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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压群芳-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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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南浦月 (44)豪门原来是恁样的

船老板的一番话,让本来准备下船的我再次走回船舱,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船老板赶紧跟进来说:“桃叶姑娘,你这是干什么?你在这儿坐着,那些男客都不敢上船了,你叫小的还怎么做生意呢?”

我冷笑道:“是吗?你这会儿就出去喊,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船,想上的赶紧上;不想上的,就明天再过河,你看他们上不上!”

船老板烂着脸说:“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一个摆渡的,怎么敢在客官面前如此放肆。”

“我不是你的客官吗?还是我少过你一个铜板?你怎么就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我的语调不再和气,而是咄咄逼人。

船老板语塞了,我又说:“你怕西门家砸了你的船,就不怕我砸了你的船?你既然一口咬定姓西门的家伙是我的男人派人杀的,他能杀了西门,就不能杀了你?西门是因为欺负我才遭此横祸,你现在也是在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既然人善被人欺,那咱们就赌狠。

我一硬气,船老板的腿就软了,跪倒在我面前道:“小的怎敢欺负姑娘,小的只是怕客官们不敢上船啊。”

我用手指着船外说:“你出去照我说的喊。如果大家真的情愿不过河也不搭你的船,那你就载我一个人过去。我包了你的船,这总行了吧?你既然认定我攀上了有钱的大少爷,难道还怕我付不起你这点船钱?”

船老板不敢再说什么,低头退了出去。

我坐在船舱里,听见他果然在外面喊:“最后一班船,最后一班船,要上的赶紧上,船上的客人要赶时间。不上的,就请回吧,明天请早。”

本来站在岸上犹犹豫豫的一堆人,听见是最后一班船,立刻蜂拥而上,踏板都几乎挤到水里去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听风就是雨,但凡出了点什么事,立刻就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管是真是假,先过个口瘾再说。没一点证据的事,经他们的口一传,本来毫不相干的人,立刻就能变成杀人犯。

一个腐败堕落的朝廷,再加上一帮唯恐天下不乱,成日只会造谣生事的愚民!这就是我们大晋只剩下半壁江山的根本原因。

被歧视、被孤立的痛苦,让我变得异常的愤世嫉俗。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难道被色鬼调戏,也是我的错?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不管是非曲直,一个屎盆子轻轻松松地就扣在我头上。当面都拿我当瘟疫避了,不跟我同坐一条船,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不让我坐船,我偏要坐!编排我攀上了有势力的男人,那我就攀给你们看!姑娘我家贫如洗,可是一貌如花,你们想踩我,下辈子吧。

下船后,我直接去了乌衣巷王府。

果然是大晋第一豪门,巍峨的门楼,成排站立的仆人。

挟着在船上被人气到的一腔怒气,我毫不怯场地走上前去。

立刻有几个仆人挡住门口问:“姑娘,你要找谁?”

我扑哧一笑:“我找谁?我谁都不找,我是在这里做事的柳絮啊。”

一个仆人迟疑地说:“可是姑娘好面生。”

“那当然了,我才来了半个月。”不好意思,本人今天第一次登门,当然面生了。

“那姑娘是哪个屋里的?”

“凝二少奶奶”,应该是这样叫的吧。

王献之的二哥王凝之,娶的好像是有名的谢道蕴。就是那个谢安问:“白雪纷纷何所似?”时,答“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才女。

王家人口众多,家大业大。整天站在门口守门的人,哪里搞得清楚里面的太太奶奶们身边到底有多少仆人。我赌他们记性没那么好。

果然,他们没再追问我什么了,只是说:“那你怎么不走侧门呢?丫鬟嬷嬷们可都是走侧门的。”

我笑着说:“我不是正好走到这里来了吗?难道丫头就不能从大门进了,非得要绕到侧门才行?”

他们也笑了笑,总算是让开一条路,把我放了进去。

进得门,先大摇大摆地往里走了一会,然后瞅着一个人少的机会,抓住一个在墙角扫地的小男仆问:“小弟弟,我是郗家小姐派来给七少爷送信的,可是我迷路了,你能告诉我七少爷的屋子怎么走吗?”

小男仆嘴里说了一大串,手指这样比一比,那样指一指,把我比得比浆糊还糊。

没办法,只好求他道:“我还是没听清楚,就麻烦你领我去一下好吗?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

小男仆大概正好想偷懒了,很爽快地丢下扫帚,当了我向导。东弯西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指着一个关得紧紧的院门说:“这就是七少爷住的院子。”

夕阳的余光正好照在门楣上方的一块牌匾上,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逸飞园。

我走上前去,刚想敲门,门却自己从里面打开了。我急忙扭头装着刚好从门口经过。

跑到拐角处偷偷一看,原来是曾见过一面的郗小姐前来拜望,现在正要告辞回家。

她口里说要告辞,却站在门口,叽里咕噜地讲个没完。

我侧耳细听,讲的居然就是今天河边死人的事。听他们的谈论,似乎官府已经派人来问过了,但由于没有任何证据,王家又是这样的人家,也只敢派小隶过来稍微问了一下。郗小姐就因为这事,特意上门抚慰来了。

两人又站在门口讲了好一会,直到王献之说:“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送宓姐出去吧。”

郗小姐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既然这事他已经知道了,而且显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那我还瞎操什么心呢?想来,众口铄金、谣言毁人之事,只会发生在无钱无势的小百姓头上。像王家这样的门第,是不怕的。

这样也好,我也就可以放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了。不然,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而让他吃上官司,那我怎么过意得去?

于是我迈着轻松的脚步往大门的方向走。今晚,还不知道回不回得去呢。等会去码头看看,万一真的没船了,就只好到皮皮家跟她挤一晚。

可是,我走了半天,越走越不对劲。看着渐浓的暮色中全然陌生的景致,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问:“天那,这里是哪里呀?怎么还没看见大门。”

“这里是我家的花园。”一个带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王献之,噢,不,王少爷,怎么是您?”每次一急,就会喊出他的大名。

“我一直跟着你走,看你到底要到哪儿去。结果,你嘴里念着要出门,要赶船,脚步却直往里走。”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我面前。

“你”,我急了,“知道我走反了方向,居然不提醒我。”太过分了!

他却紧紧地拥住我说:“我干嘛要提醒你?你好不容易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还赶你走?我又不是傻瓜。”

我一把推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嬉皮笑脸地说:“当然就是那个意思咯。”

“你”,我指着他的鼻子说:“原来你是这种人,跟那个什么西门大官人一样,都是色鬼投胎的。”我气得连声音都颤抖了。我怕他出事,家都不回了,特意赶来知会他。结果,他把我当成了送上门的豪放女。

他越发笑不可抑,“我的意思是,你这么晚来了,我当然不能让你走了,路上多不安全啊。我会好好给你安排一个住处。瞧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看,你才是小色猫投胎吧。”

我快被呕死了,他还附在我耳边说:“不过呢,如果你想跟我住在一起,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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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叶:你想得美!

王献之:我屋里有好东西耶。

桃叶:什么好东西我都不稀罕。

王献之:你不稀罕啊,那我把PK票票全都投给宓姐啦。

桃叶:我……你……不要投给她啦。

王献之:你又不稀罕,又不让我投给宓姐,今天都二十号了,再不投就过期作废了。

桃叶:谁说我不稀罕?我跟你去就是鸟。

卷二 南浦月 (45)笙歌一夜江上斗(一)

虽然委实已经很晚了,但我怎么样都不能在王家住下的。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住在一个男人家里,这成何体统?要是传出去,以讹传讹,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我今天已经领教够了什么叫人言可畏,以后还是尽量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吧。

王献之见我无论如何都要走,只得送我出门。

待走出王家大门时,天已经全黑了。他站在门口犹豫着说:“都这么晚了,你非要回去吗?”

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再去码头搭船已经是希望渺茫了,于是对他说:“你还是送我去皮皮家吧,我跟皮皮挤一晚。”

他不乐意了,“你刚刚还说未婚女孩不能随便在外面留宿的。不能在我家住,就能在她家住了?”

这都要争,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我无奈地解释给他听:“我去皮皮家住,是去我的好姐妹家。我跟她住一晚没人会说什么。但住在你家,牵扯到你我,说出来的话就很难听了。这两者性质不同的。”

何况现在又刚出了一桩杀人案,我和他正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要是再有这个话柄,那不得了了,我以后出门,只怕要蒙上面纱了。

他却益发不悦地说:“什么性质不同?我家没女人?她家没男人?你住在我家,又不是跟我睡,哪有那么多讲究的。”

听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脸都红了,嗔怪着说:“你小声点啦,就你刚刚这几句话,被人一曲解,我这辈子的名声就算是毁在你手里了。”

这下他乐了,笑逐颜开地说:“怎么会呢?了不得,你嫁给我就完了。你倒是说说看,他们会怎么曲解呢?恩?”

真是够了!我越急,他越蹬鼻子上脸了。我懒得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追过来拉住我的手,轻声诱哄着:“好了,我逗你玩的啦,我这就用我家的船送你回去。我知道你住在外面也不会安心的,你放不下你的小妹妹。”

难得他这样温柔,我也笑着回道:“这倒没什么,妹妹在胡大娘那里,我很放心。当然能回去是更好,一天没见到妹妹了,我想她啊。”

自从妹妹出生后,我还从没有跟她分开超过一天以上的。再多的苦闷和烦恼,只要回去看到她粉嫩的小脸,就都冰消雪融了。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我在养活她,实际上,她才是我的支柱,每次一想起她,就会觉得心里特别的温暖。

两个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河堤上。

时序已近寒冬,河风呼啸,竟有了一点刺骨的寒意。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一个温暖的身体围了过来,随即到来的是滚烫的唇。

我一把推开他,后退一步,警惕地问:“你又想干什么?”

他无奈地摇着头说:“我没想干什么,我不过想亲亲你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瞧你这幅剑拔弩张的样子,防我就跟防贼一样,也不怕我难堪。”

我心里发虚,嘴里却依然强硬地说:“那次是事出有因,是迫不得已,你别以为是我无缘无故主动献吻的。”

“哦,我正想听听这个因呢?当上树上是不是有什么?”他又凑了过来。

“没,没什么。”我节节后退。

他不满地说:“对你未来的夫君都不说实话,该罚。”

我又是一个哆嗦。

他趁机上前一步拥住我,抚着我的后背说:“你很冷吗?那我们快点下去叫船。”

我没再吭声。我刚刚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他说出了那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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