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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火了、失火了!”谷予轩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把寤寐中的芳姨吓得魂飞魄散。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奔到厨房一看,但见炉子上烈火熊熊,浓浓的烧焦味,呛得她猛咳不停。
“谁晓得,我……”谷予轩自己更是被吓得血色全无,慌乱的瑟缩在一旁。
芳姨反应极快,忙拿起锅盖一盖,火便熄灭了,她打开一看才知道着火的是一锅烧干的肉。
望着她铁青带怒的脸,谷予轩赶紧辩解,“不关我的事,我有问过你的,你说卤肉大约要五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哪知……”
“废话,一定是你水放太少了。”芳姨气得眼珠子都快弹出来。
“水?卤肉还要放水啊?”不是只要放酱油就好了吗?记得家里的菲佣煮出来的肉都是深褐色的呀。
“你这傻丫头,不放水怎么——”简直要为之气结,芳姨揉着两边的太阳穴,找张椅子先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否则难保不会心脏病发。
“算了,中饭我来煮吧,你地拖好了?”
“好了。”
芳姨不看还好,这一看,光揉太阳穴还不够,得连胸口一起使力拍抚。
“你这哪是拖地,根本就是练书法,瞧,这里、那里跟那里,一大块灰尘哪!拖地的时候要先用吸尘器吸一遍,地毯要掀开来,每一次拖把都要彻底洗干净……”
结果上工第一天,她累得喝下十大杯白开水,三餐食不下咽,趴在床上两个小时犹动弹不得。
就在谷予轩昏昏欲睡时,陆昊那邪恶的主人回来了。
“嗯,好香的西班牙肉卷味。”她掀起一边眼睑,用忿恨和乞怜交织的眼神瞟他。
“看来你这一天的确让我损失惨重。”陆昊非常恶劣的当着她的面取出一份肉卷,慢条斯理的放进口里咀嚼。
“我,我已经尽力了,该怪你的炉子不好,剪子不够利,拖把太旧,屋子里的古董摆放太多,而且——”老天,她有破坏掉那么多东西吗?
那厮居然还笑得出来?阴谋,这一切百分之百都是他的阴谋,长得帅有什么用,一肚子坏水!
“聪明,嫁祸给一堆不会提出抗议的死东西,你智商果然高人一等。”他三两口报销掉手里的肉卷,继续朝第二个肉卷进攻,看得谷予轩垂涎不已。
“是,我对不起你,扣我薪水吧,反正我这条命是迟早要断送在你手里。”看到他那副无限满足的吃相,她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为什么不好好吃晚饭,跑去买肉卷吃?”
“因为你烧的菜很难吃。”他这句实话严重伤到她脆弱的心。
“以后我再也不煮东西给你吃了。”不知好歹!
“书不会念,苦吃不得,架也打得不够漂亮,混又混不出名堂,”陆昊叹息着摇摇头,“回去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并且允许你从现在开始自我放逐。”
“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在你房里的古董和艺术品尚未被完全消灭以前,我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嘿嘿嘿!这招够狠吧。
“我不会再让你有那样的机会的。”把最后一个肉卷丢给她,他起身就要走,她却一把拦住他。
“算我求你好了,帮我换个差事吧!”她可是很少用这么卑微低下的口气求人的。
“不行。”她滴溜溜的眼珠子一动,陆昊就觉得其中必然有诈,这小女子太鬼灵精怪了。
“秘书,我保证——”
“我已经有秘书了。”不等她说完,他就截掉她的话头,
“那助理?”
“我也有助理了。”
“那,那书僮。”随便干啥都行,就是别叫她当苦力。
“我要个书僮来做什么?”
“小跟班也行,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绝对需要一个可以呼来唤去兼打杂的小跟班。”她充满期望的眼,令陆昊好气又好笑。
“我再考虑考虑。”
这时芳姨推开门,挂在窗边的青铜风铃登时叮当作响,有个男子跟在芳姨后面,长得阴恻恻,面相很不友善。
喂,这里好歹是她的“闺房”,大家就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她的隐私吗?爱进来就进来,真没礼貌。
“你们有事请到别的地方谈,本姑娘勤奋了一整天,需要大量睡眠补充体力,以应付未来无数个日子的折磨。”
没人理会她的牢骚,陆昊带着那个阴气逼人的男子走出房门,芳姨则只象征性的瞟了她一眼,脸上既没同情也没怜悯。
“明天早上六点半Morningcall不要睡迟了。”
六点半?天要亡我吗?谷予轩鸵鸟一样钻进被窝里,火速让自己睡死过去,但愿这一夜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第五章
那之后,谷予轩几乎过着非人的生活,每天不累到两手瘫痪,十指起泡,腰酸背痛得直不起来,没法窝回她的可爱小床。
最令她心乏力绌的还不只是打扫的工作,张罗三餐饮食才是她的“心腹大患”。向来习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区区柴米油盐酱醋茶,会如此磨人,经常一个不留神,就让她功败垂成,三不五时就得麻烦芳姨重起炉灶,帮她收拾烂摊子。
始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她以前真是太对不起一缸子人了。
“你今天不用拖地了。”芳姨意外地帮她带上来一份早餐,有蛋饼、锅贴和豆浆。
“公休吗?”不然怎会连早餐也不用做?
“不是,今天你去整理书房。”
芳姨等她狼吞虎咽完早餐之后,就带着她到二楼,指着第二道门,说:“那就是陆先生的书房。”
“呃……”芳姨没等她提出异议就径自下楼了。看来她这个管家真的是徒具称呼式,根本一点实权和地位都没有。
好重的门,谷予轩必须使尽吃奶的力气,才能将它推开。
哇!这个房间比别墅里她之前打扫过的任何一个房间都大,她做梦也没想过,一个人怎可能拥有这么多书,整整两面书墙,他真的每一本都看过吗?
信手拈来一本黎贺胥的作品,嘿,上头居然处处是眉批;她不信邪,再看另一本狄更斯的《块肉余生记》,还是一样,甚至连原文的大部分书,亦全写满了他个人的心得和感言。这个男人是个读书狂,正常人不会做这种无聊事。她非常不屑地打开书柜下的每一个抽屉,哇!满满的各式各样的考卷,从呃,小学、初中到高中,全部统统……嗄?不及格!天老爷,原来他并不是打出娘胎就优秀得嫉妒死人嘛。再翻翻看,说不定可以找出更多他拙劣颓唐的证据。
接着被她挖出来的,全是各式各样的奖状,可耻的家伙,他连优秀青年奖章都A到手。再找找,根据她老妈的名言:小时不学好,长大就好不了。既然他曾有过那么辉煌的前科,就没理由在上了大学以后,所有的劣根性便根除了。
老半天后,除了找到种种优异表现的证明外,竟然没有,怎么可能?!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幡然悔悟,改过向善?太令人失望了。
这说明了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而他明知她定会好奇的东看西看,却还要她来此打扫的用意呢?纯为激励她?她的劣根性可是坚若磐石,不会轻易被改变。再说,陆昊不是很邈视人的下过定论,大学生这个身份不会和她画上等号的。
他是蓄意的瞧扁她,而她也极没骨气,完全配合的表现出一副很孬的样子。
谷予轩觉得胸口有点闷,脸颊微微发热,耳边不断传来海浪拍击岩石发出的巨响。
登时觉得这里什么东西都碍着她的眼,唯一让她看顺眼的是后方墙上那幅莫内的“岩石”,海水与岩石的舞蹈,充满让摆渡人服膺波澜壮阔的气魄和满是沧桑的离愁。
算他还有那么一点气质。
这个书房哪里需要整理?不会是壁角那堆凌乱的废纸吧?
走出书房,想找个空纸箱,才发现甬道上的盆栽不知何时全换了新的花卉。
两层楼的建筑,占地不知多少坪,共五大房,三大厅,每个角落都经过精心的设汁,很有名家品味的住宅,曾经让她爱极了,现在则恨极了,没事住那么大房子干嘛?害她每天拖地都拖不完。
而他这么有钱,岂会把老妈的五十万家教费放在眼里?
既然不为钱,他干嘛没事找事来当她的家教,需知,教她念书可是吃重又艰苦的工作。没人敢说让朽木长出新芽是件容易的事吧?等等,这样批评自己好像太苛刻了哦,安安老爱说她妄自菲薄,可她真的很菲薄呀,就算没有“自妄”,人家还是会嚼舌根的嘛。
到储藏室找来空纸箱把那堆废纸收拾好之后,谷予轩就这样在书房里磨蹭了一天,外头的太阳不知何时西斜了,她怔怔地望着窗口一株尤加利树出神。
突然被扭亮的大灯,令她双眼短暂的睁不开来。
是陆昊回来了。
他给了她一抹浅浅的、片刻即逝的笑容。
谷予轩和他在群书中对视也对峙,良久。
“打个赌。”她忽尔开口。
“好。”他爽快同意。
“我又还没说要赌什么你就答应了?”
“赌你考不上大学,赌我得耗费大量粮食,养你一辈子。”他很快的揭开并扭曲她的意图。
谷予轩简直要气炸了,杏眼圆睁忿忿的瞪着他。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出书房。
在甬道上,她遇见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杨珊珊,她大概喝了不少酒,浑身酒味呛人。
“我在大街上把她捡回来的。”跟着走出书房的陆昊向她解释着。其实他何必解释呢?这是他的家,他老兄高兴带谁回来就带谁回来,谁敢过问,只是,不知为何,就觉得该跟她说一声,希望她别误会,可,怕她误会什么呢?
“嗨!小美女。”杨珊珊搂住她,在她水颊上啄了一口。“你一定是混血儿,东方人的五官没这么鲜明的。”话才说完,她就趴在她的肩膀上小憩。
谷予轩望着陆昊,希望他赶快再把她给捡走,免得她的肩胛严重脱臼。
应允她眼底的请求,他伸出手扶她到客房。
躺在大床上的杨珊珊,嘴里依旧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只不过没人听懂就是。
“她怎么?”
陆昊摊开手,耸耸肩,“我也想知道。”
“我没醉,”杨珊珊赫然坐了起来,默默地瞧谷予轩一叹,笨拙的从昂贵的皮包里掏出一只牛皮纸袋交给陆昊。“我们的合约,我已经让董事会通过了。”
谷予轩不清楚合约的内容,只见陆昊欣然的脸孔掺杂着一丝激昂。
“怎么报答我,你说?”杨珊琚语毕,即自动的投怀送抱,将脸枕在他的胸口,泪如雨下。“这世上投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信任你,一旦你功成名就之后,千万别忘了我、别忘了我。”
这样的场面令谷予轩尴尬万分。“我先出去了。”
“你别走。”杨珊珊虽醉得一塌糊涂,力气还挺大的,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我警告你,不准再鬼混了,快把大学考上,做个美美的、有内涵的淑女,不然你怎么配得上陆昊?”
这是什么跟什么?“我又没说我喜欢他!”醉言醉语,懒得理你!谷予轩头一扭离开了。
杨珊珊把目光转向陆昊,发现他灿然的星芒仍停留在谷予轩远去的背影,不禁一阵索然。
“你的深情她不会懂的。”
“又在胡说八道。”他把她塞回被子里强迫她小睡片刻,“别再唯恐天下不乱的瞎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