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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自然是熟悉得很,在这府院里都住几十年了,不过,她来后院也少,倒是张妈妈带的那四个粗使婆子,有两个在前面带路,两个在后面看着,一路上有府里的小厮丫环们在做剪枝洒扫之类的事情,看到王妃和夫人同来,都有些诧异,远远的就站到一边行礼。
王妃很亲和,认识不认识的给她行礼,她都会微笑着点头,锦娘看着就很佩服,王妃可是地地道道的古人,而且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大家小姐,嫁入王府后身份更是尊贵了,却总是温和平易,见谁都是淡淡的微笑,下人们看着就觉得自己被尊重了,当然也就对王妃很是尊崇了。
锦娘原就是现代人的心性,人与人只有好坏之分,没有尊卑之别,有时指使下人,不过也是这里的规矩所致,但平日里,尽量不用那止高气昂的语气和身边的人说话,她待身边的人,就如亲人一般,率直得很,该说说,该夸夸,正因为如此,如今与她相处久了的人,都对她死心踏地的忠心,就是以前的绿柳平儿几个,若非有人要挟,也不会背叛她的。
浣洗房说是房,其实是个小院子,里有洗衣的婢女就有二十几个,府里主子们的,院里奴婢小厮们的衣服都在这里洗,而且,还分的等及,洗主子们衣服的,是享受二等月例的,而洗奴才们衣服的,自然只有三等。
一般在这里的人,不是被贬进来的,就是在府里没有关系,托不到人,只能寻个这种差事的人,大家在这里都不是太安心,都想着法子要离开才好。
毕竟洗衣服,太过累,还伤手,冬季洗下人的衣服是不用热水的,那手常常就会冻裂了,所以,有的人,没法子出去,就想法子在这里升等,能洗主子们的衣服,也是一种好待遇,因此上,别看只是二十几个人的地方,却也是一个小江湖,勾心斗角的事情常有发生。
远远的,守园的婆子看到王妃和锦娘一行人来了,忙开了门,老实地躬身站在一旁迎着,她们也不觉得惊奇,因着昨天这院子里也算是来了尊大神,如今正在院子里头供着呢,世子爷的亲娘,谁敢真让她洗衣服来?
如今再看王妃和少奶奶都来了,心里越发的明白,指不定明天就只是作个样子,今儿个就得将人接回去了,就是犯再大的罪行,有世子爷在,那也不能真让她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的,毕竟世子爷,世子妃,如今的二夫人都是要脸面的,而且,就算王爷不宠这位,人家也还是堂堂的侧妃不是?
王妃和锦娘进院时,那婆子很有眼力介的说道:“姨娘在东边屋里歇着呢,王妃和夫人要去看她么?”
王妃听了与锦娘对视一眼,了然一笑,没说什么,直接往东边屋里去。
那边刘姨娘的贴身丫头荷香见王妃和锦娘都来了,先是一怔,但看她们脸上带了笑意,心下稍定,不过还是一溜烟儿进了刘姨娘在的屋。
锦娘也不介意,只让那两个婆子在前面带路,紧跟而上。
屋里刘姨娘正半歪在躺椅里,手支着头,皱了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荷香焦急走了进去,看刘姨娘那样子,没敢大声,轻轻唤道:“主子……”刘姨娘便轻轻:“嗯——”了一声,眼都没抬,斥道:“让你去拿些燕窝来的呢,拿来了没?”
荷一抬眼,便看到了两个婆子已经打了帘子,王妃和锦娘几个鱼贯而入,荷香忙上前来行礼:“奴婢给王妃和夫人请安!”
刘姨娘听了立即睁开了眼,身子猛然坐了起来,眉眼间,一派慌乱之色,但见王妃和锦娘脸色还算和暖,便又镇定了下来,明媚的眸子睃了锦娘两眼,便欠身又躺了回去。
“姨娘好气魄啊,都到这份上了,还如此镇定。”锦娘讥笑着走到屋子里,在屋里踱着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刘姨娘所住的屋子,这间屋子还算干净整洁,屋里一应用生活用具齐全,而且,好多都一看便知道是刘姨娘使人自她自个儿院子里搬来的。
如她自躺着的贵妃榻,樶边精致的楠木小几,小几上的紫玉砂壶,还有屋里焚着的檀香,床上挂着的天蚕丝纱帐,床头的暖白玉枕,绣着牡丹朝阳的宫缎被,就连焚香的瓷炉,也是上好的官窑出品,
屋子虽小,但处处都透着奢华,看来,刘姨娘不像是在这里受罚,倒像是在渡假啊。
刘姨娘冷哼一声,侧过声去,来个眼不见为净,谁也不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王妃看着就皱了眉,刚要说话,锦娘向她使了个眼色,笑着对荷香道:“姨娘这些东西是昨儿个夜里搬来的么?”
荷香听了脸色一白,拿眼去睃刘姨娘,锦娘的眼睛就变得锐利了起来,神色却是淡淡的。
荷香看了吓得一缩脖子,小声回道:“回夫人,确实是昨儿个搬来的。”
“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不知道都是谁如此热心,帮姨娘把此处布置得如此妥当呢?”锦娘唇边的笑意更深,话也说得客气,全不似昨日的严厉。
荷香听得长吁一口气,低了头回道:“回夫人,是姨娘自个院里的几个妈妈一起帮着弄的,姨娘身子不太好,这屋子有些潮,以前那些个东西又不干净,所以,都扔了,换了这些过来……”
“哦,原来如此。”锦娘点了头道。
床上的刘姨娘听着觉得奇怪,方才锦娘进门那句话说得她胆战心惊,她全然不敢回答,只好以无言来对抗,这会子听锦娘的口气似乎对自己还有几分忌惮,看来,也是要给堂儿几分面子吧,自己的儿子可是官居四品了,而且,自己也是三品侧妃,孙锦娘就是再有本事,也只能对自己做做样子,绝对不敢真拿自己怎么样的,不过……那个老货今儿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不会多嘴多乱舌,弄出什么事来吧。
正暗忖着,就听锦娘突然拔高了音道:“来人,将帮姨娘送东西的婆子全叫进来。”
荷香听得一怔,惊惧地看着锦娘,不知道她意欲何为,方才跟过来的婆子之一立即扯了荷香道:“荷香姑娘,麻烦你去指认,看是哪几位嫂子帮着姨娘办了差,一并全请了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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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感觉事情很不妙,忙不停地往刘姨娘身上睃,但刘姨娘此时的心就如十五个吊根打水,七上八下,正寻思着对策,哪里管得了她。
不一会儿,方才那婆子和荷香一起带来了四个婆子,她们几个正是刘姨娘院里的几个管事妈妈,一进门,便齐齐地跪在了锦娘和王妃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锦娘冷笑道:“昨儿个本夫人就下过令,罚刘姨娘来浣洗房洗衣一年,结果,你们几个竟然把她服侍得比本夫人我还要过得舒坦,哼,你们当本夫人是什么了?嗯!”
几个婆子一句话也不敢说,她们只觉得冤枉,刘姨娘的位份还在,虽说是受了罚,但她仍是她们几个的主子,主子要她们办事,她们能不办么?
“来人,将这几个目无家法的狗奴才拖出去,一人打二十板子,看她们以后还分得清谁是主子,谁是贱奴不。”锦娘见那几个婆子全不说话,手一挥,大声说道。
刘姨娘听了猛地翻身过来,愤怒地看着锦娘,恶狠狠地骂道:“孙锦娘,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好歹也是王爷的侧妃,简亲王世子的母亲,我身上可是有品级的,你无权处置我。”
锦娘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看着门口,一时,有婆子叫来了人手,将屋里的几个管事婆子便都拖了出去,片刻后,外面便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荷香吓得脸都白了,嘴唇直打着颤,扑通一声便跪在了锦娘面前,磕着头道:“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听命行事,不敢违姨娘之命啊。”
“来人,一并拖出去,重打三十,看她长不长记性。”锦娘嘴含讥诮地说道。
她如此,不过是杀鸡敬猴,刘姨娘在王府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可谓根基深厚,又有着世子之母的身份,府里有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们向来就是只听命于她,对自己和王妃的话阴奉阳违,处罚刘姨娘的命令下了一年了,她一直安好无漾,就是这个原因,若不再整治整治,将来刘姨娘还不知道会弄出多少妖蛾子出来。
荷香听得大叫道:“主子救救奴婢啊,主子。”
“哼,到了这时候还认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再掌嘴十下,看她还敢乱叫否。”锦娘毫不管气地又道。
刘姨娘猛地自榻上跳了下来,疯一般的冲到门口去,妄图救下荷香。荷香是她身边得力的人,平时最是得她信任,这会子若她连身边最亲近的丫头也保不住,以后还有谁肯替自己办事?
“拉开她,扒去她身上的锦衣。”锦娘冷喝道。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即上前拖住刘姨娘,真的就开始的扒她身上的锦娘,刘姨娘一声大喊大叫起来:“孙锦娘,你个小娼妇,你敢如此对我,我要到太皇那里去告你。”
事到如今她还敢嚣张,不就是仗个破侧妃的名份么?
锦娘也不假人手,缓缓走到刘姨娘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刘姨娘白晰俏丽的脸上立即浮现了五个手指印,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来。
正要继续骂,锦娘退开一步,眼睛却犀利地盯着她,冷笑着说道:“姨娘,你可知,今天谁去了我院子?她又说了些什么吗?二十一年前,在某个风景秀丽的小竹园里,父王被某个狐狸精下了药,然后,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起来,就被人冤说,破了某个下贱女人的身子,几个月后,那个女人又带了个便宜儿子哭着闹着说是王爷的,其实,根本就是个野种!”
锦娘的声音轻柔细腻,语气也是淡淡的,但那话一出来,刘姨娘的脸立即变白了,眼神也开始躲闪了起来,嘴角咬得死紧,虽是严冬,她的额头却是冒着密密的毛毛汗,再也不敢如方才般撒泼撒赖了。
“姨娘,你可是听懂了我方才的话?呃,你说王妈妈这个人也是的,娘明明对那么好,她却是被猪油蒙了心,一直将那些事情瞒得死紧,哦,我忘了告诉姨娘了,她中了毒,中林叔说,她身上中了慢性毒药,不过,好在发现得及时,让忠林叔给解了,这会子正躺在床上,准备做污点证人呢。”
锦娘不介意将刘姨娘的意志催毁得更厉害,接着又道,她的话虚虚实实,让刘姨娘听得更加心慌意乱了起来。
她这一生,已经混到这地步了,就算真是死了,也无所谓了,唯一让她还算宽心的是,冷华堂的世子之位并没有被夺了,儿子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自己,反正活着也没太大意思了,那个人,几十年如一日,就没拿正眼看过自己,反倒自己成了他人手里的工具,成了他人亵玩的对像,屈辱和委屈了几十年,要死,就死吧。
但是,没想到堂儿的身份竟然会被揭露,如若让王爷知道,他怕是会更加嫌恶和痛恨自己的,堂儿又如何在世间做人?孙锦娘,她果然厉害,昨夜王妈妈挨那顿暴打时,她就有些怀疑了,但想着反正给她下了毒,王妈妈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让她死在别处也能解了自己的嫌疑。
可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孙锦娘竟然使了人救活了王妈妈,这可如何是好啊,那死婆子手里还捏得有自己的把柄的。
自己之所以一直没有下手灭了她,就是想在她那里弄回那些东西,谁知道那婆子狡猾得很,哄骗恐吓会都用到了,她就是不肯松口拿出来,真真让急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