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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斗只偈擞直涑闪烁慌贾乱徊糠峙┟裰匦缕撇涑善豆团1951年9月召开的第一次农业互助合作会议上,中央通过了《关于农业生产互助合作的决议》,中国开始了互助合作运动。
互助合作化运动,使成千上万的农民刚刚到手的土地又要被集中起来,他们尽管感到迷茫和困惑,可社会主义康庄大道的美景实在是太诱人了,他们纷纷响应国家号召加入互助合作组织。至此,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犹如一出黑色的滑稽戏倏然落下了大幕,这出悲喜戏透着一股强烈的讽刺意味,更像是一场骗局。打着“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的旗号,用血腥暴力的手段无偿剥夺了地主富农的土地,让几万万原本没有土地的中国农民欢天喜地一番,绕了一大圈儿,最后竟变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土地兼并和大集中,憨厚的农民像狗咬了个猪吹脬,到头来却白白欢喜了一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古老寓言,首次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现实。
有道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近百年来,乌白两家如同太极阴阳调整着东荒地的平衡。驼龙血洗东荒,制造了东荒地甲子惨案,乌老太爷含愤而终,乌家先行败落,经过土改白家也跟着败了,东荒地固有的格式被彻底打破。
乌家的败落,催生出来个不同凡响的人物——乌常荣的儿子,乌四郎倌儿。东荒地的老百姓经常用一句口头语来形容乌四郎倌儿父子:根不正,梢不正,结个葫芦歪歪腚。
乌老太爷死后不久,乌常懋哥几个便把家分了,分家后乌家哥几个都断绝了跟乌常荣这枝来往。四郎倌儿一副天生的闲人骨头,整天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简直就是一个人嫌狗臭的屎盆子。没出几年,分到他们娘俩名下的田产房宅大部分被他输掉了,他妈被活活气死,剩下四郎倌儿一个人更没了收管,只身住进一间废弃的土屋里。
四郎倌儿住的屋子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屋里光线暗淡,大白天也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形。屋里有半铺土炕,炕上放着一张瘸腿的小饭桌,一床粗布破棉被,油渍麻花地看不出本色,棉花套子滚成了一个一个的疙瘩。炕上跳蚤成球,每次他光着身子钻进被窝儿,都会听到兴奋的跳蚤撞击他的皮肤和被子啪啪作响。爱开玩笑的人编笑话嘲笑他,说:某年除夕,一对饥寒交迫的老鼠去给他“拜年”,转了一圈儿,临了连一粒粮食也没看见,结果这对鼠夫妻只好含着眼泪走了。所以,他家根本没人去更不用上锁,只要在风门上象征性的别一根草棍就行,回来时扒拉开就可以进屋。
四郎倌儿昼伏夜出,白天装病躺在炕上蒙头大睡,待太阳落山了他才来精神,四处寻赌耍钱,不到后半夜决不回家。每次回家,掰一根葵花秆点着当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哼哼着小曲儿,招来一路狗咬,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外面的喧腾世界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好梦,后来架起的广播喇叭,就把四郎倌儿吵得不能安生了。“农业合作社是我们的幸福家园……”这个清脆圆润的学生腔儿出自耿红柳的嗓子。四郎倌儿卷曲着身子捂着耳朵,用最淫亵的语言把耿红柳和她的母亲、奶奶、祖宗十八辈甚至五服之外的女性逐个问候了一个遍。这小子就是这么牲口,他问候的许多女性大部分姓乌,跟他有着亲疏不等的血缘关系,可他不管这一套。他有他为人处世的原则:谁搅扰他的美梦,他就对谁不客气……很明显,从那时起,四郎倌儿白天就无法安睡了。他的生活规律被打乱,以往这会儿他还在梦里,现在被大喇叭吵醒,他的肚皮提前咕噜咕噜叫起来,这让他很苦恼。
四郎倌儿的人生信条是,吃了今日就不去管明日,得过且过,及时行乐。他认为,世间万物都是虚的,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真实的,所以,这个月补助的救济粮,又不例外地被他换成挂面和鸡蛋改善了生活,余下的一捧粮食换来的几吊小钱儿早就被他输光了。四郞倌儿知道,这个时候去找村长耿玉崑想办法只能白遭一顿数落。有心上山刨些草药卖给供销社,林子又热,山路陡滑,小蠓虫还直想往眼里钻,迷眼睛不说还辣得淌眼泪,再说,刨回家又洗又晒,还要受供销社那些龟儿子压等压价的闲气,到头来换不来一壶醋。
在四郞倌儿名下,就剩下一片山林和两亩薄田了,山林撂荒着,那两亩地他也不爱种,索性租给了旁人。不过,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幸事,划分成份的时候被认定为小土地出租者,政治上享受着上中农的待遇,但真正有田产有家业的上中农又耻于跟二流子为伍,每逢他印帕诚蛲妥永锏纳现信┭敫姘锩κ保腔崤す啡コ厣厦瓦豢冢骸芭蓿∷妥庸垡粝沽搜郏稣饷锤鲋砉凡蝗绲睦炼鳌彼裕庑┤私枇甘遣豢赡艿模氲秸舛盟睦少亩甭睿骸奥璧泥希僭缬幸惶炖献右材忝堑牟⊥彻和诚鄄樯纾茨忝堑侥鞘焙蚧股衿唬 贝耸贝丝痰奈谒泥O倌儿,是典型的叫花子咬牙——发穷狠。
村头的大柳树下,是闲散人员聚集的公共场所。长者们聚会的地方,他们在树下晒着太阳,讲今比古谈论逸闻趣事,回忆着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展望着年景盼望有个像样的收成,孩子们玩着各种各样的游戏,一旦四郎倌儿手中拮据没了赌博的本钱,就成了柳树下唯一的年轻人。他在长者的圈儿外敞怀露胸地掐着虱子,扮演插科打诨的角色,长者们平时虽然为人厚道,但对整天围着他们转的二流子也不免口尖舌利起来,他们会动不动拿四郎倌儿说事儿:
“新社会了嘛,当然不能眼瞅着有人挨饿……可真要是给那些老弱病残的困难户发放救济谁都没意见。可就那位,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五大三粗的一粒儿粮食不交不说,反倒长着一张嘴捞集体的救济,啊呸!”
一旦有人提起这个话茬儿,准有敲边鼓的:“那谁家的老小子也不学好。东游西逛闲得牙干口臭,地里活儿一手不伸不说,还尽想吃香的喝辣的,长大了也强不哪去,还不得和那位一个德行啊!”又有人咂着嘴:“啧啧,可不是么,干部开会煮挂面,二流子也在家里煮挂面打荷包蛋——你算老几,也配?”
四郎倌儿尽管时常被生活所困扰,但他似乎总能沉住气,早已经习惯了自轻自贱,听到这些连挖苦带损的话,非但不生气还挺凑趣儿,装出一副可怜相:
“哎!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骨儿,走几步就上喘,不值得爷儿几个总把我放在心上,你们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不过,现在的干部啊,日子过得可真是不赖……”他轻而易举地把闲话的目标转到干部那里去了。
虽然多数时候,人们并不把四郎倌儿当作正经的发言者,但有时他的风凉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也不能不使树下的老人们直皱眉头——你必须得承认,这小子的眼神和鼻子确实比他们好使。
当时,有几类人是满嘴新名词:一类是区里下来指导工作的干部,一类是青年团员,一类是那些青年积极分子,再有就是像他这样的二流子。乌四郎倌儿喜欢凑热闹,从而掌握了大量的流行语汇,而那些时兴词儿也给他带来了好处,每次申请救济时,可以用这些新名词表表态:
“今年就这么的了,身子不好。等来年我把病养好了,我一定勤奋劳动,积极投身到火热的增产节约运动中去,用实际行动去支援抗美援朝……还有那啥,那啥保家卫国……”
耿玉崑能看到他的骨髓,一听他胡诌八扯就不耐烦,巴不得他立刻滚蛋:“等你去保家卫国……你还有家吗?”他让保管员装半袋粮食打发他走人,四郞倌儿却不落过儿,背着粮食来感谢耿玉崑:“二叔呀,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您是我再造爹娘,您是……”耿玉崑皱着眉:“去去去,你少给我东扯葫芦西扯瓢的,赶紧屎壳螂搬家——滚球子!别再让我听到你这个屌腔儿!”
四郞倌儿边走边叨咕:“我会一辈子记得二叔您的好处!”眼里竟有一汪泪水。耿玉崑笑了:“瞅你那熊样儿吧,八辈子看不着后脑勺儿。”四郎倌儿眼中含泪却心中暗乐,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知道自己所处的社会地位,懂得适当撇出些油腔滑调还可以,但绝不能登鼻子上脸,这是他掌握的一种生活智慧,违背了这个原则,便只能自取其辱。
乌四郎倌儿的外号,基本上人人都叫得,但假如有两种人这么叫他,他一定是要生气的。
一种是拖着鼻涕的小孩子,这些小痞子像是故意跟他过不去,只要见到他就尾随着跟他纠缠。有些胆大一点的竟故意超过他,然后退着行走,嘴里“四郎倌儿”,“四郎倌儿”地叫着,还不厌其烦地念着他们自编的顺口溜儿:
四郎倌,装病殃
别人吃肉他喝汤
半夜梦见娶媳妇
却是臭屁叮当当
……
四郎倌儿被骂急了,露出凶狠的嘴脸,孩子们便一轰而散,他会追出去几步,扔一块石头,然后悻悻地拍拍手,用最恶毒肮脏的话骂他们,见他们跑远了,才袖着双手一摇三晃地走了。
地主富农这些成份高的人也不敢惹他,因为二流子的流氓无产者本性爆发出来是很可怕的。地主富农最怕四郎倌儿找麻烦,总是像避瘟神一样躲着走,惟恐被他当出气筒。是的,像四郎倌儿这样的二流子,也只能在老地主身上才能找到新社会新主人的感觉,只要他乐意,随时都可以体会这种快乐的感觉。
拢着袖子的四郎倌儿正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昏昏欲睡,有几只蚂蚁爬到了他脸上,他在昏睡中依然能够准确地将它们弹走。
他半睁开眼睛,老远看见刘万财朝这厢走来,顿时露出亢奋的神情。屯里一旦来了外人,四郎倌儿必然要杀蛤蟆摆老虎阵,站在大树下鼓着肚子人五人六地虚张声势。他一骨碌爬起来迎上前去:“咦,你个老不死的,不老实儿的在家待着,你大老远的来凑啥热闹?我们贫下中农在谈论国家大事,有你啥事啊?你鬼鬼淙淙(祟祟)的,是不是想搞破坏呀?”
刘万财老远看见郑先生他们,正要走过去打招呼,却没注意四郎倌儿是从哪跳出来的,把他吓一跳,忙陪笑脸:“不敢不敢,我哪敢来凑啥热闹啊!”乌四郎倌儿披着破棉袄,双手拤腰,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快收起你那一套吧!”他抓着刘万财袄领子,质问道:“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听说那个叫‘艾森豪’的美国佬儿为了儿子打朝鲜,你就坐不住凌霄宝殿啦,盼着蒋光头儿和他的美国爸爸快点###,你好再骑在我们贫下中农头上作威作福?”他不知道当时的美国总统叫艾森豪威尔,误以为美国总统是为了儿子才出兵朝鲜。
尽管刘万财一时也没弄明白“艾森豪”是何方神圣,但听四郎倌儿把他跟蒋介石,和###搅合在一起,吓得两腿直打摽,赶紧告饶说:“大侄子呀,你可不能说这样的笑话儿,你这不是毁我这把老骨头吗?”四郎倌儿啐了一口:“呸!你还别不承认,想变天?做梦!想重新剥削老子?你死了这条心吧。滚!”这二流子飞起一脚,刘万财踉踉跄跄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