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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几个听着新鲜,都围过来瞧。
二牛把木匣子打开,里面垫着一层丝绒的衬里,镜子上裹着一面红绸。
“还是让小姐揭吧~”立夏原想揭那绸子,手触到的一瞬,又改了主意。大文学
“谁揭不是一样?”舒沫在里面听见,笑道。
立夏已叫上银瓶,银杏,银兰,四个人连镜子带匣子抬了进去。
见了这架式,连许妈都按捺不住,凑到前面来瞧热闹。
舒沫轻轻把绸子一拉,立刻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镜子谁没见过?
可这么大的尺寸,这么清雅的外观,这么清晰的镜子,还真是生平仅见!
清澈透亮,照得人纤毫毕露,外面镶着银白色的雕花镜框,清雅大方,让人眼前一亮。
绿柳蹲下去,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镜面,啧啧啧称奇:“真好看,就连脸上的毛孔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小姐,”立夏已经瞧得呆了:“你脑子是咋长的?竟想得出用玻璃制镜子的主意!”
“不知娘娘对镜子的质量,可还满意?”二牛在帘外,恭敬地问。
舒沫左右打量了几眼,感觉不如记忆中的清晰,略有些遗憾地道:“不算顶好,倒也勉强可以一用。”
“这还算勉强?”绿柳指着镜子惊叫:“起码比铜镜清楚十倍!我敢用脑袋打赌,只要把货铺开,指定会卖疯了!”
“铺子后天开张了,”二牛顺势道:“小人正要请娘娘示下,镜子的价格怎么订才好?”
立夏虽送了信出来,说让他自己做主。
但这么大的事,他又是第一次当掌柜,哪里敢当家?
尤其是镜子一出来,比预想中的漂亮了何止十倍?
爷三个激动得心脏怦怦乱跳,关起门来盯着镜子瞧了三天,最终决定,还是要请舒沫定夺。
舒沫微笑:“绿柳既说比铜镜亮十倍,那便先以成本价的十倍开张。若是卖得好呢,下一批咱们再往上涨也不迟。”
陈二牛惊讶地张大了嘴:“十,十倍!会不会太狠了?”
玻璃的价格原就不菲,再加上舒沫坚持要走高端路线,镜框的用料和做工,全部请的名师制做,每件的花色都不相同。
以保证每一个客人购买的镜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因此成本已是不低,他本想着赚个对半,已经发了大财。
不想,舒沫竟要翻十倍!而且,以后还打算往上涨!这,这也太……吓人了吧?
舒沫不以为然:“狠什么呀!没听说一本万利吗?咱们离万利,还远着呢!就这么定了!”
“是~”陈二牛哆嗦着两条腿,歪歪斜斜地走了出去。
出云阁的丫环婆子,听说慧妃娘娘房里得了个新鲜玩意,都找了借口跑到外面探头探脑。
舒沫索性让立夏挑起帘子,让她们排着队,一个个进来照了一遍。
立夏和绿柳在房里来回踱了好几个圈,总算找了个满意的位置,指挥着丫头们在房里钉了钉子,把镜子挂了上去。
许妈静立在一边,望着镜子若有所思,忽地上前向歪在迎枕上歇息的舒沫施了一礼:“小姐,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小姐把镜子,给太妃送过去吧。”
“呃?”舒沫愣住。
这是建议她贿赂太妃呢?
立夏和绿柳对看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好主意!”
拿人手软,太妃得了小姐这份大礼,往后总不好意思太过刁难。
“不好吧?”舒沫心生犹豫。
送面镜子倒是没什么,就怕夏候烨想偏,以为她在讨好他。
这人本来就骄傲得要死,她可不想让他更嚣张。
“就这么定了!”立夏和绿柳不等舒沫吩咐,已经七手八脚地把镜子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往匣子里装。
许妈见舒沫不吭声,劝道:“镜子即是咱们作坊里的,小姐要什么样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把这献了给太妃,既尽了孝心,又让她见识到小姐的聪慧,更不怕别人挑了理去。”
女人爱美是天性,何况这玻璃镜是天底下独一份。
纵是皇宫大内里,也找不到的稀罕玩意,是拿着银子也买不到的体面。
就算论起身份的尊贵,天底下的女人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就连陈皇后,也得尊她一声太妃。
再者说,舒沫身为晚辈,有了好东西,自个藏着,不孝敬给长辈,不是拿着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吗?
舒沫苦笑:“得,我若再不同意,倒显着小气又不明事理了!”
“今天才知道,自个不明事理?”略带讥讽的男声,蓦然响起。
立夏几个唬了一跳,忙不迭地迎上去:“王爷~”
见银杏挑着竹帘,偷偷瞪了她一眼:王爷来了,怎么也不知通报一声?
幸亏没说王爷和太妃的坏话,这要是给人听去,还了得?
银杏面色通红,局促地咬着唇。
夏候烨见舒沫歪在炕上,半点来迎接的意思都没有,深感不悦:“才晋了位,便翘了尾巴,连迎都不迎了?”
舒沫懒洋洋地靠着迎枕,反唇相讥:“你当我傻呢?这摆明了就是把我竖起来当靶子,什么破慧妃,晦气还差不多!”
、那是你的专长
夏候烨不语,扫了立夏一眼,那几个马上识趣地退了出去。
他这才慢吞吞地在桌边坐下:“晋了位,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心生怨怼的,你是第一人。”
舒沫从百宝架上把合约拿出来,啪一掌拍在桌上:“你违反合约第二条,彼此必需坦诚。不得在背后耍心眼,玩诡计,故意陷害对方。”懒
夏候烨把合约往旁边一推,不紧不慢地道:“我看不出哪里有违约?”
“你事先没有告诉我!”舒沫冷冷地道。
“这上面,只说坦诚,可没说必需提前告知!”他慢条斯理地反驳。
“推我上位,让我成众矢之的,还不算是陷害?”舒沫反问。
“是你说要在一年内完成任务,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帮了你一把。”他答得理直气壮:“既然迟早成众矢之的,早和晚有什么区别?”
舒沫一窒:“耍心眼,玩诡计,你总承认吧?”
“不是针对你。”
舒沫恨恨地道:“狡辩!”
夏候烨淡淡地道:“那是你的专长。”
舒沫看了他许久,他并无丝毫不自在,坦然回望。
“好,这次算你有理~”舒沫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抄起合约,胡乱卷成筒,塞回百宝架上。
“这就是你捣鼓了一个多月的新鲜玩意?”夏候烨这才指了指,斜靠在墙上的那面堪称巨大的穿衣镜,转了话题。虫
她要弄镜子作坊的事,他是知道的。
本以为迟早无疾而终,没想到效果竟出奇的好。
“是,”舒沫板着脸:“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听从劝告,把它敬献给太妃,以博取她老人家的些许欢心。”
她着重强调了“敬献”和“欢心”两词,以表达极度的不情愿和十二万分的勉强。
她,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带给他惊喜。
夏候烨被她的语气逗乐,忍住了笑,一本正经地道:“可以肯定,这份礼物母妃一定会喜欢。不能肯定的是,你能否靠它博得母妃的欢心。因为,她老人家的欢心,比一般人的要贵上那么一点点。”
他学她的语气,把“老人家”三个字的读音咬得特别重。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舒沫白他一眼。
鹦鹉学舌样的重复别人的话,并以此为乐,那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才做的事!
夏候烨哧地笑出声来:“一面镜子而已,用不用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给我看?若实在委屈得紧,我还你一份情便是。”
舒沫不屑地撇嘴:“轻了可不成,我这镜子价值几千两银子!”
“我倒不知,你如此喜欢银子。”夏候烨轻哼一声。
“你视钱财如粪土,也不见开仓放粮,做个散财童子?”舒沫反唇相讥。
他是否果如传言中的骁勇善战,她不知道。
但是王府的奢华却是处处可见,显然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清官。
“你孝顺母妃,替我争了脸面。”夏候烨不理她的挑恤:“我便还你一份体面,让你在娘家人面前也风光一回,如何?”
“什么意思?”舒沫疑惑了。
“早几日,我接管吏部和兵部。”夏候烨弯唇一笑:“今日在书房,看到一份公文,是九门提督属下,城门领舒元琛申请迁调的折子。”
舒沫沉住了气,不吭声。
“可巧,武选清吏司刚好有个郎中的空缺。”夏候烨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请柬,轻轻弹了弹:“更巧的是,昆山伯喜得千金,明日弄幛之喜,给我送了贴子。”
舒沫淡淡地道:“我与舒家,早已恩断义绝。”
“当真断了?”夏候烨颇为玩味地反问。
舒沫不语。
心中微微刺痛,五指在袖中悄然紧握成拳。
“要不要这份人情,由你自己决定。”夏候烨也不多说,拿起请柬往桌上一放。
舒沫静静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浮起的,是孙姨娘那张谦卑恭顺的脸。
记忆里,孙姨娘在李氏面前,从未扬眉吐气过,总是卑躬屈膝,小意奉迎。
夏候烨一睡起来,桌上的请柬已然不见了踪迹。
他抿唇一笑,穿戴齐整,临出门时扔下一句:“我去上朝,十一点,派马车来接你赴宴。”
“等一等~”舒沫叫住他。
夏候烨回头看她:“这么快改主意了?”
“你,”舒沫略略迟疑一下,话到嘴边忽然变了:“为什么不再称本王了?”
习惯了这厮飞扬跋扈的语气,突然间变得平易近人,非但感觉不到亲切,反而令人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夏候烨看她一眼,淡淡地道:“记住,十一点。”
望着动荡的竹帘,舒沫良久才收回视线:“走吧,去怡清殿。”
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想利用舒元琛达到何种目的,以她目前的身份都无法阻止。
所以,何必自寻烦恼?
到了怡清殿,太妃称身体不适,并未让她进去请安,只打发初雪出来,将她客气而婉转地挡之门外。
舒沫把镜子呈上,让初雪代为转答问候之意后回去。
太妃的反应,早在舒沫的预料之中,因此并无感觉。
来日方才,况且她一年后就要离开,能否得到太妃的认可,于她并不重要。
她要做的,只是摆出“急于得到认可”的姿态给众人看而已。
立夏的绿柳满怀信心而来,未得到预期的反应,顿时大失所望。
又怕她失望,反过来安慰她,不必心急,凭她的聪明和善良,总有一天会让太妃疼到骨子里去……云云。
舒沫暗暗好笑,只不吭声,心中盘算着一会见了李氏,要如何应对?
、沫沫,你瘦了~
到了点,夏候烨果然派了个内侍来接。大文学
舒沫带着立夏和绿柳出了二门,惊见一辆四轮马车金碧辉煌地停在院中。
外面描金绘彩,里边铺锦堆绣且不去说,只那拉车的马儿看了都叫人眼前一亮。
一水的乌锥,通身乌黑亮丽,没一根杂毛,每一匹都是万中选一的良驹。寻常人一马难求,他一下子找来六匹,且只用来拉车!懒
啧啧啧,嚣张得一塌糊涂,果然是夏候烨的风格!
巴图等在马车外,见了舒沫躬身行了一礼:“参见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