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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一下,那老是晃个不停的肩膀又变得僵硬。
“不好吗?”他揣揣不安地问。
“很好,但是不够。”她轻轻地说。
“如果你不满意,我还有成千上百个原因。”
回过身,唐璨接过他手里的木梳,那对眼睛漾着水光盈盈。
“告诉我第二个理由。”
“我爱你。”
“这个理由你已经说过了。”她嘴角含春带笑,默默瞅着他。
“没错,但这是第二个。”他很从容不迫。
“那……第三个呢?”
“也是我爱你。”他笑容更大了。
提起一手,唐璨娇憨可爱地覆着脸,另只手则对他摇晃四个手指头。
“第四个。”说完她隔着指缝间,净拿亮闪闪的眸子瞧着向来斯文的他愈笑愈恣意。
“还是我爱你。”
“不行,你要赖!”那束浓密光滑的长发忽然自武天豪手中柔顺顺地滑开,唐璨一收回螃首,再度摇散才梳平的一头黑发,纯然一笑,笑得跟孩子似的,声音娇柔无邪。
但掺落在发丝缕缕间,有如断线珍珠的眼泪,却让她自身其实最不禁碰的脆弱感情全然曝光。
她不要天豪这么待自己,因为他和她之间,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哪!唐璨呜咽地想。
他眼前有大好的前程,那条路光明、烂灿;而她什么都不是,只凭着一股决心活在这世上,一个卖艺女子是万万配不得的,这个虚荣的世界怎容得下他们的感情?
而且,在某个尚末结束的事件里,他们根本还是敌对的立场!
不好!真的不好!唐璨紧紧合上眼,心里喃喃。天豪,我求你,什么理由都好,说你贪恋我的身子,说你对我只想要露水姻缘;甚至你可以默认我的答案,任何一个荒诞充满伤害的理由都比这个强。我宁愿你轻蔑我,也不要你爱我,我不要你出口那个字,你会绑住我的,绑着我没有法子对你再装下去。
“我只想得出这个理由,它最没道理,也最理直气壮。”
“别说了。”
“璨璨……”她的手快逮覆上他的张口欲言。
“拜托你别说了,我知道就够了,天豪!”
“那你……”
“我不能!至少在现下,我没法承诺你什么。”
“因为……七采石?”
她困难地点点头,并不打算把真相告诉他,她已经失败了一次,曲承恩不会给她机会再错第二次。
“璨璨——”
她知道他要问的话,飞快地,带着某种明明挣扎无望的忧伤,唐璨珞住他欲出口的话。
“你真的确定你要的人是我?”良久,她才稳住混乱的心跳,张口说话。
武天豪皱起眉,一脸的不快。
“你侮辱我,璨璨。”
“不是侮辱,我只怕你后悔。”她偏着头轻轻靠向他,微笑却又不甚确定地开出保证,“就等这件事一结束,好不好?”
第六章
相知相许的日子,对唐璨来说,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只为她的心里仍有着结,在没有完全打开前,唐璨以为任何欢偷都是短暂空茫的。
武天豪的求亲令她失去反应的能力,但转念一想,她其实知道,他就是这样认真的人。
那天傍晚,来福客栈走进一位客人,长驱直人地朝武天豪落脚的房里推门而人。
那时唐璨正倚在窗台上看雨帘纤纤,听雨声浙然,偶尔,她会提手去承接红瓦间翻落的雨水。
身后的武天豪轻轻环住她的腰,陪她赏着雨景,聆听着雨声,然后拉着她的手去抓那些握也握不住的雨珠子。
还是不言声,有的只是相视一笑,笑中千般柔情,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知晓。
即使短暂空茫,武天豪仍相信唐璨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绝对的快乐。
既然快乐,相守是两人必然的路,对末来他可以不焦不急,他相信自己,更相信她的心。
只是对于她心上的结,他仍在苦思如何破解。
一整个下午,直到黄昏,雨,仍末止歇,唐璨偎着心爱男人的体温渐渐想睡了。
冯即安推门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情深意浓、春色融融的景象。
唐璨被武天豪的身子碰到后一怔,也眨着眼清醒了。
他们一齐转头看向冯即安,门口这个男人,表情傻得可笑,满眼的疑惑全朝武天豪泼了去。
唐璨先有动作,她起身,拉好略为皱乱的外衣,对冯即安礼貌客气一笑,从容步出房,一点儿都无难堪窘困状。
“你比我预估的还要早。”武天豪转向他,有着跟唐璨一股的自然,都是笑得坦然;而且,在那笑容之中,还有一抹难掩的幸福感。
“那位是……”冯即安仍有些呆滞,搞不清情况地问。
“珍珠耳环的主人。”
冯即安惊喘一声,奔至门口,唐璨的背影己失了踪迹。
“难怪看来挺眼熟的;我没想到你还真的找着她了。”
“坐下来吧!赶了几天的路,辛苦你了!”
“无妨,正巧到这儿来避避难,也是好的。”
“什么意思?”
冯即安嘴一撇,走到他身旁把湿淋淋的斗笠搁下,同武天豪望着外头烟雨暗干家;然后,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整个人轻松地笑开了。
这倒好,老二从此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过去常常看他这么睹物思人,他心里也乱。
“她也认识我吗?要不怎么会冲着我笑?”冯即安问。“……”“怎么不吭声?”“三弟!”“晤——”
“大哥最近好不好?”
“老大?你不也听到了?”转过头,冯即安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而后下意识的捏住下颚揉了揉,才喃喃自语道。“老大现在可是风光得要死!皇上亲自颁下婚约,那朱清黎又生了张美得连和尚都要动凡心的脸,笨蛋也猜得出来这结局到底好还是不好。”虽这样说着,他却用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撇着嘴,然后又揉揉下颚。
“挨揍了?”武天豪这才注意到冯即安下颚那块淡淡的瘀青,他怀疑是否为狄无尘下的手。
大哥不是随便对兄弟拳头相向的人,而且以即安的身手,就算碰到一流的高手,也不会白白处于挨打的局面不还手。
还在疑问当口,当他听见冯即安的喃喃自语,武天豪终于了解了一大半,这家伙八成又拣错了场合说话。他望着即安,这毛病要再不改改,以后会更惨!
“大哥做的?”
“是啊!这一拳。曙,你瞧,够狠的!”一听老二难得对他有同情的口气出现,冯即安放下手,得了便宜又卖乖地换上满脸委屈之色。
“怎么会这样?”
“你问我,我问谁呀?唉!算了,算了,别提了!”他两手在空中乱挥舞一阵,满脸不耐。
“清黎郡主……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啊——”冯即安收回手,顿了顿,原来的懊恼忽然转为失笑,“唉!那女人是个异类。”
“怎么说?”
“我很难跟你形容她,只能说,她很美,真的很美,比玉如霞,比长乐郡主都好看得多;但这并不是她最特殊的地方,跟她相处过,你才会发觉,她的个性才是最吸引人的。”
止住笑容,冯即安朝正在沉思的武天豪俏然挪去,一搭肩,对他挑眉投去邪恶的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现在有了眼前这位唐姑娘,就是有一百个清黎郡主在你面前晃荡晃荡,只怕你瞧都不会瞧上一眼。嗯!透露一下,你们……到达了什么程度了?”他的语气里净是暖味。
果真是死性不改,武天豪脸一红,背过脸去咳了两声,显然拿这位结拜兄弟无法可想。
“说话客气一点,人家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清清白白,是这样吗?”冯即安见他那模样,这位义兄向来坦坦然然,现在居然不敢面对他回答,根本就是默认了;而且,就以他刚进来时,两人之间那不言而喻的亲密笑容,说什么他都不相信这两人之间没发生过什么,为此他笑得更加放肆。
武天豪眼角白过他的下巴,这次的目光全是譬告意味。
“唉!别火大!我可不想我美丽的下巴上再受一次伤。”立刻,冯即安举两手投降,一副知错必改的样子,“不闹你了,我是来确定一下;你真把七采石追到手了,那……李茗烟呢?”
提到七采石,武天豪的心整个荡了一下。
他始终没忘大哥在关外交托给他的重任,也没忘此行一路追来的目的,更不会忘记他向来公事公办的原则。
他的人虽不在宫门内,但在心中,仍有他的律法。
律法告诉他,唐璨虽是心之所爱,却也是他必须要交出去的;但……他知道,这己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原本一开始单纯的想法,是要把唐璨和七采石带回狄家堡,但是当他面对她的时候,却冲动得改变了主意。那时候,他己经在两者间做了选择,接着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虽让他思绪更紊乱,却让他更坚定了自己想要做的。
武天豪将手仲出窗外,摘下垂在窗沿的一片碧绿叶子;仿佛,把它当成是自己的命运,原来的一片完完整整,握在手心里,他缓慢地、紧密地把叶脉枝条揉碎。
就像在他心中所择,他不会交出唐璨的,早在那一夜,他就把他的命运同她的揉在一块,如果命运注定要让他们一起碎,他绝不会逃开。
“老二。”冯即安不再有玩笑语气,看出武天豪神态的不对劲,他抱胸等待着答案。
“李客烟就是唐璨!”武天豪手掌一展,那支离破裂的叶子纷纷落下。
虽然讶异莫名,但一切事情的疑问都因这句话而变得再明白不过,还需要什么解释呢?冯即安知道武天豪犹豫不决的原因了。
看过他对待那颗廉价珍珠的珍爱心情,目睹过他对李客烟超乎常理的态度,冯即安一直清楚知道,这两个看来截然不同的女人,是怎么影响了不易动情的武天豪。
唐璨,仅仅为她的个人行为,毁了狄无谦一季以来为堡里所花下的偌大苦心,更取走了七采石,还一路把他们兄弟三人要得团团转。这件事还没这么快了结呢!因为光是老大那一关,就够令人伤透脑筋,更别提狄无谦那一报还一报的硬汉个性,这一切恐怕是难了结了。
“三弟!七采石我一会儿交给你,回头让大哥先送回关外去给无谦;至于唐璨的事,你暂时什么都别对大哥说,只要告诉大哥,如果他信得过我,日后我一定会亲自给他、给无谦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这样?”冯即安眼晴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武天豪的短短几句话,就把这最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他。
“对,就这样!”
“嗯!老二,你想收我的尸吗?老大根本不听那一套,尤其事关七采石的遗失,你简直要我去送死!”
“三弟!别再开玩笑了,我现在没心情。”武天豪不胜厌烦地说。
“别开玩笑的是你,老二,咱们交情一场,你这么做才是真的说不过去,普天之下,谁能镇得住老大那颗暴雷,你再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他握紧掌头低吼着,“不是我冯即安有偏见,咱们三兄弟没回狄家前都还是正正经经、没病没疯的,结果呢?你去逮李茗烟,我跟大哥去救朱清黎,之后就什么都不对劲了,这全都是女人害的!好吧!你们择你们所爱,做兄弟的干涉不到这一层!老二二,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子已经走偏了,天哪!”他一手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