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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巫越面色一沉,问,“确定吗?”
鱼琊点头:“末将请来了城中几位知名的大夫,他们皆认为确是瘟疫无疑。但庆幸的是,此次瘟疫得到了及时的控制,他们对提出防治措施的浮图倒是颇有兴趣,希望能有机会交流一番。”
显然,这个时代还未意识到卫生的重要性,很多疾病其实都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或喝了生水所致,一般平民更是没有饭前便后洗手的习惯,平时也就罢了,此时却不得不防。
见巫越看向她,墨非道:“瘟疫也分很多种,有的只要防护得当,控制起来并不难,再加上适当的治疗,痊愈也只是时间问题。我想,士兵们的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严重,只是需要大夫们多花些心思,为他们好好诊治。”
巫越点了点头。
眀翰沉吟道:“我们虽可暂时控制病情,但此次大水冲击范围广阔,受灾人数更是难以估计,待大水一退,尸积遍野,很容易形成瘟疫,到时幽国陷入恐慌,乱则乱矣,对我国却未必有利。战祸可控,疾病却难控。”
说罢,眀翰眼中闪过一抹自嘲的笑意,他用一场假瘟疫夺得了中都,如今却要面对一场真瘟疫,世事还真是变幻莫测。
“不单如此。”墨非接口道,“地上河流与地下水脉纵横交错,很多是相通的,病体进入水中,很可能给其余地方带来疾病,比如中都,百姓所用的井水就有可能已经受到了污染。”
在场几人面色都有些严峻,巫越问道:“不知浮图有何应对之法?”
“此事主要还得靠大夫们的医术,浮图对此亦知之不深,有句话叫‘病从口入’,要控制瘟疫恐怕还需从此处着手。主公目前能做的,便下令通告城中百姓多注意饮食与清洁,譬如不喝生水,经常用热水清洗身体,平时多食盐和醋,不吃冷食……诸如此类。此乃防止病体入侵的一些简单法子,能有多大效用尚不可知,只希望大夫们能尽快寻找到更有效的防治措施。”
历来瘟疫流行的时期,亦是名医辈出的年代,墨非虽有超出这个时代的见识,却绝对无法和那些精于一道的专业人士相比即便这个时代的医术还很落后,也不是她能置喙的。
“如此,本王明日便让人张贴告示。”
眀翰插口道:“不若再派人挨家挨户地告之,同时有限地发放一些物资或药材,或者在城中各处架起锅炉,为百姓提供免费的药汤。”
话一说完,墨非有些侧目,此人还真是随时都能将环境利用起来。 巫越很快应允了此事。
这时鱼琊开口道:“对了,主公打算如何处置狄轲?”
巫越眯了眯眼睛,淡淡道:“斩其首级,送至幽国王都。”
鱼琊一边应着,一边心中嘀咕,原以为主公会给他来个五马分尸呢,谁知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事实上巫越本来确实有这个打算,但仔细想来,这狄轲也不过只是一枚可悲的棋子,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名叫“栖夙”的男人,不将他抓住,他始终无法安心,总感觉有一只毒蝎子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眀翰笑了几声,道:“此间事了,主公不如暂时回炤。”
“回炤?为何?”
“一来我军需要补充兵力,步恒将军留守戎臻为主公训练新兵,应已小有成效;二来中都局势基本稳定,暂无兵祸,瘟疫之患亦处于预防阶段,若是真的大面积爆发,主公在此反而不妙。诸如以上几点,主公不如回国主持大局。”
鱼琊也道:“末将赞同眀翰先生的建议,中都由末将留守即可。”
巫越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回国?此时墨非突然想起失踪已久的孤鹤,不知他是否还平安?去了哪里?怎么就这么杳无音讯了?她心中有些不安,却不愿意朝某个方面去想。
接下来几日又是一阵忙乱,巫越先是召集数位大夫整理出了一套预防瘟疫的措施,然后通告全城,并接受眀翰的建议,发放免费汤药,同时派人安抚民众,此举无疑让众人对巫越更添几分敬服。相比上次那场假瘟疫造成的恐慌,此次的真瘟疫反而无人作乱。
不但中都如此,巫越还派人通知了其余城镇,一律照此施行。
之后不久,中都以西大部分地方疾病流行,饿殍千里,祸乱丛生,有如恶鬼地狱,而中都以东,却稳定平和,无瘟疫带来的恐惧,无民乱造成的死亡,无流离失所的困顿,无饥饿引发的惨状,两相对比,天差地别。炤国自此真正获得了占领区所有幽国百姓的归心。
巫越回到自己的居室,梳洗一番便准备入睡,这时一仆役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跪道:“主人,入睡之前请泡足。”
“泡足?”巫越一愣,奇怪道,“这是谁定的规矩?”
仆役回道:“是浮图大人吩咐的。他说从今日开始,主人每晨须用盐水漱口,饭后一碗姜汤,每晚用热水泡一次足,不得间断,直至主人启程回国为止。”
“哦?”巫越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那盆热水,道,“如此,便过来吧!”
仆役一边为巫越脱去鞋袜,一边迟疑地说:“主人,浮图大人另外还吩咐了小奴一些事。”
“何事?”巫越把双脚浸入水中,立刻感觉一阵舒爽,也可能是因为此事是浮图叮嘱的,他心情显得格外愉快。
仆役回道:“他让小奴随时留意主人的身体状况,听大夫之言,主人只是微感风寒,喝过几剂药汤便可复原。只是浮图大人担心病情反复,便着小奴每日留心,不得松懈。”
“他到底吩咐了些什么,你且一一道来。”
“诺。”仆役躬身道,“浮图大人吩咐,晨时用盐水漱口,一天早中晚三餐须准时,膳食以清淡为主,少饮酒,多喝汤,,亥时之前入睡,睡前再用盐水漱口,热水泡足,关好门窗……”
随着仆役的叙说,巫越的表情慢慢转柔,心中溢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如冬日暖阳,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化开一般。
浮图啊……
64、劫 。。。
一个月之后,巫越带着三千兵马离开了中都,一路赶往戎臻。
墨非自然随行,只是此次回程并不急,众人心情相对轻松。
第四天的黄昏,巫越等人在一处小河边停歇。此处是灰河的一个支流,河边芦苇丛生,比起墨非在上世看过的芦苇丛,眼前的这一片不但茂盛,其高度更是几乎达到了近两米,枝干强韧,浅黄的芦花团团簇簇,在秋风中轻轻摇摆,蔚为壮观。
是夜,半月遮面,幽空星稀,除了营地篝火,四周皆是漆黑一片。
巫越与墨非都已分别入睡,守夜的士兵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巡逻四周,一切似乎都平静如常。
正在此时,河中一根管状物体缓缓向河边移来,在这漆黑的夜晚,即使视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发现这样小的东西。
当管状物靠近河边时,一个脑袋悄然露出了水面,他以芦苇为遮挡,静静地观察着不远处的营地,直到摸清守夜士兵的巡营规律之后,才趁着一个空档爬上岸,伸手灵活地偷入营地。
来人的目标似乎很是明确,弯弯绕绕地朝墨非所在的营帐潜去。
墨非的营帐与巫越相隔不到十米,来人为免惊动巫越,特意绕了一圈,从另一边钻进墨非的帐中。
而在此时,墨非衣服中的玉符微微泛起的光芒,可惜她正在睡梦中,虽感觉有些不舒服,却没有立刻醒来。来人动作很快,先是打开一个瓶子在墨非鼻子边晃了晃,墨非头微偏,彻底陷入昏迷。
接着来人又展开一个黑色的大布袋,从下至上,轻手轻脚地将墨非装入袋中,然后将袋子扛在背上,用绳子捆好,静静等了片刻,算好巡逻的时间,他便朝原路潜逃。
这次带着一个人,显然困难许多,但好在有惊无险,来人还是顺利逃回了水中,一下水,他便迅速隐入芦苇丛消失无踪……巫越突然猛地睁开眼,一翻身就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皱了皱眉,随手拉过披风披上就走出了帐篷。
看营地似乎一切正常,他稍稍安心,下意识行到墨非的帐前,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冒然进去,但是就在他转身之时,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他神色一凛,手一掀就冲进了墨非的帐中。
帐内已空无一人。
巫越呼吸一滞,走出营帐便怒叫:“来人,将营地所有士兵都叫醒,立刻搜索周围所有地方,刚才有人潜入营地,将浮图劫走了!”
营地很快一阵喧嚣,睡梦中的士兵一一被唤醒,他们在听到消息之后,都大为惊愕,负责守夜训营的士兵更是面如惨灰,竟然被人从眼皮底下潜入营地劫走一个人,这已经不是丢脸的事了。
巫越让人点燃火把,又进入墨非的营帐,帐中不见一丝凌乱,墨非的包袱都还在原地,只是地面上似乎有一些水渍,顺着这些水渍,巫越带人一直寻到了河边,看到眼前大片茂密的芦苇,他低怒道:“点火,将芦苇丛给烧掉!”
士兵先是领命,随后又迟疑道:“这样若是波及到浮图大人……”
巫越顿了一下,正在思考另外的对策时,就见一艘木舟从芦苇中驶了出来,与岸上众人相隔四五十米,巫越眯着眼睛也看不清船上几人的模样。
这时只听到那边一个熟悉的声音朗声笑道:“戎臻王,又见面了。”
栖夙!巫越眼中冒出熊熊火焰,恨不得立刻将那人烧为灰烬。
“是你劫走浮图?”巫越喝问。
“然。”
“你到底想做什么?”
“呵呵。”栖夙笑了数声,道,“浮图先生学识过人,在下仰慕已久,想请他去庆国做客。”
“你敢!”巫越怒道,“浮图乃本王之人,岂容你窥视!”
“很快便不是了,他若到了庆国,在下必以上礼待之,断不会折辱他分毫。他日浮图若成为敝国宰辅,在下必派人前来多谢戎臻王的成全。”
“成全?”巫越咬牙低吼一声。
“哈哈!”栖夙又大笑几声,道,“今日之事就当在下离开前送给阁下的最后一份大礼吧!保重!哈哈哈……”
“站住!”巫越忍不住冲到河中,睚眦俱裂地看着小舟远去。小舟渐行渐快,远非游水能赶上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浮图被那个男人带走,心中的怒火几乎让他发狂。
巫越立在河中,身后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之听得潺潺流水声与芦苇在风中的摇摆之声。
不多时,巫越忽然闭上了隐现赤红的眼,待到睁开时,已恢复了冷静,他一边上岸一边下令道:“改道东南,朝灰河行进,同时派人通知戎臻与中都两地,只须告之大概去向即可。”
栖夙,你等着,本王发誓,绝对会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当墨非从昏睡中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午后,原本的小舟也换成了一艘商船。
她一脸疑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直到看见栖夙出现在眼前才慢慢梳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又是你。”墨非冷冷得看着他。
栖夙笑道:“浮图先生,在下失礼了,不得已出此下策将你请了过来。”
“这也叫‘请’?”墨非讽道,“在下真是受教了。”
栖夙叫人给墨非端来一些食物,道:“想必浮图已饿了,不妨坐下来饱食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