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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献之笑着说:“真的呀,那我有空就去看看宓姐吧。”
小秋却娇嗔道:“少爷还是说个准日子吧,这样奴婢回去了也好回复小姐,小姐一高兴,说不准就给奴婢打赏了。”
王献之回头看了我一眼,大声说:“哦,那你就回复你家小姐,说我今天下学后就去看她。”
小秋欢呼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哦,奴婢这就回去告诉小姐。让小姐多准备点少爷爱吃的点心,再把棋盘也摆好,晚上再好好地杀上两局。少爷您看这样好不好?”
“好,我也好久没跟宓姐下过棋了,听说她最近拜夏侯夫人为师,要是棋艺突飞猛进,我还不一定下得过她呢。”王大少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期待。
我匆匆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道个鬼歉,人家才不需要我道歉呢,马上就有美女来安慰他了,还连晚上的约会都安排好了。
这样一想,我反而坦然了。虽然不知道大少爷是出于何种心态,突然心血来潮跑到渡口来接我这个小婢女,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不代表任何意义。要是我居然多想的话,那我就是猪了。
卷二 南浦月 (31)耍泼才会赢
“哟,大家都来看,刚出浴的美人呢!”一声咋呼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突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几个小混混,一下子就把我围在中间。一个个全都兴致盎然地盯牢我紧贴着身体的湿衣服,哦不,是被湿衣紧裹着的身体。
我慌了,本能地朝后面喊:“王献之!”
喊出口才惊觉,自己竟然喊了他的大名。平时少爷长少爷短的,一到紧急时候就连礼数都忘了。
好在他也没计较,手一挥,身边就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可怜几个小混混,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陷入了雨点般的拳脚中,被人家当成了练拳用的人肉沙包。
当然出手打人的队伍里不会有他了,大少爷此刻正背着双手冷冷地站在一旁观摩呢。等看得差不多了,才伸手一把将我拖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看他脸色没什么不好,我趁机跟他搭话,想要打破之前的僵局。他刚刚明明被我气跑了,可关键时刻,还是毫不犹豫地出面帮我,这让我对他又油然生出了几分好感。
“当然是去换衣服,你现在这样子,能看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随即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我低头一看,这才吓了一跳。刚刚从水里爬起来的时候,明明上衣只有后背是湿的,胸前还好,可是现在,天那……我赶紧抱牢自己的手臂。
难怪刚刚招蜂引蝶的,我这个样子,活生生的街头一景,能怪人家边看边发出怪叫声吗?
的确是急需换衣服了,可是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衣服呢?
正这样想着,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呈给他说:“少爷,我随便买的一件,不知道合不适合。”
他一把甩给我说:“找个地方换上吧。”
“这是给我的衣服?”
“是啊,少爷看你掉水里了,立刻就叫我去买衣服了。”那人代他答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当时码头上人多,我的眼里又只看见了他,根本没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些什么人,原来其中有许多是他的随从。刚刚那些噼里啪啦的声音是这些人制造的,现在这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也是。
明明有这么多人跟着,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这些人就像突然隐身了一样,也真亏了他们。
想来,做大少爷的跟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该出现的时候必须马上出现,该消失的时候又得马上消失,察言观色的能力必须修炼到一定的级别才行。
这年头,混口饭吃真不容易。连当个小跟班,也得长一颗灵活的脑瓜。
最后,还是他帮我找了一家店子,进去换下了湿衣服。
在里间换衣服的时候,负责接待我的大娘热情无比,恨不得连脱衣服都帮我代劳了,口里不停地问:“姑娘,你跟七少爷认识多久了?”,“姑娘,下次跟七少爷一起来喝茶哦。”
这是一家临河的小茶馆,真的很小,店堂内只容得下四张桌子。陈设装潢也极为简陋,唯独引人注目的,是店堂一角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琴。
放眼四望,小茶馆里除了这对粗布葛巾的夫妇外,再也见不到别人了,这琴会是谁的呢?琴这么雅致的东西,与这家简陋的小茶馆,实在是不太搭调。
我忍不住开口问:“大娘,那琴是谁的呀?”
仿佛一直都在等着这一问一样,大娘的脸一下子焕发了动人的光辉,原本有些混浊的眼也变得神采熠熠起来。她用一种极为自豪的语调告诉我:“就是我家老头子的琴啊,这把琴很有名的,叫“惊涛”。我家老头子原来在北边的时候可是在宫里给皇上弹琴的哦。不过老头子不让我告诉别人这些,我是看姑娘是七少爷的朋友,才说给姑娘听的。”
我讶异不已,想不到这样一间不起眼的小茶馆,居然也藏龙卧虎。但既然是宫廷琴师,朝廷南渡之后依然建立起了新朝廷,这位琴师怎么不继续留在宫中服役,却跑到外面开起了小茶馆,靠每天卖几碗茶清贫度日呢?
这个问题我没有问,因为时候已经不早了,必须快点赶到书塾那边去。
换好衣服出来,门外已经有一辆车子在等着我了。
王献之早就坐在里面了,见我出来,打起车帘,催着我说:“你怎么磨蹭这么半天才出来啊?快点上车,我告诉你,今天可是惊堂木先生的课。他是廷尉出身的,凶得很,你就等着待会被他批死吧。”
上车的时候,我稍稍迟疑了一下。照常理,和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坐在一辆车子里是不合规矩的,可是事急从权,我们要赶时间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做好了心理建设后,我把手伸给他,一抬脚上了午。车声辘辘中,我们无言对坐,其中有好几次,我以为他要跟我讲话了,可是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看那神情,似乎比我还紧张呢。
两个人坐在一个这么狭小的空间不交一言是很尴尬的,我只好自己找话说了:“刚刚那家茶馆的店主,原来是很有名的琴师吗?”
他回答说:“是啊,戴徽这个名号,你听说过吗?”
我羞愧地摇了摇头,对琴家和琴曲,我实在是知之甚少。
“戴徽是戴逵的堂兄,戴逵是我五哥子猷的朋友,我也是通过戴逵才找到这家茶馆的。我们四个人有时候会约着来这里喝杯茶,听听戴徽弹琴。只是戴徽是个琴痴,有很多怪癖,听他弹琴很麻烦的。”
“听人家弹琴会很麻烦?”,这个我就不解了,我虽然没听过琴,可琴是怎么听的还是知道的,“不就是坐在那里出耳朵听吗?”
他笑了:“要是那样,他这茶馆肯定生意火爆了。出一点钱喝杯茶,就可以听到琴曲名家的现场表演,谁不乐意啊。就因为他怪癖太多了,很多人都只听过一次,就发誓再也不来了,说‘受不起那听琴的罪’。要不是他婆婆为人热情,留住了几个顾客,这店早关门了。”
这我就更不解了,“很多人都不能忍,可是大少爷您却能忍?”这说不通啊,他这性子,应该是比所有的人更不能忍才对吧。
他眼一横:“你以为我总是很没耐心吗?那要看对什么人了。就比如对你,刚刚要是换了一个女人,那样顶撞我之后,我管她去死!也就只有对你才……”说到这里,他眼睛不自在地瞟了我一下,然后赶紧掉过去看车窗外了。
我也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吭一声。车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直到车快到乌衣巷时,我才开口说:“我还是先下车比较好,少爷一个人坐车过去,免得被人看到了不好。”
他点了点头,然后亲手打起车帘,让我下了车。
看车子走远了,我才迈开脚步,可是,却有人挡住了我的出路。
“你胆子真大,还真是不怕死呢。”一个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整天这么阴魂不散了。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尽量挤出笑脸说:“彩珠姐姐,你好早。”
“不早了,我来半天了。”意思就是:该看到的,我都看到了。
我脸上陪着笑说:“每天起早贪黑地跟踪我,真是累坏姐姐了。”
“你说什么?”她尖叫道。
“我说,每天跟踪我,你累不累呀。你们交代我办的事,不就是要尽量掌握王少爷的行踪吗?我不接近他,怎么掌握?”
彩珠楞住了,因为我一直在她们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现在突然硬气起来,她反而慌了。
我早该这样了。这些牛鬼蛇神,你越怕,她越欺负得上劲。
终于醒悟过来后,她用指尖点住我:“你,你,你,不过跟王少爷鬼混了一回,就长了狗胆了?看我不告诉公主去!你就等着吧,还有你那个差点病死的妹妹,你们一起等着。”
我一把打开她的爪子:“你去告诉好了,大不了我和妹妹一起死。与其被你们这些人渣天天逼命,我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不过,我死了,王少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干的。你家的公主还想嫁给他?做梦去吧。还有你家的六殿下,这辈子也别妄想登上皇帝宝座了。”
说完,我拂袖而去。剩下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气得眼斜口歪的,差点提前几十年中风了。
卷二 南浦月 (32)一声惊堂木,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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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到书塾,老远就听见谢玄他们在高谈阔论。看来我今天真的来得太迟了,但愿那位“惊堂木”先生还没到,不然就糟糕了。连王献之都特意提出来警告我的人,肯定是个很难缠的角色。
走到门边,提心吊胆地往里面一探头,还好,只看见了他们几个人。
赶紧开始做清洁,给少爷们研墨泡茶。
把谢玄的茶泡好了,正要端给他,却见他放下手里捧读的兵书,看着窗外的天空慨然长叹曰:“大丈夫自当投笔从戎,保家卫国,奈何屈于一小小书塾,整日纸上谈兵,空度年华!”
王献之一边看字帖,一边故意憋成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说:“幼度,你年纪尚幼,理当先读好书,习好字,打好基础,然后才能为国效力。”
谢玄白了他一眼:“本少爷已经满十五岁了,甘罗在我这个年龄,已经当了三年丞相了。”
王献之回了他一句:“别羡慕甘罗,他十二岁为相没错,可十九岁就翘辫子了。”
谢玄气得一愣,还没想好说辞顶回去,郗超又发话了:“穷兵黩武不是强国之道,政通才能人和,人和才能国兴。朝廷内有贤臣,外有良将,才能励精图治,收复失地,重返故都。都去投笔从戎了,国家谁治理?”
谢玄想了想,可能觉得郗超的话实在难驳倒了,故而没跟他辩论,只低低说了一句:“什么贤臣,现在哪有贤臣,只有一个个趁机大发国难财的无耻政客。”
此时桓济正斜靠在椅子上,读着郭璞作注的《穆天子传》。当读到周穆王与西王母欢饮缱绻的那一段,羡慕不已地说:“吾若能有此番奇遇,死亦何撼?别误会,我无意修仙,鄙人我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王献之抚掌而笑,提醒他说:“自清,他们在谈天下兴亡事,你却在讲你的鸳鸯。”
桓济摇头道:“天下事,天下人之事也。我的力量太有限,无能为力也。”
谢玄和郗超一起皱眉,然后赶紧对他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自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