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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说-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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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七彩的幻觉出笼,他仅存的神智警告他不能被带走,一旦被牵引就会发狂,从此将处于幻觉之中……

蓦地,他回到她十五岁那年除夕,前院弟子正在准备,他刚自汲古阁出来,听见有人嘻嘻笑道:

「舅舅,我拿到五枚铜板,好歹你也要给我奖赏嘛,别在庄里过除夕了,跟我回家一块过。」

他停步,就站在廊上阴影处。他想起来了,金算盘在十二月初便已择定,三公子自动请命,择日带金算盘进汲古阁,记下当代金算盘的身家背景。

三公子道:「妳之前不是提过,今年会跟朋友过吗?」

「有舅舅一块陪,总是好的。」

三公子微笑,正要开口,忽地抬眼望这儿看来。

她也跟着回头,两耳胖绒绒的耳环打在她的颊面。「有人吗?」她转着眼。

「……没有。」三公子收回目光,笑道:「我送妳出庄吧。」

「好啊!」她笑咪咪地跟着三公子离开,出长廊时再一次望着他这方向,她一脸疑惑,揉揉耳后有些发痛的穴道,咕哝道:「明明没人,舅舅见鬼了吗?」

「什么鬼?」

「没有没有……」

他性偏无为,本以为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没有料到,记忆竟如此清晰,他又回到她十八岁,她当众求爱他必须视若无睹……除夕她被迫立下誓言,他目送……她中血鹰,他懊恼后悔……她跟他抢瓜子又啃得极烂,他笑得开怀……肌肤之亲任她玩弄,他心生怜爱……无数的回忆迸裂开来,散落在黑沉的世界中。

黑暗的一角,只剩她闭目托腮坐在那儿。

其实,现在的今朝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幻觉?那日在青门他中麒麟草想着她时,就已经发狂至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我幻想,真正的李今朝自那年除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如今,她还在别处意气风扬地活着吧?

既然他本性无为,得失不计,为何现在他会走火入魔?

他从未想过自身的情感放得多深,但他确实很喜欢今朝,在外追踪血鹰时,他不嗑瓜子,反而爱吃甜豆,因为那让他想起她孩子气的一面。他从未想过在名为感情的棋局上,她每放一颗白子时,他必然也会接着放下一颗黑子。

直到今日。

他可以杀一个无辜人,只为护一个女人。

他可以不杀一个人,只为让一个女人免去惧怕雷击之苦。他不杀那寡妇,是不是老天可以让今朝少点惧怕?

他知道她憔悴很多,虽然与植入血鹰有关,但她性子大放,不受拘束,贪玩乐,这才是她身子过虚的原因。他曾私下问过五叔,五叔打过包票,植入血鹰的人,只要年年服解药,确实不会猝死。

不会猝死!

不是幻觉!

遽然间,天地还他一片清光,他自魔障中挣脱出来,顿时回到现实里。她依旧在那里,不安分的眼眸合着,穿着厚重冬衣,看不出胸口起伏。

他目不转睛,举步维艰,来到她的面前,痴痴搜寻着她细微的表情。

睡了么?睡了么?不会猝死,不会猝死……

突然间,她动了动,慢慢掀开眼,初时,她有些迷惑,仿佛不知身在何处,接着,眼瞳映入他的身影,她疲倦道:

「傅临春?」轻轻一笑:「我刚才,觉得好安静哪,连雷声都不见了,我正跟我娘说话呢,突然间听见你骂我,我才惊醒。你在叫我?」

他还在瞪着她。

她半合着眼,累到无法举臂打呵欠,又笑:「刚才你到底骂我什么?」

「……我骂妳什么?」

她有点讶异他声音里的粗哑,想了想,道:

「好像在骂……李今朝,妳要跑了,我就死给妳看,吓得我连忙醒过来。」想想真是好笑,这个懒人功夫高强,离死还有几十年呢。

「妳要跑了……我就死给妳看……所以,妳不该跑,不能跑……」

那声音,低低的,重复直念着,令她浑身有些发毛。雷声又起,让她错愕,雷声一开始有这么大吗?怎么刚才完全没有?

他恍惚地伸出手,缓缓抚过她凉凉的腮面。

她咦了一声:「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她错觉吗?还有点抖咧。

「我刚冒雨来,自然是冷的。」他轻声,将她虚弱的身子打横抱起,搂在怀里,紧紧的。不管她是不是入魔中的虚幻,只要活着,他都抱住不放。

当她清醒时,已经是半夜了。她摸向枕边,发现空无一人,不由得大奇。

屋内没有烛火,但今晚圆月,几缕月光自半开的窗子透入,傅临春半倚在窗边的屏杨上,长发垂着地,外袍末脱,漫不经心地咬着甜豆。

这么晚了,还没睡?这可少见了。

「妳道,一个人走火入魔后会处在什么世界里?」温声蓦地自春夜里响起。

她差点吓得魂都飞了,如果不是相处两年多,熟知他的习惯,她会以为这个傅临春此刻在跟鬼对话。

「谁走火入魔了?」她试探地问。

「我说,走火入魔后,这人是处在他最快乐日子的那段幻觉里而不自知。」他自说自话:「我呢,现在是走火入魔了,还是在现实生活里?」

「自然是在现实生活里了!你要在幻觉里,我岂不是假人?」她骂道。

他闻言,终于转头看她,偏头沉思良久。最后,才道:

「若是在走火入魔中……能让妳活着,我也甘愿。」

「呸,明明活着,我干嘛在你幻觉里?」她得确认这混蛋没被鬼附身。「我好冷,你上床吧!」

他下了屏榻,朝她走来。

她叫道:「脱鞋,记得脱鞋。」她叹息,跪在床上,替他脱下外袍。「你记得替我脱外衣,就懒得替自己脱,哪有这种道理……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目光依旧不离她,就坐在床沿。

「妳先睡吧。」

她眼珠子转了转,撇撇嘴,道:

「你要看我睡觉,也是可以啦。」她钻进棉被里,闭眼笑道;「你早就知道杜连之是华家庄背后的金矿,对吧?本来我没什么好感的,今天我才觉得华家庄的公子还不错,还算有点品儿。说不得将来能独当一面听。」

「能独当一面不是很好吗?将来有没有云家庄,江湖史依旧能流传下去。」

她猛地张眼。

「在咱们这一代不大可能,也许再过两代,傅姓、公孙可以放手去做其它喜欢的事情。」他一直望着她,微笑道。

云家庄根本有心把这个百年老壳让人家去背嘛……但她竟然能理解,因为偶尔她也很想回到只卖酒的李今朝!

「两代,还很久呢。」她笑道。

「至少妳我的孙儿有选择,这也不错。」

「……我睡了。」她闭上眼装睡去,面色却微微烫起来。

娘,爹会跟妳这样说话吗?很有可能哪,妳这千金小姐才会乐滋滋地跟爹跑了。孙儿?她还没想这么远呢。她嘴角掩不住笑,道:

「傅临春,你唱首曲儿让我容易睡吧。」

「好啊。」

她满面笑容。他的歌声不赖,只要别睁眼看着他正经八百的哼曲儿,绝对是一种享受。

宁静的夜里,温暖的歌声轻轻袭了过来。

「妹妹啊妹妹,哥哥疼,哥哥爱……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牙儿光光,无齿小嘴惹人爱……」

她突然张开眼,看着他手指不动声色落在她的人中间,像在探她鼻自心。

「……傅临春,我还没死。」

「我知道,妳死不了。」他上床,拉过棉被,没睡下,反而俯下头吻着她。

她心一跳,直觉搂住他的颈子。一头黑发落在她两侧,掩去了外界的视野。她主动回吻,试着以小火苗对抗大火球,吻着吻着,暗叫不妙,平常他随意,就算她翻身压住他,他也任她玩,现在她试着反击,发现他竟然不动如山。

娘咧!小羊终于化为大野狼啦!这次要惨败了!

火焰般的热吻让她无法把持,不由得竖起白旗,十指探进他的中衣内,抚摸着他结实的胸膛。暖啊,真暖啊……真巴不得跟他融为一体,窃取他的温暖。

「真好,妳心跳还在……」他温声说道,吻着她的颈子。「今朝?」

「干嘛!」人要有始有终,把事情做完,再说话行不行?

他又吻着她的眉心,垂下眸对上她藏着月光的眼眸,柔声道:

「妳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她一顿,再顿,三顿,顿到最后,混乱的脑袋慢慢清醒,她低声道:

「你说错了吧?应该是,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是么?」

她满面通红,嘴角掩下住春意,把他搂个满怀,大叫道:

「傅临春,你真是懒得彻底!这世上,只有我才能让你感兴趣,让你悬在心口上,让你想一口吃掉我,是不?」这家伙真是走狗屎运了,明明懒到对女人没兴趣,偏偏不小心跨进她的世界,一头栽了下来!她就说,人人一喜欢上她就断不了的嘛!

他抚去自她眼眸落下的月光,而后轻舔着沾着她泪的指尖。

「什么是夫妻呢?多半,就像咱们这样吧,我心里多了个人,以往我窝在云家庄,是没事做,现在我窝在家里,却是因为这家里一直有我心爱的人在。」

她看着他。

他又轻笑,吻上她的额面,喃喃道:

「我喜欢上一个姑娘,本以为彼此有情,与她相伴到老,就心满意足了,倒也不曾想过其它,却不料,原来最是心爱最是致命,妳才是我的麒麟草。」他停顿一会儿,望着她,她一脸呆然,他又微笑:「今朝,这话我得要说,若是不说,也许哪日妳会遗憾,我也会遗憾。」

「……你要说什么?」她声音哑哑的。

他神色自若,笑道:

「没什么重要的话。我只是想告诉妳,麒鳞草能使人产生幻觉,终至发疯。这株麒麟草待在我身边愈久,将来爆发的威力愈是出乎意料,今年她才伴我第几年啊,我就差点走火入魔了。以我的本性,要走火入魔太难了。偏偏,在当下,我心想就这么入魔,是不是会好些?」他住口甚久,而后,沙哑笑道:「妳道,这就是我的报应吗?」

她眼泪滑落,摇摇头,抿着嘴,抱住他,骂道:

「你这混蛋,我以后多注意自己就是了!娘咧,这样威胁我!报什么应?我要被雷打了,你也逃不开,你要有报应变成疯子,我也变疯子就是!」

她也不管那时她人死了,还怎么陪他疯!真是王八蛋!这个人,真的是性子温和吗?根本是藏着绝情的本性吧!

「好啦!」她哭道:「我发誓,以后没有偶尔玩乐了啦!我会保重,如果我还没有满面皱纹就去见阎王,那……」

「妳转世后,就来看我服了这株麒鳞草后的下场吧。」

她眼泪停住。

「……」娘的,真狠!傅临春性绝情,绝对是云家庄一大秘密,温和都是假面具。她大声喊道:「我发誓,我要还没满面皱纹就去见阎王,下辈子就、就回来看傅临春变、变疯子的样子啦!」娘的娘的!被吃定了!

「我放心了。」

放心?这就是他要说的「不先说出来,彼此会遗憾」的话?对!他是不会遗憾了,现在很怕遗憾的会是她!王八蛋!哪有人拿自己做恶咒!就是看准她哪天被阎王抓去下棋,她会拍拍屁股不回头地走了……都嗝屁了,谁还管他啊!

难怪下午他抱她回来时,他不发一语。她觉得奇怪,但因为太困了只得先沉梦乡,在合上眼时,看见他转身对着窗外不知吐什么……吐血吗?

思及此,她心里咒骂的次数降为零,抱紧他,嘀嘀咕咕着,突然觉得,以后打雷时,她可能不那么害怕了。她嘴角翘翘,很不害臊地转移他的注意力,问:

「那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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