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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是从泰昌元年(公元1620年)开始的。霍维华有个内弟叫陆荩臣,在宫里当宦官。通过陆的引荐,他认识了魏忠贤。此后,这个原模范县长就以一个恶徒的面目出现在历史上了。
当年魏忠贤与王体乾达成交易,要干掉王安。这中间需要走一个程序,即外廷要有一个人出面弹劾王安,魏忠贤他们再通过矫诏或进谗言的办法,把王安贬黜。
王安是一位老资格太监,在外廷要找一个人来参他,很难,几乎没有人愿意出头。
恰在此时,陆荩臣听到消息,就来鼓动霍维华下水。
霍维华权衡了利弊,两眼一闭,跳了下去。因此王安的死,与他也有关。东林党人对他既恨又蔑视。霍维华在外廷无路可走,只能更加死命地靠住魏忠贤。
吏部的人对他不屑,把他给外放,调任陕西佥事。这一调动很技巧,也可以说是整他,也可以说是正常调动。
霍维华当然只有一种看法,他毫不含糊地认为,这是东林的阁臣刘一璟和吏部尚书周嘉谟在搞他。
事实也是如此。这个周嘉谟确实是个容不得小人的组织干部。他和杨涟一样,也是泰昌、天启两代皇帝的保护神,在两次危机中立过大功。泰昌以来,他一面大量起复在万历年间因“争国本”而被罢官的正直人士,一面对三党分子施加压力,把他们大部分逼走。
至于拿开霍维华,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不认为霍维华算个什么东西。
但是,这一动却激怒了魏忠贤。那时外廷里肯不要脸依附魏忠贤的人很少,霍是“首义之士”。如果调到了陕西,等于断了魏忠贤在外廷的一条线。
这不是打狗欺主么?魏忠贤决定反弹。
于是他“阴嘱给事中孙杰,纠弹嘉谟朋比辅臣,受刘一璟指使,谋为王安复仇”。同时还弹劾周嘉谟举荐辽东巡抚袁应泰、监军佥事佟卜年失察,导致辽阳失陷。那一时期对后金作战失利,跟袁应泰指挥无方有关,袁本人也战死沙场。但是任用袁应泰的,是前首辅方从哲,跟周嘉谟没有什么关系。
这两条都是诬陷。但是天启帝并未申斥孙杰的胡言乱语。这就意味着,皇上认为事出有因。周嘉谟感到名誉受到损害,只能提出辞呈。
魏忠贤还是那一招,矫诏。同意你的请求,走人吧!
就这样,一个堂堂部院大吏,竟不能自保。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十二月,一手创建了“众正盈朝”局面的周嘉谟,很窝囊地走了。
东林堡垒开始一个接一个沦陷(5)
三党的“失地”,由魏忠贤来收复。小人们的额头开始放光了——他们看到了一颗大救星。
大决战之前的短兵相接(1)
到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中,魏忠贤的阉党已渐渐有了一点儿模样,网罗到了一些重量级人物。与书生气十足的东林党阵营比起来,阉党倒更像是一个“党”。
这两派势力,都渗透在有关的国家机构中,其主要人物都同样受到天启帝的信任,而且从整体来看,东林党把持的国家机构还要更多一些。但是由于两派的“组织结构”和斗争路数很不一样,所以阉党得势、东林失利应说是必然的。
首先阉党有一个核心班子,其决策与行动步骤都控制在以客、魏为首的核心手里,大小爪牙都要经过授意才发动攻击。他们对所有的事情,都是先经分析判断,再定下决策,所以无论是在扩张上,还是“定点清除”上,都显得很有计划。
其次阉党的进攻没有什么道德约束,可以无中生有、信口雌黄,一切以干倒对方为最高原则。这等于是“泼粪战术”,对于正人君子来说,最难应付。
反观东林党,则是一盘散沙。人数虽众,步调却很不一致。往往是在受到攻击后仓促上阵,各自为战。东林党人又素来标榜“清流”、“正派”、“无私”,因此在同伴遭到攻击时,有人为避嫌,竟不能出手相救,甚至在局部问题上,还会出现自相残杀的现象,令亲痛仇快。
此外,还有一大不幸是,作为东林首脑人物的叶向高,是一个圆滑官僚。既缺少战略眼光,也没有霹雳手段,一厢情愿地以“调停”做为主策略,错失了决胜的最佳机会。更重要的是,他由于在野而未参与“移宫案”的护驾行动,在天启皇帝那里分量不够,这也使得他做事不免缩手缩脚。
在魏忠贤咄咄逼人的攻势面前,东林党人没有想出任何有效的反制策略,只是希望天启帝能秉公裁断。可是,批红权是掌握在魏的手里,“上裁”基本上等于是魏在“矫诏”。因此,东林人士一遇攻击,就只能求去,以“无私”而示天下。看起来是捍卫了自己的名誉,实质是无抵抗地败退下去。
这样的仗,打起来是很窝囊的。
偏巧东林党遇到的又是一个永不言和的狠角色。
天启二年中,沈潅走以后,魏忠贤由于已经尝到过内阁“有人”的甜头,觉得很不适应。内阁没了耳目,干什么都不方便。于是就考虑,如何才能再打进几个楔子进去。
老天也真是帮助他,想什么就来什么。这一年的十二月,内阁大佬叶向高上疏,请求增补阁臣。
这时的内阁,除叶向高之外,尚有韩獷、何宗彦、朱国祚、史继偕等人。按照明朝惯例,只有“独相”——内阁仅剩一个人才是不正常的,两人以上就算正常。因此现在的人数并不算少,完全可以不补。
不知叶大佬脑袋里转了哪一根筋,就在这恰当的时候,给魏忠贤提供了一个恰当的机会。
魏忠贤当然不会放过,他立刻对天启帝来了一通“可行性论证”。
天启帝办事是不经脑子的,魏爱卿说行,就行呗。他下诏,让有关大臣“廷推”,就是大臣们讨论一个候选名单,皇帝从中挑选。这是明朝的民主集中制,介于“会推”和“简任”之间。
魏忠贤马上展开活动,以便让自己的爪牙也能列入名单。
大臣们议好的名单上来了,依次是孙慎行、盛以弘、朱国祯、顾秉谦、朱延禧、魏广微。
这里边,打头的孙慎行、盛以弘是东林党的,后面的顾、魏二人是阉党人物。孙慎行为官清正,备受阉党的敌视,在七月里刚刚告病还乡,属于“在籍”(保留公职)人士。这次仍高票当选,可见公道自在人心。
这样一来,阉党的提名就有可能白提了,因为皇帝的任命要充分尊重民主,按次序从排名在前的人中选几个。魏忠贤一听这结果,急了,马上就去找天启帝忽悠。
天启帝天天跟魏忠贤玩,已经习惯了言听计从,而且相当配合。果然,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正月十八,任命书下来了:是前三个落榜,后三个入阁!
大决战之前的短兵相接(2)
这嬉皮士皇帝的作风就是不一样啊!倒是魏忠贤怕舆论太大,建议把他认为“不作恶”的东林党人朱国祯也补进来,以防人之口。
叶向高顿时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他连上两疏,要求天启按照大明祖制,按次序先任用孙慎行、盛以弘。
天启帝没理他。祖制又怎样,你能让老祖宗他老人家从南京孝陵里爬起来吗?
不能。那么我就说了算!叶阁老,很多问题你还不明白:大明的国号还是大明,可是很多东西都已经演变完了。祖制,那不就是一些印刷品吗?
他传谕外廷,不许再就此事上奏,否则重治!
顾秉谦、魏广微这两个家伙,是公认的庸劣无耻之徒。他们俩和沈潅还不大一样,沈潅与魏忠贤是互相勾结,有点呼朋引类的意思(连客氏都可以资源共享)。而顾、魏两人则是地道的奴仆。这两人当了阁臣,魏忠贤插手外廷才算真正成功了。所谓的“阉党”,到此也才算是初步成型。
这时候的魏忠贤,对于将来如何全面控制朝政,已有了较为清晰的蓝图。——把傻子摆在那种高位上,也会聪明三分。
把楔子打进内阁后,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二月,魏忠贤又把天启帝忽悠好了,开始把触角伸向军队。他借口为皇上了解第一手边情,派死党刘朝(跟他一起盗宝的那个)率领45人,持甲杖、弓矢、白银、布匹来到山海关,犒赏将士,了解军情。
大学士、督师孙承宗是天启帝的老师,为人正直而有计谋。他上疏劝阻说:太监观兵,自古有戒。将领士卒只顾着逢迎这些太监,必然放松边防。如果这一批来的人无法阻止了,那么也应下不为例。但天启帝对此也是不予理睬。
魏忠贤此举,是在向天下示威。他的气焰已高到了一定程度。
就在这个月,经过魏忠贤的活动,被贬在外的陕西按察司使郭巩奉召回朝,恢复了原来的给事中职务。
郭巩投桃报李,回来后立即上疏弹劾熊廷弼,并连带攻击曾经荐举熊廷弼的人。御史周宗建愤而反击,说郭巩这是在“阿附权珰”。两人互相辩驳,话越说越激烈,把魏忠贤等人完全牵了进来。
天启帝的反应比较迟钝,没有就此事发话。
魏忠贤这时地位已稳,本不怕一个小小的御史说三道四。但是,他为了激怒天启帝,给周宗建以惩罚,就带着几个太监到天启帝面前哭诉。魏忠贤年轻时喜欢文艺,到现在也还很善于演戏。他泪流满面,捶胸不止,请皇上允许他剃发出家。
天启帝终于被这眼泪所打动,怒而下诏,切责周宗建胡说八道,准备动用杖刑处罚。叶向高等人闻讯,都吃了一惊,连忙上疏说情,才得以免。
紧跟着,又有御史方大任上疏,揭发魏忠贤在西山碧云寺预建坟墓,其制度超越皇陵。这样的事,在古代是一定要杀头的,但是天启帝也不理。
这次对魏忠贤的攻势,是东林党人近年来比较激烈的一次,但是完全不起作用。相反,从这件事后,凡是廷臣有攻击魏忠贤的,天启帝都要发怒。他的态度,已经明显倒向阉党,对东林党人越来越无情了。
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十二月,魏忠贤更上一层楼,受命提督东厂。此时他的权势之大,在国中已无与伦比。他是实际上的司礼监首席太监,同时又提督东厂,有了直接的侦察、生杀之权。由于东厂是直接受命于皇帝的特务机关,除皇帝以外的任何人都在其监视之下,这就意味着,全国任何一个角落,今后都将处于魏忠贤的掌控之中。
魏忠贤受天启帝宠信迄今已有三年时间,天启帝到今天才把这个权力给他,一是说明天启并不是完全没脑子,他一直在考验和观察魏的“忠诚度”,非常慎重地对待此事;二是说明到如今天启帝对魏忠贤已完全放心,准备把整个大明朝都交给魏去管理了。
而天启帝自己,则可以尽情地玩游戏。
“当此之时,内外大权,一归忠贤。”(《明史》)天启帝还特地为他赐名“忠贤”,魏本人同时也有了一个字,叫“完吾”,不知道是哪个拍马屁的文官替他取的。完吾,就是要当“克己复礼”的完人了,可见他胸中的格局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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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决战之前的短兵相接(3)
有明一代,像正德皇帝那样胡闹的混蛋皇帝,尚且不能容忍大权旁落,天启帝则完全不把皇权的安危当回事。在魏忠贤开内操之后,御史刘之凤曾上疏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