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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王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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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舞着刀子,沿着河岸往山里跑去了。兵们进他房里一看,那女人已经死了!

  几天后,根茂回来了。他的下巴往左歪了,整张脸扭曲得难看、凶残!他有时泪流满面,有时凶狠无比。他穿着方头鬼给他的军装,独来独往。他再也不是过去放牛的长工根茂了。

第一部第四章(一)
第四章

  发现甲长疯了自己不能进食后的第二天早晨,方头鬼让他的*队伍在前面敲起了锣,通知各家各户到晒场上去。男女老少都得去,家里不能留一个人。过去,有什么事都是甲长通知的。他在前面背着手踱步,后面跟着一个打锣的吆喝。如今村民闻到锣声见不到甲长,知道是方头鬼又要出什么新鲜事了,但谁都不敢不去。人们从家中走出来,慢慢腾腾地往晒场走去。大家路上见面交换一下眼色,不知说什么好。他们往后看,长老们也出来了,背着手,佝偻着背,灰白的胡子在晨风中飘动,脸上现出些羞愧的颜色。最后,“七虎”家的大门也开了,一家人也都走了出来,被打断右腿的六虎拄着拐杖走中间,头上缠着灰布。秀才家刘老二嚷嚷着,说要看看方头鬼到底能怎么样,也来了。

  人都来齐了以后,方头鬼令兵士封锁晒场的出口。佤帮兵士都端起了步枪,压上子弹,上好刺刀。方头鬼又令人在两个角上架起了两挺机关枪。蛇手、帮财背着盒子枪,在四周巡逻。方头鬼叉开双腿站在前头,手里拿着一柄金钢鱼叉。不远处就是村里有名的那棵粟子树。

  所有的人都被这荷枪实弹的架势吓坏了。虽然到目前,他们还不知道枪是何物,更不知道枪还有手枪、步枪、机关枪之分,只知道不过是件很厉害的杀人的凶器。

  “把鱼桶搬来!”

  两个兵士搬来一个大的杀猪桶,里面养了鲫鱼,扑扑地跳。只见方头鬼拿起钢叉,一叉一条,扔在地下,一叉一条,扔在地下,鱼在地下乱跳摔打,慢慢地死去了。好长时间过去了,他还是在那里叉鱼,晒场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孩子都被他这个动作吸引了。

  突然,一种恐惧感摄住了晒场上的每个人,谁也不知道方头鬼将要干什么。太阳慢慢升了起来,照着兵们的刺刀闪闪发光。人人心里都在打鼓。方头鬼终于停下来,眼光在晒场上扫来扫去。人人害怕撞上他的眼光,都将眼帘低垂下来。

  “把甲长带上来!”

  两个兵把甲长从一个木箱里拖了出来。那个木箱摆在那里,谁也没想到里面装着人。有人也才意识到,全村就甲长一家没来。甲长简直认不出来了,披头散发,一双散乱的眼睛翻着白眼,嘴里流着口水,就像拖着条死狗,看样子七魂已经游走了三魂。看见昔日不可一世的甲长变成了这模样,真有如在人群中投了一枚炸弹。那些窜掇他去告官的人,以为他还没回来了呢,原来是被方头鬼抓了。他们立刻惊惧了,害怕他把他们供了出来。

  “甲长违犯了本村法律,现宣判他死刑,并且满门抄斩!”

  那两个兵士把甲长拖到晒场东边的老粟树下,捆在树上。甲长头耷拉着。四个兵退到十步开外,端起枪,“砰!”“砰!”“砰砰!”甲长的头梗直了一下便立刻耷拉下来,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兵们的枪口冒着轻烟。

  士兵上前检查一通,跑到方头鬼跟前,举手敬礼。

  “报告主公,犯人身中四枪,业己死亡。”

  方头鬼点一点头。士兵讲的是佤帮话,别人听不懂。枪毙“人犯”在佤帮毒坤那里是司空见惯的,几乎每天都要举行这种议式,所不同的是死尸都要拖去喂狗。

  方头鬼向前迈进一步,挥着手中的钢叉,对大家大声说∶

  “王甲长已经伏法。他的家人呢,他的老婆已经喂了毒蛇,他的女儿已经被我这帮弟兄*了。我还是那句话,顺我者不昌,逆我者必亡。这话要是听不懂呢,就去问长老——你们不是有三长老吗,他们是知道的。”

  百姓村几千年繁衍生息,保身成了村民奉行的处世哲学,只要不关乎自己,就是天塌地陷也当看不见。方头鬼残杀了甲长一家,并没有在人群中激起愤怒,最多是在心中激起一丝怜悯的涟漪,但很快就消失了。相反,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以为要来的事已经过去了。惟有长老们,听见提到他们的名字,一个个都怕得两股打战,面色如土。那几个曾怂恿甲长去告官的,一直躲在人群后,口中念着佛号,此刻,他们反倒高兴了,因为方头鬼没有提他们的名字。

  “甲长到底犯了什么罪,非要杀他全家?他不就是要到山外去告你吗?他不去,我也要去的:让官府派兵来杀你们这些强盗!”

  突然,人群的一角上传来一个破锣般的嗓音。循声看去,见秀才家的刘老二正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他翘着一根稀黄辫子,躬着腰,隆着背,艰难地走到了方头鬼跟前。他左手叉腰,右手指点方头鬼,身体往后一仰一仰的,却说不出话。人群吃一惊后,立即抱怨起来。“唉……真傻,这又何必呢?”“书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不要命,可要带累我们……”不过这都是心里活动,也就是“腹非”,没有说出口的。

  “我道是谁,原来是秀才家的老二,”方头鬼说,用钢叉托着了刘老二的尖下巴——人们提起了心,以为他要刺下去。“我早料到你会跳出来……我将埋你的坑都挖好了。我说过,留你这条狗命几天,不过,今天你的时限到了。”

  方头鬼招招手。上来两个兵抓住刘老二的两只手向背后反挎,将他上身按捺下去直到头点地,那模样看上去很是痛苦。蛇手上来附耳问:“要不,用我的毒蛇?……”

  “不!不!他是读书人,我们要斯文点。”方头鬼说。

  方头鬼令帮财带人去将秀才家的那个书箱搬来。又让人把刘老二绑在粟树下。刘老二面无惧色,破口大骂∶

  “方头鬼!你有种就杀了我,我正要像古人杀身成仁呢。我在阳间告不了你,就到阴间的圣贤圣仁跟前去告你,让关帝爷派人来收拾你……。你要不杀了我,我操你十八代祖宗!”

  平常说话之乎者也的刘老二,想不到会骂出这样的话,大家终于在心中感到了一丝快意。其实,比刘老二这些话要恶毒得多的,人们在心中不知骂了千遍万遍。有人还暗地里做法事,把方头鬼不知杀了许多次。这些背地里的勾当总是不过瘾,人人都希望有人去痛骂方头鬼一顿…… 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 想看书来

第一部第四章(二)
“方头鬼!你以为都怕你?没有人敢骂你么?你错想了……你……”刘老二骂声不断。

  方头鬼令人薅草把刘老二的嘴堵上了。他犹豫了一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转过头来对人群大声说∶

  “今天我把各位乡邻请来,就是要向大家宣布百姓村的今后的章程——用衙门里的话讲,就是法律。这个章程,从今以后,人人都得遵守,不然,谁违犯了就像甲长一样,枪毙!刚才刘老二不是问我甲长违犯了什么罪么?违反了什么章程?我这就告诉你们……”

  方头鬼总共说了九条,可似乎谁也没有听清楚:要么就是方头鬼没有说清楚,那么就是大家害怕没有听清楚。大家只听到“这也不准”,“那也不许”。人群里没有任何反应∶既听不到反对,也听不到赞成。人们用沉默来对抗了。方头鬼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话都散发在虚空中。

  “大家认为怎么样?怎么都不说话?那好,不说话就算同意。今后我就一条条来实行。”方头鬼咬着牙说。

  人群仍没有任何反应。整个晒场一遍寂静。太阳升得很高了,春末的微风吹得老粟树叶“哗哗”着响,很远的山谷里传来了布谷鸟的叫声∶“大家摘茶——,大家摘茶——”远看去,山上的茶树一行行绿油油的。一排大雁从头顶上飞过,在天空划了一个圆圈,停在了远处山顶的大松树冠上 。大雁过后,是一朵云彩从头顶飞过,投下一大块移动的阴影。

  方头鬼被这沉默激怒了。他对蛇手、帮财说:

  “把刘老二埋了!”

  人们才发现在离粟树不远的地方,早就挖好了一个大坑。兵们把刘老二解下拖过去扔在坑里。刘老二手脚捆了,嘴堵了,可两只眼睛却喷着怒火。方头鬼令人把刘老二的书箱打开,将书堆在刘老二身上。

  “给我埋!让圣贤书来埋葬他。”

  兵们开始一铲一铲地掀土。所有的人都默默看着,终于,人群中传来了低低的抽泣声,那是刘老二那六十多岁的老母和十三岁的小弟。小孩不忍看,抱着了母亲的腿哭,又不敢哭出声。很快,泥土就把土坑填满了,他们还在上面狠狠地踮了几脚。

  “刘老二埋在这里,谁也不能动,更不能为他造坟,我要让他做个孤魂野鬼。”方头鬼说。

  这时,那群大雁又飞了回来。方头鬼接过机关枪,“嗒嗒嗒!”对着雁群扫射,几只大雁落下来掉在人群里,人们吓得四散,把守在晒场出口的兵端起了步枪声,大家又吓得退了回来。枪声在两边山上来回激荡。一缕枪烟在方头鬼头顶冉冉升起。

  “收兵回营!”方头鬼命令道。

  方头鬼带人走了。人群如获大赦般从晒场涌逃。不一会儿,晒场上只留下甲长的尸首、几只死雁和秀才一家。很快,他们爬到刘老二的土坑堆上号啕大哭!

  许多天过去了,方头鬼还是不走,村人绝望了:方头鬼坏事都做绝了,还要干什么?!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方头鬼是看中了他们手中的田地。 。 想看书来

第一部第五章
第五章

  方头鬼的理想就是要把百姓村变成罂粟王国。然而,土地是村民的命根子,他们虽然“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但真要抢夺他们的土地可就要和你玩命了,最终会激起民变,届时这几条枪根本就不顶用了。方头鬼又不喜欢玩计谋的,他自从在毒坤那里学会了杀人放火后,对起先自己玩的坑瞒拐骗那一套就瞧不上眼了。帮财时常给他出主意,他摆摆手说:“你那些是骗小媳妇哄小孩的玩意儿……”他瞧不上眼。他觉得强取豪夺更为直捷有效,不费脑子,也最为刺激。

  方头鬼先把老爹那十几亩地抢了来种罂粟。这是块好地,父亲年年在这块地上耕种,因此而丰衣足食。

  那天,方头鬼回村时将父亲从去田里的半路上架回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出家门。这样被儿子架着回来,他觉得这张老脸丢尽了,没脸面见村里人。天底下哪有这样不孝的儿子?早两天,他在房里破口大骂,骂方头鬼不孝,是畜生,连饭都不吃了。方头鬼并不理会,他让根茂一天送三顿饭。后来,他就哭,哭自己不孝,对不起列祖列宗,养了一个败家子,一个畜生。眼泪鼻涕在那张老脸上横流,煞是难看。根茂看不过去,想请方头鬼去看看,说句服软的话,好让他找个台阶好吃饭。然而,方头鬼却不耐烦了。

  “这个老东西……整天哭,真是烦死了!”

  他对根茂说,老东西是越老越不像活,像个小孩。不让他种地,躲在家里当太爷,难道这还不孝么?什么是孝!“你只管给他送去,吃不吃是他的事,饿极就会吃的。要是俄死了呢,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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