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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季根发,在浦东话里,又是几根发的谐音。而大剃子确实头上艰苦到不长毛,需要常年用一顶帽子掩护,这未必就是父母料事如神,基本只是某种生命遗传的偶然。
小剃子始终在其父名字规定的范围内定向运作。不然,这小剃子何以在大剃子成婚以后,自行离家开理发店,迅速站稳脚跟,并与大剃子形成东西联动之势以后,业务还能远远领先与兄长。就在形势一片大好之际,居然主动放弃祖传的谋生形式,贸然跨行业经营,白手起家搞了一个大饼油条摊。不久又被招安进了房管所,并出任第一副所长之职。之后仍然不甘寂寞,通过“老街一片红计划”,研发争气牌外墙涂料,最后当上了东风涂料厂的厂长,后来的东方涂料公司董事长。
据称,东方涂料公司股票在深交所挂牌上市时,有人替小剃子季根财估算一下个人股票市值,大约已经达到一点二个亿。如此,季根财名至实归,你不能不感念其中也有父母提名的那份积极贡献。
只是,就在小剃子季根财刚刚实现从房管所管理而转型涂料生产领域时,他毅然改名了。
也绝对不是不尊重父母命名的正当权力,实在还是形势发展太快,不改名,小剃子自觉难以实现与时俱进。
小剃子将根财的名字更正为向东。
表面上,只涉及地理方位。更深层次方面,领袖当年被比喻为永不落的红太阳。所以,向东就是始终面朝太阳的意思。相比之下,根财之类实在显出财迷心窍过于势利。
说过当年派出所管辖人名非常严格,改名字不如想象的那么容易。我当年没有进小学就读还好,18岁以上的成人改名难度更大。
小剃子季根财惦记给自己改名时,已经被顺利结合进新生的革命委员会,出任房管所第一副主任,也算是老街方面的一个人物。
再说,你派出所再牛也要在房子里办公展开业务活动,这活人属于你派出所管,屋子物业涉及房管所职责,两家总是有点公务方面的牵扯。一来二去私人关系也就接上了头,相对比较热络。
小剃子季根财的更名申请不仅被老街派出所受理了,同时也按照其意思确实改成了“向东”的新式呼叫。
仍然稍显不足的是,表面上你这名字可以由“根财”而“向东”,但是,原来的根财名字仍然不能随意取消,要作为曾用名长期保留。
当年名目繁多的表格中,除了填写姓名,例如原本的季根财可以堂而皇之地换成季向东,但是名字下面必定有一栏曾用名,这就是遗憾。难免露出点由“根财”而“向东”,这革命倾向与传统观念之间过渡的深刻擦痕。
据说,小剃子改名时有意捎带上自家的大剃子哥哥,连名字都给想好了,叫做“争气”。不过被大剃子婉拒了。
大剃子的意思是,只要是人,没谁不想争口气。但这争不争气仍然不只是自己的愿望而常常取决与客观现实环境。我大剃子脑子不太好使,不是一般性木讷,完全跟不上飞速发展形势的趟,如此情形,还是季(几)根发好,从形式到内容更符合我大剃子实际。
既然你做哥哥的不领情,后来由房屋管理而涉足涂料领域,季向东就将自称是自行研制生产的涂料以“争气”命名。
其实,这小剃子从根财而向东也不是个案,还是比较能够代表那个年代人们取名行权紧跟形势的一般倾向。
例如,你只要一看这大小剃子根发根财的名字大致猜到,这两人属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产物。如果罩在眼下流行的无论是上世纪后半叶的那一年代的什么后上,肯定会笑死人。
也就是在这个意义方面,我太爷可以给我爷爷取名王昊,而我爷爷给我父亲取名龙海,这王龙海即便顺倒来念成很溜,已经属于比较有学问有见识的例外。
通常,解放前的浦东人名更多传达人生整体向好的主观愿望,什么根啊祥啊,福禄寿财喜等等的;还有涉及改善家庭性别结构的,如招弟,引妹;也有自然的时节表达:例如叫巧云的肯定生自阴历七月,而梅春者产于冬春之际。实在没有太大家庭人生念想就采用顺位排序,例如阿大,阿二。
新中国成立以后,人名的政治倾向就比较突出了。例如五十年代出生者,爱国爱民新华援朝跃进等等的居多。六十年代中期开始,不仅小剃子式的向东向宏之类的普遍流行,更有甚者拿反帝、反修之类的政治口号作为名字也不在少数。
在我的记忆中,父母提名而后代就此遭遇不幸者以老街上的姚国光为甚。姚国光是江西人氏,同拾荒的阿福是邻居。
当时,江西人有个比较擅长的看家谋生形式是搭碗。这在今天几乎是不可思议。一口碗,破碎之后肯定一扔,当年那碗一不小心失手碎成几瓣都舍不得扔,要请人修补。
搭碗谋生的江西人姚国光,被大家顺口叫做小江西,真实姓名反倒没有很多人提及。
*爆发以后,有人揭发这姚国光的名字包藏祸心。姚在浦东话音可以是“要”,想你千里迢迢来到老街搭碗谋生也就罢了,偏偏你还姚(要)国光。这国光可以多解,首先顾名思义,你要让国家都光了,类似三年困难时期,存的是什么心。还有深入挖掘的,这国是不是代表着国民党,光是不是意味这光复大陆。
姚国光,就是你姓姚的整天期盼着国民党反动派光复大陆,让我们劳苦百姓吃二变苦受二茬罪。加上姚国光长年累月挑着个担子游走乡镇之间,是不是潜伏在老街而四处活动为台湾方面刺探情报。
一时,又是批斗又是收押审查,把姚国光折腾的死去活来。
后来,根据姚国光交代的江西老家地址,派员前去调查,希望能够顺利挖出命名者相关的蛛丝马迹线索。遗憾的是,其父母就是江西下乡的种地农民,六十年代初先后亡故。至于起名一事,因为其父母不识字,请附近小学老师给认真推敲的,原意是期待孩子日后要为国争光的意思,这根本不是姚国光本人或者是其父母的那点意思,完全是小学老师从书本理论到提名实践的个人心愿。想不到差点弄成惊天大案。
一天,我在父亲粮店门前廊棚的水泥地上与同伴玩抽贱骨头。这是冬天孩子们非常喜欢的热身运动。
间隙,我坐在廊棚护围上歇息,只见姚国光手里捧着一个饭盒,哈着腰在粮店墙下的地上捡东西。
前一阵子听说姚国光被关进了牛棚,估计刚放出来。
牛棚是个奇怪的名称。当年学习雷锋号称人们要做革命的老黄牛,现在牛棚成了关押坏人的地方,还是让人有点想不太明白。问老师,老师说好像佛教有牛鬼蛇神的说法,是指牛头马面的鬼神,现在用来比喻形形色色的坏人。
我好奇地上前问姚伯伯在干嘛。
姚国光伯伯稍稍有点紧张,说没什么,没什么。我看到,姚国光伯伯右手沾满着灰尘,而饭盒里有一小把同样沾满尘土的米粒。再挑担搭碗肯定是不敢了,走投无路的他,就靠捡粮店或者是籴米的人掉在地上的米粒维持生计。
我突然动起了帮姚国光的念头,就上前轻轻敲打米店安在柜上木制的米斗,这样总会有几粒米掉下来。父亲在柜台上秤米,他以为我只是调皮捣蛋好玩。这事姚国光伯伯想做也不敢,他还是一个刚放出牛棚的牛鬼蛇神四类分子。
于是,只要有人籴过米后,我就去帮着将米斗敲打几下,姚国光伯伯就可以多捡几粒米。
一会儿,姚国光伯伯说,谢谢你,弟弟,这就够了。被人看见影响会很不好。
我注意看看姚国光伯伯的饭盒,才只有一把多一点沾满尘土垃圾的米粒,就说,才这么点,也不够吃一口。姚伯伯说,够了够了,多加点水,够熬小半饭盒粥了,我这一天就能够对付了。
当年姚国光伯伯从地上捡米粒和反过来劝慰我的谦卑神情,让我一辈子都难忘记。
要说这名字信息比较有趣的还是陆家棺材铺的陆继仁公子。
陆继仁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被绑票,后来一举考入清华大学精密机械专业,稍后还出国深造。按理这人生春风得意马蹄敏捷。
但是,偏偏陆家父母还是不甚放心,请人测字,看看儿子未来时运究竟如何。
想不到那拆字先生一看陆继仁名字,桌子一拍说,不得了,这属于国家机密级别,不能随意乱拆。
一惊一乍把陆家父母吓成不轻,以为儿子在北京或是国外闹出了什么乱子,例如当年被绑索似的。坚持要拆字先生说清楚讲明白。
拆字先生百般无奈,只得悄悄将陆家两老拉进里屋神神叨叨地说,你家儿子是搞两弹一星的。
接着就把这仁字分解细说了一番。陆家父母这才恍然大悟。只是拆字先生说,我不仅泄露国家秘密还包括天机,罪不可赦,是要折阳寿的。
后来陆继仁回家探亲,父母向儿子做进一步证实。这时,国家无论是社会政治经济发展情况面貌一新,所以讲话少有顾忌。陆继仁说,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搞这个专业的。
父母将拆字先生的事情说一遍。陆继仁哈哈大笑说,完全不科学,胡乱猜测的。
由此可见,这名字之于人生,确实并无可有可无,其间常常变化多端奥妙无穷,以我的浦东老街为例。
第十四章 老娘舅:用人不可能不疑,疑人该用还是要用……老娘舅掷地有声(71)
狗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说这鬼话的人,连自己都不会相信。老娘舅义正词严地斥责道。
身为老街居委会主任的老娘舅,一直坚持自己的用人观点,用人不可能不疑,疑人该用还是要用。
老街居委会系统的人都知道,其实,老娘舅的类似言论,并非属于泛指的普遍真理,只是特指的个别案例。目标对象就是自己的直接下属,老街居委会第一居民小组的组长杜成章。
老娘舅,只是老街人对他的通俗称呼。老娘舅,姓朱名志刚,是老街方面著名的革命者。
老娘舅上世纪三十年代就是浦东新四军三五支队朱亚明手下的一员骁将,后来北撤到了关外,几年后从白山黑水的东北打到海角天涯的三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为了保卫新生的共和国,又重返东北并一举跨过鸭绿江,与世界头号劲敌美国人较上了劲,彼此狠狠干了一仗。
我们这方面谦逊,把美韩军队赶回了战前军事分界的三八线,认为双方势均力敌,我方略占上风的基本战局。
偏偏老美那边的军政包括学术界对所谓的“韩战”评价极不乐观。主流观点认为,面对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志愿军,不可一世的美国军队终于败下了阵来,酿成了美国兵唯一战而不胜的痛苦事实。
新中国就是通过这一仗,几乎雪耻了可以上溯到1840年鸦片战争以降,中国人被世界列强、次列强或非列强们宰割欺凌的历史。向世人宣告,已经站立起来的中国人民基本上不那么好欺负了。
作为当年参战的志愿军朱志刚连长,迄今体内的核心部位还留存着美国人弹片的纪念品。
如果认为街道居委会主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