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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有一次,天启皇帝和魏忠贤一干人等,叫了戏子来,在大内看戏。皇帝年轻、也随和,就叫魏忠贤点戏,唱什么都行。魏忠贤一肚子狗粪,哪里说得出个名堂。刘若愚在一旁就趁机提议,不妨演一出《金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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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恰恰就在这里!《金牌记》讲的是秦桧陷害岳飞的“风波亭”的故事。戏里讲,岳飞被十二道金牌追回,遭诬陷枉死后,老贼秦桧夜夜梦见岳飞父子三人前来索命,不能安生。于是,秦桧便与老婆王氏一起来到西湖灵隐寺,烧香还愿,超度岳飞亡灵。他还告诉岳飞的在天之灵,说“莫须有”不是他秦桧的主意,而是皇帝赵构的损招,求岳大人切勿怪罪。
哪知道,秦桧夫妇在寺里遇到了一个手眼通天的疯僧,在壁上题诗,把当初秦桧夫妇商量如何陷害岳飞的悄悄话,给揭了出来,把一对狗男女好一顿戏弄。
台上演戏的梨园子弟,见大奸贼魏忠贤在台下,又点了这么一出戏,哇,靠!都兴奋异常,豁出了命去演,临时加了不少唱段和台词,把戏中的秦桧糟蹋得不成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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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的苦藤上结出一颗苦瓜(3)
台上演得空前投入,把台下的天启小皇帝看得乐不可支,一个劲儿喊赏银子。
只有魏忠贤如坐针毡——宋时秦桧冤杀了抗金名将岳飞,魏忠贤那时也刚好冤杀了原兵部尚书兼辽东经略熊廷弼。他只觉得台上的戏子句句都是在骂他。想要让戏停下,又碍于是皇帝亲口御点的,没奈何只有干挺着。
待到后来饰演疯僧的演员信手写了一首七律“藏头诗”,递下台来给众人传看。天启皇帝接过,旁边有那认字的太监把奥秘念了出来,每句顶头的一字,连起来念就是“久占都堂、闭塞贤路”。魏忠贤不禁勃然变色,再也忍不住,借口泻肚子上厕所躲了出去,等散戏了才回来。
魏忠贤看《金牌记》受辱这件事,立刻悄然传开,闹得连民间都知道。
后来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魏忠贤败死,崇祯皇帝钦定逆案,给魏党261人定案。大太监李永贞在这个集团中,列为二等同谋罪第四名,几乎仅次于首逆,被砍了头。刘若愚紧随其后,名列二等罪第五,也应论斩。
有人在这时候想起了旧事,上疏给崇祯说,刘若愚曾劝天启帝看《金牌记》,意在规劝。崇祯询之宫人,果有其事,于是免了刘若愚的罪。刘若愚这才拣下一条命来。
后来此人著书《酌中志》,其中有专章叙述魏忠贤的行迹,翔实可信。今人研究魏忠贤者,亦多有所摘引。
据《酌中志》介绍,魏家在肃宁县乡下原本有几亩薄田,生活勉强可过得下去。又据小说家言,魏志敏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32岁时生了魏忠贤,之后由于家中人口渐增,生计陷于困顿。魏志敏只好进县城打零工、卖艺,挣钱养家。刘氏留在家里当留守女士,伺候庄稼,农闲的时候就织布纺线,换些零钱补贴家用。大哥魏青蚂螂13岁起就给人扛小活(打短工),到18岁又给人扛大活(当长工),给财主卖命,当苦大力。全家就这么半糠半菜地度日。
魏忠贤7岁时,也上过两天学,可他胸无大志,不好好学习,整日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是个顽劣少年。上他家告状的人无日无之;学坊的先生也表示:坚决不教这个差生。他爹妈只好让他休学,结果他的文化基础比魏青蚂螂都不如。
老爹魏志敏为此犯了愁,干农活吧,这黑狗子哪是这块料?让这小子跟着自己上县城卖艺吧,那黑狗这一辈子就得成了下九流。没法儿,只好托人把魏忠贤送到肃宁县城一家饭馆学手艺,掂大勺、学厨师。可巧,他一个远房叔叔魏殿武,就在这家饭馆当大厨,当下多有照顾。魏忠贤不用像别的学徒那样,要给师傅端洗脚水、倒尿盆,也不用抹桌子洗碗,可以一门心思学手艺。
要说起来,魏忠贤也是庄户人家出的一个奇才。他长大后,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心眼既多,胆子又大。野史上称他“多机变,有小才”(宋起凤《稗史》)。他虽然是文盲,但能言善辩,记忆力极好。
这些素质,要是用到正地方,还真是见效。在叔叔手下学了半年,魏忠贤就完全入了门,选料、刀工、调料、火候,无一不通,能上手做高等宴席了。这一手本事,在后来还真有了用武之地。
这段时间里,他叔叔魏殿武充当了他的人生启蒙老师。每天晚上饭馆一打烊,长夜漫漫没什么事,叔叔就给他讲《三国》、《水浒》,客观上给他灌输了一些诡诈、权谋和男子汉要出人头地的思想。
这一阶段他也很活跃,外出务工的生活多姿多彩。他一有空就四处游荡,吹弹歌舞,蹴球走棋,爱好良多,而且入门极快。他为人活络,广交朋友,县城里的流氓无赖,没有不喜欢他的。在肃宁县有朝廷太仆寺在这儿开的马厂,他和一帮马头混得厮熟,常把马借出来骑,不几日,就练得骑术精良。史籍上称他“喜驰马,能右手执弓,左手控弦,射多奇中。”(《罪惟录·魏忠贤传》)。这一手,也给他日后在皇帝面前得宠加了几分。
可惜好景不长。他与此同时也爱好上了赌博,沉迷其中,屡教不改,成了“垮掉的一代”。叔叔很生气,就把他打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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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的苦藤上结出一颗苦瓜(4)
在家里混到17岁,爹妈为了拴住他,让他走上人生正道,给他娶了亲。老婆是涿州人氏,姓冯。不久,小两口有了一个女儿。
成家后,他还是一样游手好闲,老婆孩子吃什么喝什么一概不管。只要有了点儿钱,就去赌。家里穷得低于最低收入线,他却敢于上百上千地赌输赢。赌桌上,他又狠又狡诈,总想占人家便宜,一旦赢了钱,就去吃喝嫖娼。
他老爹魏志敏本来身体就多病,为了撑持这个穷家,劳累过度,不到50岁就病故了,身后欠下一大笔债。魏忠贤根本不在乎,继续赌,输得多了,就卖家中的地。到最后,老妈活不下去,改嫁给一个姓李的。魏忠贤就是在这个时候跟着改了姓。
情况还是没什么改善。穷家终究养不住人,几年后,老婆冯氏也改嫁他乡了。剩下5岁的女儿没法养活,卖给了杨六奇家当童养媳。这个杨六奇,不管怎么说名义上就成魏忠贤的女婿了,日后可是大大地借了光,曾任左都督,虽然只是个军中的虚职,却也荣华富贵了一回。
现在,魏忠贤又成光棍了。一个人的日子,生活成本要低多了,但赌债还是还不清。为此他没少受债主们的追逼、欺辱。据说,他老妈刘氏就是被这个不孝之子活活给气死的。
梨树村老魏家,到此是彻底败光了。魏忠贤被一帮追债的涉黑分子逼得走投无路,当了盲流,跑到外地以乞讨为生。
一位五大三粗的青壮年,若被命运逼到以要饭为生,那么转折点也就快到了。天道轮回,看来大明的天下靠一个乞丐和尚创始,迁延二百多年,也得由一个乞丐给彻底搞垮。
潦倒中他把利刃对准了自己(1)
据说,魏忠贤在胡混的时候,偶尔找算命先生测过字。他的无赖同伴帮他写了一个字,是“囚”。算命先生一看之下,大惊,说魏忠贤将来富贵不可言:“国内幸赖斯,如无斯人,国且空也。”
但是,眼下谁能信?
潦倒到这地步,魏忠贤做了深刻反省,想在重重困局中寻个突破。他把几种可能摆了摆,几乎都前景渺茫。种庄稼,一年苦到头收获无几,且受不了官府、富户催租逼债,勤劳致富只是梦,这是死路。做买卖,一文不名如何投资?名声不好如何借贷?书没读过几页,连小账都算不好,又如何操作?也是死路。当大厨,一辈子烟熏火燎。投军,人家不要。
条条大路都通不了罗马。
外国的《圣经》曰:“富人进天国,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难。”意为奸商道德有亏,上帝不容。而在明朝末年,这话得反过来说穷人了。
吾国的陈胜吴广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魏忠贤既不想等死,也不想“死国”。他想到了一条路,可以活,就是把自己给阉了,当太监。
做这个选择,不容易,因为这是“绝后”,对不起列祖列宗,让人家瞧不起。但是当了太监,就能吃饱饭,而且比当官的都滋润。大明朝的正一品官员,月禄米不过八十七石,而一个宦官的禄米,则是这数字的好几倍都不止。若是当到了司礼监太监,一个月拿它三五百石不成问题。
当太监不仅富而且贵。明朝的司礼监太监很容易得赐蟒衣,即官袍正面全身绣龙,与皇帝袍服同。外廷大臣即使做到位至三公,这待遇也是不可能的。
史载万历初年时,绍兴儒生朱升进京混饭,混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一日在市中遇到卜者给他算命,叹曰:“当受刑之后而富贵,且长久。”朱升不信,只当是昏话,笑道:“今非乱世,岂可似英布黥后而王?”归寓所之后反复思之,恍然大悟,遂自宫而投太监张大受名下,进而为司礼监大太监冯保器重,被赐蟒衣玉带,提督英武殿。数年间置下田产无数,里巷传为美谈。
金光大道不就在眼前!只不过要做点儿牺牲,去掉一个宝贵部件。魏忠贤决定牺牲。
他这个思想,其实是对的:要享福就得自己先忍受阵痛。不像有的人,只想享自己的福,让别人去阵痛吧。世上哪有这等美事?即使有了也不会长久。魏忠贤懂得因果律。
方向既已明确,下手就要快。不能等朝廷来人招太监的时候,你再去现切那玩意儿,因为手术后得有个把月的恢复适应期。
像魏忠贤这一路的,属于“自宫求进”,一般都是为生活所迫的成年人。这种人敢下这么大决心不容易,一是手术风险大、过程痛苦;二是大家都是尝到过生活乐趣的人了,要永别“性福”得有壮士断腕的铁石心肠;三是此举还有“切了也白切”的风险,就是说切了啰嗦物,也不等于人家就一定录取你,得一遍一遍去应聘,还得向负责招聘的“书办”(书记员)行贿。
由于朝廷不是每年都大批招收太监,且录取比例只是十之一二,落选者相当之多。所以从明嘉靖初年起,常年都有一两千名“净了身”的准太监在京城候着,眼巴巴地等机会。
要是切了以后,始终未能录用又怎么办?那就惨了。不男不女的,有辱家门,怎么有脸再回家去见乡亲,只能在皇城周围的寺庙里蹭着住、要着吃。其中,也有一部分流浪到河间、任丘一带去乞讨的。老百姓习惯上称他们为“无名白”或者“太监花子”。
据《万历野获编》的作者沈德符说,他亲眼看见几十名“无名白”躲在路边破墙后,遇到有骑马的官员或富人路过,就一哄而上,勒住马缰不让走,或乞讨,或强要。要是周围人迹稀少,那就干脆下手抢了。
太监后备军供大于求,这也是长期困扰皇家的一个问题。扰乱治安不说,朝廷面子上也不好看。《大明律》本来是禁止自宫的,太祖洪武帝时规定,对自宫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弘治皇帝时更是严厉到颁旨一律处斩。但没饭吃的恐惧和有饭吃的诱惑,要甚于法律的威严,整个明代自宫者从来就没有禁绝过。冀北一带是明朝出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