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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珠宝匠
作者:决明
男主角:秦关
女主角:朱子夜
内容简介:
他是严家当铺最倚重的琢宝匠
第一回见到这个名唤“朱朱”的小女娃
他就看出这个女娃是块未雕琢的璞玉
从小,她就把他的身分定位在“哥儿们”
但他很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绝对不是“哥儿们”
相反的,他希望自己能有那个福气细细琢磨她
让她在他手中散发出女人的华丽光芒……
曾经,她取笑著他的名字
说秦关、情关,听起来就像是注定要难过受困
可他认定这个爽朗无心眼的女孩是他的情关
不必烦恼会在感情这条路上跌得满身伤
因此他放心去爱、全心去爱、毫不保留去爱
相信著总有那么一天,她同样会爱他
然而,原来感情的关卡层层叠叠,不仅只单方面的一相情愿
某一天,她说:“关哥,我觉得,我好像爱上谦哥了。”
这一句话,成为他与她最后交谈的语句
教他震撼无比,更从此陷入感情的困境…
正文
楔子
上联: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下联: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横批:万物皆可当。
朱红大门开敞敞,迎尽过路财神客,门旁艳红色春联沾着金墨,挥洒出上方三句话,将张贴春联的店家营业项目表达得贴贴切切。
这是一间当铺,一间提供给急需银两周转的客倌以值钱首饰、房地契、古董等等商品来质押的大当铺,客倌可以选择“取赎”或“死当”方式来进行交易,若选取赎,当铺会视商品价值付予客倌金钱,三个月内,客倌只要付还本金及五分月息,当铺便会双手奉还商品。有些商品对客倌极具纪念价值,只是一时手头紧,不得已才拿如此珍视的东西前来典当;若选死当,等同于直接将商品卖给当铺,双方银货两讫,客倌不得再对商品要求取赎,当铺拥有商品完全处置权。
附带一提,取赎的三个月时限一过,视同流当,当铺一样可以自行处理典当商品。
严家当铺已是三代经营的老铺子,信用好,价钱合理,童叟无欺,才能在南城后街生存近百年。老铺子传呀传,从爷字辈传到爹字辈,再从爹字辈传到儿字辈,严家第三代,人丁单薄,一根指头刚刚好就能算完,一个,只有一个,还是个漂亮粉嫩的女娃儿。
当初严老爹撒手人寰之前,心心念念便是掌上明珠顿失依靠,他没替她多生几位哥哥姐姐来照顾她,五十二岁时才得此爱女,自然宝贝再宝贝、宠爱再宠爱,舍不得她吃半点苦、流半滴泪。他若一走,年幼的她该依靠谁?谁能像他这个爹亲一样将她捧在手心?他实在无法放下心来,哽在喉间的最后一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幸好,铺子里曾有人留下“流当品”几件,当时觉得惹上大麻烦,还得浪费米粮养大“流当品”,现在却发现“流当品”所隐藏的附加价值。
当夜,严老爹叫了人进房,房门一关,足足一个时辰,门再开,那几个人走出来,一盏茶之后,严老爹带着欣慰笑容,驾鹤西归去了。
严老爹一走,众人皆看坏严家当铺的后势,严家千金年轻稚嫩,身旁也没有长辈可以请益帮忙,当铺这一行绝不像摆摊卖大粥那么容易,上当铺典当之人,牛鬼蛇神都有,不是每一个都抱持善意而来,只要遇上一个拿假货上门,自己又无法分辨真假,被骗被谁被设计都是常事,光靠一位养在深闺刺鸟绣花的严家小姑娘担下重担,严家当铺根本支撑不了半年。等着看严家当铺倒闭的人,全南城都是。等呀等,瞧呀瞧,瞧着严家当铺在严老爹过世后不到半年,买下同街左右两边房舍,打掉,重建,将原有规模硬是扩充两倍。再等呀等,又瞧呀瞧,瞧见严家当铺一年后买下西二街半数以上的土地,盖起别院、建筑高楼、开始涉猎其它行业,卖布匹、开银楼、做美食以及跑船运、聘请更多更多人手。
当铺在一片不叫好的情况下,杀出一片清澈蓝天。
严家当铺,当出了名声,当出了财富,也当出了茶余饭后更多闲磕牙的好题材。
严家当铺为何不倒反兴?
严家孤女凭哈振奋家业?
严家那几件“流当品”,究竟是何方神圣,撑起严家明明该倒的小当铺?
来来酒楼里,说书老王正在拨弄老月琴,沙哑而破锣似的嗓,说着不知几分真几分假的严家故事。
今儿个要讲的,是第三个“流当品”,那位姓秦的家伙……
第1章(1)
“你是哑巴吗?”双手托着粉软腮帮子的女娃娃,盯着他瞧了好半晌,圆滚滚大眼黑白分明,眨巴眨巴着点点璀璨星光,红嫩嫩的嘟唇老早就试图蠕动好些回,满肚子有许多话想说想问,她忍了没一会儿,终于还是禁不住好奇心地问道。
她没听过他开口说话,无论是同大伙围坐用膳或是此时,她猜测他应该身怀宿疾,瘠哑之类。
他没瞄她,心力全盘落在手里仔细打磨光滑的木钗,回应她疑问的,只有砂纸涮涮摩搓声,以及偶尔,他轻轻吹气,将木钗上细屑吹掉的吁息。
“又聋又哑?”她又偏着脑袋瓜子问,这回,她多出比手画脚的动作,指指耳朵又指指嘴。
他放下木钗,改串起圆润透白的珠贝,三条不等长的银色丝线,各自穿入一颗珠贝,小镊子锁紧丝线末端,再把串起的珠贝系于木钗上。
一个年轻青稚的男孩,做起细致工艺,毫不含糊,手里东西是姑娘家最爱的首饰,虽然不若外头铺里贩卖来得华美贵气,却有其独特雅致的味道,简素钗身琢雕成梅枝形状,浑然天成的伸展模样,宛如它是方才才从梅树上被人折下,钗身上,再以白色碎玉粗略点缀出梅瓣,他并不刻意将梅瓣做得精细,在梅枝似的木钗问若隐若现,最末端,便是摇晃颤动的三串珠贝银丝,彷若天际飘落的雪花,随着他右手一动,珠贝跟着动,可订咚咚,声音煞是好听。
就连还不懂得欣赏饰物的女娃娃都很肯定自己喜欢他手上的珠珠钗― 这名儿,是她方才自个儿替它取的。
和她的名字一样呢。
朱朱,珠珠。
“好好看的钗,可以送我吗?”她操着一口奶味十足的童音,毫不懂啥叫客气,大剌刺的态度好似她与他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朋友之间互通有无是天经地义一般。
实则两人完全不熟。
他知道她的身分。她是老板的外甥女,朱家牧场的掌上明珠,随着她爹到严家当铺作客数日,正是好动活泼的八岁芳龄,巴掌大的圆脸,镶有两颗黑如曜石、白若珍珠的大眼睛,爱笑的嘴,总是咧咧地露出一口白牙。
朱子夜,她的名字,据说源自于她是半夜子时从娘胎出世;这说法,她头一日坐上严家餐桌吃饭时,便成为第一句自我介绍。她并不是一个粉雕细琢的美娃娃,不像严家上下每个人都宠爱的明珠严尽欢。严尽欢唇红齿白,肌肤赛似瑞雪,五官秀气灵美,总教她的亲爹严老爷舍不得她双脚沾地,时时抱在怀里,乐当女儿的担轿夫。严老爷也非常爱替女儿打扮,举凡南城里最新颖的布料、最好看的衣裳、最合适她的小珠花,他全都心甘情愿为她买下,天天将女儿妆点成为最可爱的小粉娃。
朱子夜则不然。
牧场儿女,从开始学步走时,便是追着满山肥嫩绵羊跑,晒出一身健康深褐肤色及鼻间几颗小黑斑,她也不穿时下小女孩偏爱的绣花棉袄或晕染七彩蝶裳,反倒是利落的月牙色裤装包裹着尚未发育的童稚身躯,因为天冷,她搭了一袭粉色短氅,氅领以两颗圆滚滚兔毛球系结起来。
她更不像严尽欢梳盘着漂亮的双宾望仙髻,遑论再簪满金银灿灿的花钿银饰来加以点缀,她简单将半长不短的头发梳成一根长辫,甩在胸前,乍看之下,真像个雌雄难辨的英气小娃。
“这钗,你用不到。”他终于开口,正值变声的嗓,介于男人与男孩的尴尬交界,称不上悦耳。
她惊讶大呀:“你不是哑巴嘛!”干嘛闷不吭声,害她误会他不能言语,还小小替他可惜了一下下呢。她才来当铺没两天,就和全当铺里的人都混熟,完全没有隔阂,独独这个沉默大男孩,坐在饭席间,半点声音也没有,静静扒饭配菜,不跟谁闲话家常,只偶尔听见铺里人说笑时,唇角会微微弯起。
她老是看着他、研究他,却是没听过他吭声。
“我当然不是。”他睨也不睨她。
“谁教你都不说话。”她状似埋怨,实际上,粉颜间仍是漾满讨喜笑容。“那支发钗,不能送我吗?”她想到他刚才的拒绝,笑容变嘟嘴。
“你用不到。”她全身上下没有地方可以簪木钗。
“可是我很喜欢这支珠珠钗呀。”
“珠珠钗?”是在说哪根俗气的东西?
“对呀,它很漂亮耶。你手好巧哦。”她毫不吝啬夸奖。她连削根萝卜都有困难,他竟然可以将一支细木头削得这么好看,超强。
“它并不叫珠珠钗。”替木钗取个好名,是匠师的工作之一,他尚未想好人生第一支做好的钗子该取何名,唯一能肯定的是,它绝对不会叫珠珠钗这种俗名。
“它有三颗珠珠呀。”小娃儿取名法,超级直率。“我也叫朱朱哦,珠珠配朱朱,朱朱戴珠珠,刚刚好。”嘿嘿嘿直笑,伸出又嫩又短的食指,拨弄圆珠贝,一脸光彩照折。说得好似这支钗是为她而生似的。他抿唇没将这句话哼出。
“你没有梳发髻,木钗能簪哪?”他反问她。不是不愿割爱,自己的作品能获得青睐,对立志成为珠玉匠师的他,莫不是巨大鼓舞,哪个人不爱被夸?他当然也爱,很想赞赏小小年纪的她拥有识货好眼光,他甚至认为,珠珠钗― 姑且以此称之,待他想到合适木钗的名时,他一定改口!― 送给头一个夸它漂亮的女娃又何妨?
首饰,给让真心喜爱它的人配戴,更能映衬其光芒。
但她率性的扮相,着实与木钗格格不入。
“等我再过几年长成水姑娘,我就可以用它啦!”她拍着平胸,爽朗道。
真不知她哪来的自信?
他倒觉得,这娃儿再过几年也不会有太大长进,或许模样会变、体态会变、声音会变,性子却很难改变。
“再不然……我跟你换嘛,我把暴暴借你骑一天,你把珠珠钗送我,好呗?”
她改采利诱,“暴暴是我爹送我的生辰礼物,是匹漂亮小马,我向来舍不得借给别人的……”小脸皱皱,彷佛自己提出了多吃亏的交易筹码,但明亮双眼根本舍不得从珠钗上挪开。
“解开发辫。”他回答。短短四个字。
“咦?”她不懂他的答复是肯或不肯。
“我试试。”
试?试什么?
看见他取出木篦,应该也是出自他巧手之做,木篦以粗纸磨得相当光滑,一根一根篦齿刻得井然有序,篦身镂着费功花纹,她瞧懂了,是张大嘴的老虎,篦齿变成牠的利牙,好帅气,好威风,好漂亮,她也想讨……
他面向她,手里木篦轻扬。
呀!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要帮她梳髻!
梳一个可以簪上珠珠钗的发髻!
朱子夜一把扯开粗发辫上的麻色发带,兴奋地背对他而坐,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