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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丰捋了捋白须,笑道:“当年武昌望江楼,我便觉得遥儿和梨亭缘分似是不浅。如今看来,果是如此。梨亭,做当做之事,惜当惜之人,你做很好。如今能得此福报,亦数当然。”
张松溪调侃道:“六弟,这回都要做爹了,可不能再如以前一般,动辄脸红害臊,让人看了笑话。”
殷梨亭此时只高兴得揽了路遥,一劲相应,除了点头,却是什么都不会说了一般。到是一旁路遥听了此语,心中窃笑,暗道这怕是难,殷梨亭想必如今高兴得已经听不明白张松溪在说什么了。事实也果然如此,几天之后,杨逍带了酸液跑回武当时候,听得此事,不动声色扫了殷梨亭一眼,挑眉道:“殷六侠不错么,到是很快。”也不知是这一眼还是这一句,路遥不出所料看着殷梨亭脸迅速蹿红,然后她摸摸鼻子,淡定替殷梨亭找回场子:“师兄当初也不错么,也很快。”果然,这一句彻底呛到了杨逍。他再待要说些什么,殷梨亭却想起了路遥一早鱼汤还未喝,连向杨逍告罪,揽了路遥一并往后厨去了,留下杨逍一人自顾自在那里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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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神医,在怀孕这件事情上路遥充分体现了医者素养。比起一天十二个时辰里不肯离开她三尺以外,随时随地小心翼翼,连她打个哈欠都会紧张,半夜睡觉都会傻笑殷梨亭,路遥很冷静客观立了自己医案,决定当用饮食,当有休息与活动,自己号脉自己开方,旁边坐着一个眼珠错都不错神殷梨亭。殷梨亭对于路遥医术向来是无比信任,此时更加庆幸路遥修习是医道。再加上到得如今,路遥除了容易困倦,并没有任何不适,并且气色愈发红润佳好,是以殷梨亭一天里几乎无时无刻不是笑意满溢。
除了傻笑,殷梨亭更是恨不得在路遥周身三尺加个水晶屏,生怕一阵风过都能吹断路遥一根头发。平日里长剑也不带在身上了,连路遥云晴双剑,都被他送到了莫声谷那里去保管。莫声谷知道殷梨亭一直都劝着路遥云晴双剑要随身,以防万一,如今莫名其妙看着被特意送出来剑,问他为什么。殷梨亭却只道剑是兵器,不免有暴戾之气,怕放在屋中伤到路遥和孩子。这话听得莫声谷愣愣张大了嘴,半晌也没弄明白这暴戾之气是怎么个伤人法。屋前路遥当时曾咬牙切齿台阶早就被殷梨亭拆了,如今连院子后面两人常去凉亭前台阶,中院回廊台阶,也都被殷梨亭给拆掉,改成了缓坡,看得张翠山不停取笑于他。甚至连屋中桌椅妆台棱角都被他用软布包了起来,生怕路遥不小心跌倒磕到。路遥相信要是有个能移动水晶罩屏,殷梨亭绝对能用欲言又止眼神看着她,然后在她彻底败给那眼神之后,把她全天放在水晶罩屏里面。她做大夫,见过不少将为人父人到比孕妇本人更加紧张,然则到殷梨亭这个模样,却还是头一回见,而且还是自己丈夫。于是一时间,路遥倒觉得观察研究殷梨亭似乎更有趣些。
但是路遥很快就后悔了。
五月十八,一名小厮骑着马疾奔了武当紫霄宫,却是山下回龙镇里刚刚开张普济医馆派来请路遥。小厮十四五岁模样,气喘吁吁坐在前殿中牛饮着道童端上来茶水,一抬头便见得一名二十出头碧裙女子从后殿出了来,身侧则是名清隽青年。
“小哥可是找我?普济医馆有何事?”
小厮看着眼前宛如双璧两人,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这女子怕就是医馆大夫们常常谈论路大夫。他刚来医馆不久,本以为能主持偌大医馆当是个年岁不小老大夫,到不成想是个年轻漂亮女子。一惊讶便禁不住咳了起来,却忽见得一杯新茶递到自己面前,抬起头,见得旁边青年端着茶同他微笑,声音温和:“小哥莫急,先用些茶水缓缓气。”
他接过茶,怔怔看着那青年,不由自主一饮而尽,这才想起正经事,连忙转向路遥,道:“路、路大夫,华主事让小上来请您,您快去医馆看看吧。”
主事华熙恒是徐天亲手带出来人,傅秋燃前些时候精挑细选好久才派过来,办事稳重可靠,知晓路遥脾性,轻易不拿非医务琐事来扰路遥。路遥一听是他,便猜出了**分,“有急病病患?”
“一个孕妇难产,稳婆给吓跑了,他们家人这才急送来了医馆。梅大夫看过,说是胎位不正脐带绕颈,产妇身子骨又弱,眼看着两个都要不成,请您赶紧去给拿个主意。”
路遥早已习惯此等紧急事情,殷梨亭跟路遥在一起久了,也已然司空见惯。同殷梨亭下山时候,路遥满脑子都在思考着到了病人如今各种可能情况以及应对办法,没太注意到殷梨亭异样神情。于是在以后八个月中,路遥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日里带了殷梨亭同去。
第一一五章 乱波横一寸
普济医馆馆内四个常驻大夫,另有五个轮值大夫每隔一季过来一个月坐堂诊病。医馆开门月余,因着大夫们医术佳好,药材价格亦是不高,是以口碑不错。路遥和殷梨亭到得医馆时候,尚有不少病人在大堂里看病候诊或是按方抓药,到是主事华熙恒却是站在门口张望;见得路遥两人来了;如蒙大赦,连忙过来拱手行礼,“路大夫,殷少侠。”他也不啰嗦,直接引了两人穿过大堂往内院行去。边走边皱紧了眉头,直接向路遥简述情况:“病患是头一胎,两个时辰前送过来。一开始产婆被吓跑了,他们家人又给找来一个,方才和梅大夫有些争执。”
路遥按照以往习惯,走颇快。殷梨亭看得担忧,生怕她摔倒,手臂挽住她腰际一路展开轻功,速度不快却是足不沾尘“飘”进了后院。
前堂日常医务尚且一如往常,后院却看得路遥皱眉。只见得前面一个厢房门口围了乌泱泱一群人,嘈杂吵嚷声音不绝。原本应该各司其职药童小厮们也是不停向这边张望,更有两个跑到近前观看。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既是尖利惨叫声从房内传来,声音撕裂沙哑,同哀嚎无异,又生生从中折断,仿似叫喊之人喊道一般忽然被堵上了嘴一般。这一声让院子里嘈杂声音立时静下来不少。连殷梨亭也被惊得手上一滞,警惕看着那边,揽住了路遥不松手。路遥轻轻拍了拍他手道:“没事,是产妇难产。六哥我去看看。”殷梨亭听她说得笃定,这才微微放心,眉头却又随即拧在一起。他平生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事,竟没想到如何会惨叫得这般厉害。路遥还来不及说什么,华熙恒刚忙趁这个时候提高了声音,“梅大夫,梅大夫。路大夫到了。”
他这一出声,一群人同时转过身来看向这边。人群中一身量颇高男子见了路遥,俨然一副松了口气模样,快步过来,也来不及行礼,微微向殷梨亭点了个头,连忙对路遥道:“路大夫,这次怕是有些麻烦,您且来拿个主意吧。”这人便是华熙恒口中梅大夫梅涣。
路遥点点头,一路随他往里走,听他道:“产妇今日子时开始阵痛,寅时产道便开到了四指。然则那胎位不正,孩子逆位先出来了一只脚。如今那产妇产力很是不好。我想到普济医会你曾谈到过这方面病例和金石疗法,就赶紧要华主事请你过来。这产妇怕是不用此法是不行了。”
路遥点了点头,“好,我先去看看病人。你们东西可有准备好?”
华熙恒道:“已经好了。何时开始但看您和梅大夫意思。”
路遥点点头,便要同梅涣去准备。却未成想人群中一只手忽地向自己抓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得白影一闪,那手被她一旁殷梨亭牢牢扣住脉门。定睛看去,却见得是个模样不差青年公子,年纪不及三旬,此时却是满眼血丝胡茬满面,憔悴异常。他正急切看着路遥和梅涣,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华熙恒此时低声对路遥道:“这位就是产妇相公。”
路遥点了点头。自己妻子难产,他怕是急得不轻。
殷梨亭戒备看着对方,却忽觉路遥拉了拉他衣袖道:“六哥。”
殷梨亭此时却是决计放不下心,虽然松了手,到是一只手臂揽在了路遥身前,怕那人再随便动手。
青年公子本来被殷梨亭这样一扣脉门,立时便使不出多少力气,四肢发软,吓得不轻。好得殷梨亭松手,连忙退了两步,瞪着梅涣道:“你这大夫放才分明告诉我,进去看一眼就能告诉我孩子和阿妍如何,我才答应你进去。结果你不仅什么都不知,还弄来这么个小丫头做什么!”
梅涣正要开口,便听得屋内又是一声呻吟,声音仿佛被巨石碾过一般,痛苦暗哑,听得让人心惊。路遥摆摆手,顾不上解释,拉了梅涣直接进了房门,留得殷梨亭在外面。华熙恒很有眼色补了上去,同那人周旋。
路遥这厢同梅涣刚一进门,待得看清眼前情景,同时惊怒。之间一个四旬上下身量矮小微驼稳婆正拼命撑着孕妇双腿,一手不停按着孕妇肚子,一手竟是似在用指甲试图划破产道。全然一副不顾昔产妇性命模样。那产妇已经似是昏了过去,脸色苍白牙关紧咬,身下更是有这几滩血迹。路遥怒火瞬间烧上额头,历来慢条斯理梅涣也怒道:“快住手!”
那稳婆一见得两人,到似比两人更加生气,一双小眼睛瞪着梅涣,“哎呦喂喂!你这登徒子怎地又进得来了?一个大男人,怎就进得产房?这成什么话?出去,快给老娘出去!”
路遥这下明白华熙恒所谓“有点争执”是怎么回事。当此际者她全然没有耐心同那稳婆废话,一步踏上,手腕一转一招当年同殷梨亭学来防身小擒拿手,同时扣住稳婆两只手,力道颇是不弱。那稳婆还没明白怎回事,便杀猪一般大叫起来:“小浪蹄子……”话未说完,路遥不耐烦狠命敲了她睡穴一下,虽然没有内力劲道不足,倒也如愿让她昏睡过去。皱着眉毛把人推给梅涣,梅涣接过来,略带恨恨把人塞到一边椅子上。待到再去查看那产妇,两人皆尽心头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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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外,两注香时间,华熙恒已经平复了产妇丈夫吵闹。毕竟是徐天一手带出来人,这些事物可算驾轻就熟。待得他再回身看到殷梨亭,却见他怔怔站在一旁,神思不属模样。吩咐了个小厮搬了把椅子,华熙恒过去几步道:“姑爷,坐。”路遥订规矩,医馆药堂里一律唤她路大夫。是以为由此时私下华熙恒才以“姑爷”相称。殷梨亭却似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听得华熙恒说话,忽地抬头问道:“华主事,这女子生产都是这般?”
华熙恒被他问一愣,顿了顿道:“那到也并非如此。一般女子若是顺产,也不会送到医馆来,在自己家中就好。这一个是难产,这才不得已送过来,平日里极少见。”
殷梨亭闻言,大大松了口气,脸色到比方才好了许多,“原来是极少见才这样。方才我听她哭叫,实在骇人。”
这话更让华熙恒怔愣。早闻自家姑爷是江湖上极有名号人物,到不成想这产妇哭叫两声便吓得如此。片刻间便明白,想来必是因为路遥有孕事情。刚要开口,一旁因为当初泉州鼠疫而和殷梨亭相识韩大夫笑道:“殷兄这你便不知了。女子生产均是要痛得折腾哭叫一翻。这个难产身子骨差些,动静到比寻常还小不少。”他是轮值大夫,前天刚刚过来,尚不知路遥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