍下，这小日本眼见难以躲闪，一个斤斗翻下马去。嘿嘿，老子乘机一踩脚蹬，翻身上了马，不要命的逃了回来。这时只听得后面枪声大作，就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吴老六，你和叶老四、韩老大又是怎么逃了出来的？”
这时只听右首脚步声响，又有两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走到大柳树下，两人挑了左首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了下来。罗堠本来听这些鲁莽汉子说得津津有味，这时却忍不住向两人看了一眼。只见这两人二十五六年纪，一人广额方面，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人是一张瓜子脸，下巴尖削，肤色白净，穿着狐皮袄子。两人脚上穿的都是锃亮的皮鞋，一幅绅士的派头。这边厢却也有四个人转过头去打量了二人一回。
只有吴老六不为所动，紧跟着游老五的问话，说道：“叶老四和我也跟你一样，看见对方有十来个人栽下马来，便冲了出去。谁知只听‘呯’地一声，我对面有人拿着匣子枪对我开火，打中了我的肩膀，我又疼又怕，把刀也扔掉了，赶紧开溜。”
“叶老四却是打中了胸肋，幸好只伤了点皮肉，没有伤着脏腑，否则真够老小子受的，他一见我逃走，便也跟他妈兔子似的跑了。幸好有你和黑老三、花大棒子、王二麻子等十多个人冲在前面。当时场面太乱，对方一时之间没能朝我再开第二枪，我才逃得了这条老命。”
游老五道：“你奶奶的，眼见情势不妙就逃走，你们俩都是孬种！”吴老六道：“还有比咱俩见机更快的呢！我们这算什么？”
花老二这时又道：“是不是‘神腿帮’的一帮人？”吴老六道：“可不是吗，韩老大带着他那一边十多个人等着大家都冲出去了，并没有立即跟着就冲，他要看看情况是否有利。”游老五道：“我操他祖宗，把老子们十多个人撂在那里当靶子，他倒落得清闲自在！难道出击的那声信号不是他发出的么？”
吴老六道：“正是这小子，大家全上了这王八羔子的当啦！他一声令下，老子们都使劲往前冲，他却躲在后面察风看水，眼见不对，立即和‘神腿帮’的人撒开腿儿就逃了，比老子逃得还快！”花老二骂道：“老子下次逮住他，非阉了这小子不可，他奶奶的太不是东西！不是他躲在后面不出力气，我哥哪会中了这该死的枪子儿？”
吴老六道：“你也别恼，人家韩老大家里有财有势。咱们怎么能跟他斗？再说了，这些小日本用的是现代火器，咱们这些人就算全上，也只有撂杆子的份儿。能逃出来已经不错啦！”癞痢头王二道：“要怪就怪那个跟咱们乱报假信的大胖子！老子下次再撞见他，非拨了他的皮不可！”
游老五也道：“老子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当年义和团打八国联军的时候，大概也差不多！花老二说得对，咱们中国人的功夫练得再好，又怎敌得过洋枪洋炮？”花老二道：“现在东北三省全控制在日本人手中，溥义早就当了‘满洲国’的儿皇帝，日本人已经打到山海关以内，我看日本人野心小不了！咱们中国人以后可他妈不好过喽！”
这时那个穿狐皮坎肩的男子接过话头，说道：“各位说得没错，日本人是狼子野心，它们一定是要灭亡咱们中国的了！现在东北三省的爱国志士早已举起抗日大旗，和日本人干开仗了！”另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也道：“东北三省的陷落，完完全全是某些畏日如虎的元首造成的！”茶博士倚首门边，听他这样说，连忙咳嗽一声道：“两位爷台，说话可要小心了。谨防祸从口出。”
第四十章 沦亡之下的出路
穿西装的男子哼了一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还能判我个杀头之罪不成？你们知不知道自民国二十年九月开始，四个多月里，东北三省便已全部沦陷。日本人对咱们中国蚕食鲸吞，如蛆附骨。二十万东北军面对一万五千人的关东军居然一枪不放就退入关内，这是某个人的‘不抵抗政策’造成的。否则现在日本人哪会就在泸沟桥外面，今天要搞五省自治，明天要拉些流氓向国民政府请愿？”
癞痢头王二道：“老子也投东北抗日去了，明天就去！”吴老六却道：“你是想作死么？日本人现在连山海关，连热河的首府承德也已经占据了，你还能自由出入么？恐怕你还没到东北，已经他奶奶的见阎王了！”癞痢头王二恼羞成怒，骂道：“操他小日本的祖宗！在咱们中国的地盘上耀武扬威的，老子想去东北，他们也来干涉么？”
穿坎肩的男子道：“当然也可以去，日本人在天津、北平等地开设有招收关内劳工的公司。这些公司都是欺骗咱们中国人去给日本人卖命的，多少人有去无回，死得不明不白。”
海老大道：“吴老六你孤陋寡闻罢了。癞痢头王二这颗大脑袋日本人可能还是看得上的。”癞痢头王二骇然道：“妈巴羔子的，你想让老子给日本人干活，累死老子？老子才没那么傻！”海老大道：“你不干，自然有很多人愿意去干，为了混口饭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注：据不完全统计，一九三一年至一九四三年，从关内骗招到东北的劳工共计八百五十七万多人。被日寇残害致死的不下二百万人。关东军统治东北十四年，全东北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机场、铁路、公路迅速修建起来，军火工业急剧膨胀，日本军阀把东北变成了侵略中国内地、亚太地区和苏联的战略基地。）
花老二这时却道：“你们说小日本鬼子化了装到平津地区活动，是为了干啥？”穿西装的道男子道：“依我看多半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说不定真是现大洋，为了掩人耳目，日本人也想想学咱们中国的保镖。小日本善于借鉴学习，这是人所共知的。”
穿坎肩的人道：“日本人幻想着兵不血刃就吞并河北、山东、山西、察哈尔、绥远这华北五省，搞所谓的‘五省自治’，妄图把华北五省从中国版图上割裂出去。从去年的七月的《何梅协定》开始，日本人愈加贪得无厌，国民政府却畏日如虎。驻守山西的二十九路军的兄弟才是顶呱呱的好汉子。”众人见这两人说的都是闻说未闻的新闻，大有兴趣，全都聚精会神的聆听。
穿坎肩的人又道：“二十九路军听说是冯玉祥的西北军改编而成，虽然不是蒋委员长嫡系，装备极差，但纪律严明，而且习武成风，有很强的战斗力。国难当头，宋哲元军长向全军提出‘枪口不对内’的口号，以‘明耻教战’教育官兵，号召随时准备杀倭立功。”茶馆里的人听得都是热血沸腾，一个个精神焕发。
穿西装的男子道：“鉴于敌我装备力量悬殊，在高级将领会议上决定建立大刀队。山西不缺铁，人手一刀不成问题，又聘请河北武术名师李尧臣担任武术教官，李尧臣根据军队实战特点，创编了一套适用于近身肉搏的‘无极刀法’，能劈能刺，简单，易学，实用。”罗堠听到这里，自也是兴趣大增。
穿坎肩的又道：“副军长佟麟阁亲自下军队视察示范，很快，全军的白刃战技能得到极大的提高。大前年，日寇进犯热河，守军汤玉麟连失承德等地，二十九军奉命北上御敌。刚到长城指定阵地，汤玉麟又失喜峰口，象鸭子一样被日本兵赶着走！”
茶馆内的人都大骂汤玉麟不是东西。顺便将“蒋委员长”也连带着骂了一顿。茶博士眼见群情激愤，哪里敢过来干扰？只是眉头拧成一个结，愁眉苦脸，暗叫不妙。癞痢头王二道：“这位先生你快说，后来又怎么样了？”
穿西装的道：“二十九军迅速出击，与敌展开激烈的肉搏战，日寇见不能取胜竟动用飞机大炮对双方战斗人员狂轰乱炸……。”
吴老六和游老五同时大骂：“操小日本祖宗，小日本鬼子还真他娘的狠啊！”癞痢头王二也道：“硬打二十九路军的兄弟也能拼过日本人，如果拼刀他们怎么会是二十九路军的对手？谁他奶奶的说大日本不可战胜？”
穿坎肩的道：“说的对！二十九军眼见日军武器占优，立即改变战术，持大刀夜袭敌营，一阵砍杀，大获全胜，将小日本的炮兵大佐一刀砍了，夺回喜峰口。二十九军神勇无敌！”他说道这里，茶馆里的人都拍手叫起好来。
穿坎肩的道：“所以也并非咱们中国武术没有用处，有的时候大刀片儿比手枪还管用。比如肉搏的时候，双方都不敢开枪，只能用刀片儿招呼。平常的战斗中，练武的人也比一般人身手更敏捷反应更快，不容易被敌人枪弹击中。武术好的部队战斗力比一般部队强得多。”众人都点点头表示同意。
穿西装的道：“这是民国二十年‘九。一八事变’以来日军首次遭到重创，日本朝野惊叹为明治建军以来的奇耻大辱。”茶博士早已走了过来，仔细听这两人陈说，这时竟然也忘记了害怕，跟着大声叫好不迭。
罗堠若是坐在桌边，定然叫得最是响亮，但藏身树上，也仍是在心里叫了几声好。心想：“师傅叫我不能学师兄‘燕子李三’，要学许仕友师兄。可是我又不能上东北去，又找不到许师兄。看来这两人与二十九路军有一些关系，还不如先与他们结识，加入二十九军打小日本去！”
却见海老大站起身来，抱拳向穿坎肩的和穿西装的道：“敢问两位尊姓大名？你们是二十九路军的么？”罗堠心里正有此一问，这时也便竖起了耳朵。穿西装的道：“我叫郑中华，他叫杨国威。”众人一听心想多半两人报的是假名，但有“振中华，扬国威”之意，也都心里仰慕，一起抱拳为礼道：“幸会！幸会！”
杨国威道：“我们不是二十九路军的，只是报社里两个小编辑而已。因为报纸新闻需要，所以这些消息比较了解些。怎么？好汉想加入二十九路军么？”海老大身子一挺，还真有些兵弁的样儿，呵呵笑道：“我倒是想加入二十九路军，他们会要我么？”
郑中华道：“二十九路国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