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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藤萍
第一章名门自古多孽子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草堂自古多孝子”。“草堂自古多孝子”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名门自古多孽子”。我们说起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这句话有多么经典,我们想说的只是江湖上总会有几个名门,这种亘古不变的定律而已。
近来江湖上的名门,除了姑苏慕容家、吹雪西门家、移花宫花家、桃花岛黄家……嗯……扬州韦家之外,剩下的便是这五十年来威名显赫的“明玉君府”和“神悟刀家”。话说号称江湖剑府的“明玉君府”一招家传绝技“明珠破玉碎”,五十年来未逢敌手;又话说“神悟刀家”号称“江湖第一刀”,有一招“十面埋伏”,乃是飞刀绝技,传说中人胸口可让人复活再三,说尽遗言之后才死,实是文明之刀、威武之刀。
“神悟刀家”现任家长姓刀,名望山。其下共有七子,长子刀俊殷,次子刀狻猊,三子刀峻樵,四子刀骏霁……其中次子刀狻猊神采飞扬俊朗豪爽,正是近来刀家荣耀的继承人物。要说人擅使刀不是怪事,擅使刀还姓刀那才是怪事,如此,“神悟刀家”很有名。
这一天,很有名的神悟刀家收到这样一封信──
闻君有白玉老虎,妙手雕成,极具兽性,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看信的是一位让人看过了绝对不会忘记的年轻人。
第一他年轻,第二他俊朗,第三他穿的青袍上金线杂绣着一只大老虎。
江湖上在衣服上绣老虎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五千,但绝对没有人像他绣得这么夸张的──他把老虎头绣在左袖口,老虎横过背后尾巴到他右下摆,背后一望是一只无头虎,身前一望居然还很质朴,没有什么花纹。
这就是“神悟刀家”刀二公子刀狻猊常穿的衣裳,江湖上人称“青鳞虎皮”。往往“青鳞虎皮”一出,江湖上闻风丧胆,就像见了君大公子的“文柏沉渊”那柄神剑剑痕一样。听说近年来江湖上长治久安,有这两位公子许多功劳,什么拦路抢劫的、猥亵妇女的、殴打乞丐的、偷摸钱袋的都不敢犯了,想组织邪教的都给扼杀在萌芽状态,想打架斗殴的只得化为下棋猜拳决胜负,否则两位公子之一必会突然出现,让人防不胜防。这阵子江湖上是白布青布缺货,抢穿白衣青袍的人多不胜数,效仿君大公子和刀二公子的人不计其数。
但是不必怀疑,在“神悟刀家”看信的这位年轻人货真价实就是“江湖第一刀”刀狻猊刀二公子,如假包换,劣质退钱。
坐在刀狻猊对面的是刀家大哥刀俊殷刀大公子,刀大公子身高六尺,脸肥肉多,与刀狻猊全然不同。他端茶喝了一口,“二弟啊,咱家什么时候有白玉老虎?我怎么从来没听爹说过?”
青袍紧装金线老虎在背的刀狻猊合起信,手指轻轻在信上敲了两下,神秘地微微一笑,“大哥,你忘了柴房里那块被你丢掉的白玉了吗?”
刀俊殷喷了一口茶出来,哇哇叫道:“那雕的不是一只肥猫了吗?”
刀狻猊说:“你五岁那年说它不像猫把它丢进了柴房,但是似乎那就是白虎丧门钉的家传至宝。”
“那怎么会在我们家?”刀俊殷瞪着眼,鼓鼓的肥肉在眼下一动,虽然有点儿像青蛙,他却自称丰满。
刀狻猊耸了耸肩,“我怎么会知道?”
刀俊殷喝完一杯茶,把茶杯往桌上一掷,砸得叮当作响,“总之爹叫你抓住往他房间里扔飞刀的这个混账。”
刀狻猊悠然地道:“要不是昨天你拉着爹去钓鱼,怎么会让人往刀望山房间里飞刀贴?这事为什么不是你管?”说完他居然也施施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呷着。
刀俊殷一怔,跺了跺脚,他跺脚的时候整栋房子都在震动,“哎呀,人家不要嘛!”他的肥猪手拉着刀狻猊的衣袖扭了两扭,抛给他两个媚眼,“就这样了,二弟最乖,我最喜欢乖乖的二弟。”
刀狻猊喝在嘴里的茶差点儿噎死自己,“咳咳……咳咳咳……”虽然二十多年了,他还是不能习惯刀俊殷“变脸”的天性,这也是为啥刀家光宗耀祖的是刀二公子而不是刀大公子。
“就这样了,我休息去了。”刀俊殷扭着水桶腰出门去了,把刀狻猊留在“神悟刀家”的正殿“狮子堂”里。
刀狻猊叹了口气,继续往嘴里倒茶,最近诸事不顺,和江湖第一美人萧守红萧大姑娘已数月未见,被家里老老小小缠住留在家里,理由居然是很久没看见他了。算算他二十岁闯荡江湖,如今也二十三了,的确难得回家,但想要享个清福都不容易,还有人居然敢往神悟刀家大房里扔飞刀,这年头找死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烦恼?”他身后传来柔美动听的声音,一位锦缎华袖的宫妆美人从房间里徐徐出来,容颜娇媚俏丽如花,“在想什么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一些小忙。”
刀狻猊听到美人的声音,在椅子上完全放松的身体突然伸直正坐起来,“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听到甄莘莀甄姑娘要帮忙,都会突然紧张起来的。”他笑得很可爱,“不知道甄姑娘是从哪里翻墙进来的?”
从他背后的大门走进来的“甄姑娘”突然板起脸,“谁说我是翻墙进来的?”
刀狻猊正色地说:“不是翻墙进来为什么要卷裤脚?”
甄莘莀低头一看,锦缎宫裙的下摆扎在她两条长腿上还没放下,她若无其事地解掉那两个结,笑吟吟地看着刀狻猊,“原来刀二公子还很聪明。”
“和‘偷娘’甄莘莀相比,刀狻猊是个大笨蛋。”刀狻猊也笑吟吟地说,“看了偷娘帖这么久,居然没有看出来是甄姑娘的手笔。”他请甄莘莀坐下,亲自给她沏茶,就像见了几百年不见的好友一样。
甄莘莀咬着嘴唇吃吃地直笑,“我学楚大帅的字写得如何?”她摇曳生姿地走过来,坐在刚才刀俊殷坐的位置上,手腕上价值千金的宝石手镯轻轻摇晃,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熠熠生辉。
“写得真不错,”刀狻猊很讨女人欢心地道,“虽然楚大帅的字我没看过。”
甄莘莀轻飘飘地给了他一个媚眼,这个媚眼刀狻猊很享受,“像你这样的男人我喜欢。”
“这是刀某的荣幸。”刀狻猊整了整衣袖上那只老虎头,十分认真地问:“以甄姑娘的身价行情,我实在想不通,穷得丁当响的白虎丧门钉居然能请动甄姑娘出手?莫非甄姑娘和白虎丧门钉的白秃头白老大是朋友?”
甄莘莀娇媚万状的眼睛突然一瞪,随即又娇艳艳地笑了,“我就算要找男人,也不会找白秃头那样的男人,不过接受白玉老虎这趟差事的确有那么一点点意外。”她呵气如兰,柔柔地看着刀狻猊,“我想偷一次‘神悟刀家’的东西,而且──”她瞪眼比媚眼还娇柔,盈盈地指了指他的鼻子,“君霜桐君大公子真是行侠仗义的好男人,人家上次在洛阳遇到淫贼,还是君大公子救了我这落难女子。现在听说他在天山赏雪,人家去不了天山那么远,来认识认识刀二公子,反正日后你要叫我君大嫂,也是一家人。”
刀狻猊苦笑一下,“你打算偷走我家的东西,然后要我叫你大嫂?”手指敲了敲桌面,他绕有兴致地说,“我大哥年近三十还未有妻氏,不如你嫁了我大哥,那就成了刀家货真价实的大嫂,岂不妙哉?何况我敢打赌我大哥绝对不会做去天山赏雪那么无聊的事。”
“要我嫁给你家肥猪不像肥猪狗熊不像狗熊的刀俊殷,休想。”甄莘莀嫣然一笑,“何况就算我偷走你家的白玉老虎,难道你就不会请我再从白秃头那里偷回来?”
刀狻猊突然提高声音:“来人啊!”
狮子堂两侧的小门突然各涌出五位黑衣人,刀狻猊下令:“把柴房里那只白玉肥猫丢到后门外的大阴沟里去。”
“是!”十位黑衣人凛然回答,快速闪入小门。
甄莘莀一怔,刀狻猊已然很愉快又风度翩翩地微微一笑,“我听说不管是盗帅还是偷娘,都会有那么一两次阴沟里翻船的。”
甄莘莀有点儿怨怼地瞟了他一眼,然后居然面不改色地道:“我会告诉白秃头怎么挖你家后门的阴沟。”接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真的有些喜欢你了。”
刀狻猊风流倜傥地微微一笑,“很多姑娘都这么说。”
“她们有我可爱吗?”甄莘莀托着腮,脸颊红扑扑地看着刀狻猊。
“有些比你可爱,有些比你年轻,有些比你美貌,”刀狻猊感慨地说,“但没有一个像你这么坏的。”
他没有开玩笑,“偷娘”甄莘莀一手“苦寒勾”杀人无数,她的妖女之名倒比她神偷之名响亮许多。传说上任武当静闲道长便是死在她的苦寒勾下,以至武当与她仇深似海。刀狻猊算来和她也是有仇,这女人在江湖上似乎无处不结仇。
甄莘莀幽怨地叹了口气,“我当刀二公子与常人有些不同,原来你也是轻信谣言之辈,你……你……实在让我太失望了……”她娇媚的目光瞬间转为凄然,居然掉下两滴眼泪。
刀狻猊却看得很开心,微笑着说:“原来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掉眼泪的样子看起来也很美。”
甄莘莀立刻嫣然一笑,“世上就是有像你这样的男人,才会有女人为你们疯,为你们上吊,为你们杀人放火。”她脸上泪痕未干,却笑得犹如狐狸一般愉快。
刀狻猊眨眨眼,“如果你会为我上吊,我会觉得做这种男人很有面子。”
她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你好坏,比我还坏。”
那天甄莘莀居然在“神悟刀家”待了一整天,刀狻猊还客客气气地给她安排了一间客房,虽然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果然她已不知去向,但这女人的狡猾皮厚实是世上少有。
听说甄莘莀在刀家住了一天,刀望山钓鱼回来大为震怒,严辞指责刀狻猊好色误事,妖女在前居然不出手擒获,居然让她在刀家白吃白住,“神悟刀家”丢脸之事莫过于此。刀狻猊摸头苦笑,无言以对,他只觉在昨日那样的气氛下抓人未免有失身份,但老爹大动肝火他又难以解释,只得苦笑应是。接着刀望山把他赶出家门,说没有抓住甄莘莀那妖女不许回家,刀狻猊在家的悠闲生活就这么突然结束了。
甄莘莀果然是个祸害。背包出门的刀狻猊叹口气,望着萧萧的夕阳,走向背对夕阳的东方。
他走得很惬意。
步伐很轻松。
他当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他只不过是不想太阳照到眼睛而已。
※※※※※※※※
最近江城的百姓常议论件稀奇的事:城里最贵的客栈“问柳客栈”来了位公子爷,一掷千金,在一夜五十两银子的客栈里住了大半个月,居然还不想走。
这位公子爷必定家财万贯,也必定是个败家的主。江城的小偷小贼们不免蠢蠢欲动。但又听说这位公子爷是个高手,便不敢轻举妄动,要是一个不小心阴沟里翻船可就划不来了。一时之间,满江城的风雨,都在起起伏伏中。
这位一掷千金的公子爷自然就是刀狻猊。
他被刀望山赶了出来,住到这“问柳客栈”里,一时也想不出来到哪去,索性就住下。人在刀家的时候消息闭塞,一出来才知萧守红居然冥婚嫁了公孙朝夕,还未婚就生了个儿子,不免闷闷不乐。一则世上没有公孙朝夕此人就少了许多乐子,二来美人琵琶别抱,居然嫁给那痞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