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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娥待要说甚么,腹中越发绞上来,只低了头一声不吭,刘海石见她一头冷汗,少不得叫马婆子煮了姜片红糖汤来,端与她喝了。
见她不乐,反把好言语安慰,两个到鸡鸣方睡。
第二日张氏晓得时,不免发了半日的呆,又怕女儿难过,同易仲一字儿也不提起。
过几日张氏打听了一番,自带小娥往城中一个大夫处看了,说是宫寒,自此隔几日看一回,几次下来,已不似往常般疼痛。
张氏欢喜无尽。转眼已是深秋光景,这日小娥将棉絮摊在床前,与张氏把棉衣絮了,两个忙到饭时,不见刘海石回来,小娥便把饭食掇在盒里,同马婆子提过去。
到时正见十来个汉子在池中搅浆,看了一会,有人用纸帘入池中抄纸,又把纸料榨去水分,将湿纸贴在烘壁上烘烤。
小娥见刘海石忙得脚不沾地,等了一时,到底捉个空拉他把饭吃了。
刘海石匆匆扒了几口,那里就叫好了,他搁下饭碗就走,小娥跟前看时,见人把纸坯分页,那纸页便一张张松开来,正觉新奇,就见刘海石把眉头皱将起来。
原来那十来个汉子中,固有熟手,多数却是初操此业,覆纸时轻重不一,纸张自也厚薄不均。
小娥见刘海石苦恼,想想只在旁看人怎生掇弄,看了半日,自家也拿起舀纸,到纸坯堆上一覆,起初尚觉手生,几番下来,渐谙其道,只把浆膜轻巧巧黏在纸坯上。
便有人连说秀才娘子手巧,小娥只微微而笑。刘海石见她半天下来把手泡得发皱,不由捉了她手道:“娘子何必这般辛苦!”
小娥只说了句:“帮你分些忧有甚么苦的。”就抽了手覆膜如前。
刘海石大受鼓舞,自家也手下不停,又与人细细分解使力决窍,奈何众人一时难以上手,到晚上,成者多出之刘海石之手,两个熟手次之,小娥又次之,余者多不及。
刘海石还欲张罗时,便见马婆子走至跟前,催两人吃饭。回家张氏见两人一头油汗,不免说了几句,只把碗盛得满满的,说累了多吃点。
几日里小娥俱与刘海石同进同出,刘海石等众人略略上手,渐使人往竹浆中添入麻料。这日两人方要出门,就见吴氏过来。
张氏一声儿也不言语,拿了扫帚往院中乱扫,吴氏哪里看见?拉着小娥说个不住。
小娥见刘海石急着出门,方说了声坊中有事,吴氏便笑说去见识一番也好,拉了她就走。
吴氏进了作坊眼儿也不抬,但说自家有个表弟素喜笺纸,听得此间有作坊,极想一观,见小娥不应,再三再四问着刘海石,刘海石无法,到底把头来点了。
吴氏转身就引了个人进来,小娥把眼看时,却不是赵安?恼上来就要出门。
赵安心头发急,只向吴氏递了个眼色,吴氏口中叫唤,上前拉小娥,却把脚一崴,正歪在她身上。
小娥出其不意,交她把手乱挥,将眼纱也扯将下来,交赵安瞧了个正着。
赵安筋酥骨软,醒过神时只大骂欢郎狡猾,又向前深深作揖,小娥早背身出去了。
吴氏便与赵安一前一后走出去,到没人处,两个就亲嘴咂舌头,吴氏又替他扪弄,眼见他顶起来,方把他一推,笑骂道:“你便如愿了,我好不交人骂哩,却如何谢我?”
赵安耐不住,向前腾在妇人身上,一壁揉搓,一壁喘着笑道:“好人,今夜便重重谢你……”交吴氏啐了一口,耸身相迎不提。
第二日小娥回来还不曾把衫儿换了,又见吴氏过来,心中烦厌已甚,只交马婆子上了茶,托了茶盏在手中,半日也不言语。
吴氏说了几句,见小娥全不接口,就有些恼意,又舍不下赵安许诺的首饰,想想只叹出口气来,道:“弟妹怪我?”
小娥只把她一看,笑道:“表嫂又要与我看伤处?”
吴氏讪笑起来,连声招了许多不是,方说起黄监生逼勒自家之事,说到苦处,眼中含泪,见小娥面色略缓,又把话音一转,说赵安是自家远房表弟,想起前事,心中懊恼,定要当面陪罪。
见小娥冷冷一笑,忙从腰里摸出个金簪放在桌上,只道:“我便说弟妹岂是随意见的?他过意不去,定要把这物事陪罪。”
小娥见那金簪黄橙橙的,几颗碎宝石俱有米粒大,又见她言语古怪,心中一动,故意低头微笑。
吴氏还当她意动,肚里一笑,越发放软了声音,道:“这是宫中式样,外面再不见的,那人说这钗儿也只有弟妹这样的美人儿方戴得。”
见小娥不怒亦不答,愈多了三分笃定,又道:“那人还说,弟妹若肯一会,还有好钗梳奉上,你说好笑不好笑?”说着笑起来,就要将钗儿插上她发间。
猛交小娥把手一打,把钗儿飞到屋角,冷冷道:“我便没钗梳也不需表嫂操心!”
吴氏怎料她突然发作,通红了面皮,方待发作,早交小娥叫进马婆子来,只说送客。
吴氏又羞又恨,连忙拾了钗儿,一路走出来,犹在口中夹七夹八地嚷骂,交马婆子拿扫帚扬了一头脸的灰。
赵安等了半日,见吴氏过来,急急迎上前去,交吴氏把钗儿扔在怀里,气咻咻坐了,晓得事儿不谐,只觉当头一盆冷水淋下来,呆了半晌,只在屋中走转。
吴氏见了他这模样,愈觉忿气满怀,连声道:“她便是汉子死了,也轮不到你,且死了这颗心罢!”
不题两个烦恼,且说一月后刘海石后见众人堪堪上手,安心往浆料中添入藤皮云母粉等物事,又加添了一道踩料工序,忙起来连着七八日吃住俱在坊中。这晚小娥方交小厮送汤盏去,便见刘海石兴冲冲拿了张纸进来。
小娥接在手中看时,见那纸略带金色,纸面匀细,厚薄适中,往光里一看,还带了隐隐的云纹,飞扬中又透着种古朴之气,不觉又惊又喜,两人商议了一时,只叫这纸为云笺。
第二日刘海石就往福州去了。不到两月,福州城里便有种叫云笺的笺纸在秀才中时兴开来,有人见这纸比青纸还好,价仅其半,不免将青纸冷落一边。
小娥知道时自欢喜非常。
那做青纸的人家暗地里买了云笺来,折腾来去,不得要里,眼见自家的纸无人问津,只咬牙切齿。
再说赵安连吃了几番瘪,这晚见月色清亮,又晓得刘海石不在,把心头一动,早计上心来,当下换了身得意衣裳,把香露从头到脚洒了,又对着镜儿看窥多时,方一摇三摆出了门。
捱到刘家宅旁,往墙下听了阵,方踩在小厮身上,就着月色,往墙里一看,见院中正有个人影,不是易氏是哪个?
一时欣喜若狂,交小厮托着屁股上了墙头,慢慢溜将下来,见没人,就向她摸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给包子补分的海灵儿和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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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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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小娥方要回屋,听得响动,回头一看,猛吃了一惊,方要退步,早交赵安扯了衣袖。
小娥又羞又气,将手乱甩,反被他摸到腕上,瞬时脑中急转,只把袖儿半遮了脸,扬声道:“来人啊,有贼!”
赵安七颠八倒,方要搂她腰肢,不料她叫将起来,情急间只吃吃道:“娘子禁声!在下便罢了,娘子,娘子就不怕叫起来损了自家声誉么?”
小娥哪里应他,把他狠命一推,只一迭声叫道:“捉贼啊——”
赵安空有许多风流体段,一些儿用处没有,眼见几人过来,忙把衣袖兜了头脸,交马婆子抓过门闩往背上乱敲,方向墙边急窜,又交张氏把扫帚**辣抽在腿上。
小娥乘众人打得热闹,暗对小厮交待了两句,小厮就一个滑脚,故意把门扇儿撞得半开。
赵安得了这空隙,哪肯放过,几步并作一步,方窜上台阶,又被盆冷水兜头淋下来。
当下**跑将出来,交风一吹,连打了几个寒战,回去换了衣裳,见背上腿上几处红肿,不多时就成了青印。
心下懊恼,又兼身上湿透,吃了许多凉风在肚里,不到半夜便发起热来。
唬得家人连夜叫了大夫来,把汤药流水般灌进肚里,两个针线娘子逐日在床前哭哭啼啼,吴氏晓得时,也派了人来探看。
五六日过去,赵安起得床来,见自家肉皮儿贴在脸上,想着这遭罪,肚中大骂小娥不绝。
那里小娥等刘海石回来,轻描淡写说家中进了贼,各人打发了。刘海石知道不曾出事,放下心来,在家中歇不到半日,又往工坊去了。
这日小娥送饭食去,见一群人围了刘海石,个个喜笑颜开,走前便见刘海石拿了纸页在手中摩挲。那纸却与一惯所见的微黄不同,纸面玉润洁白,触手细腻绵韧,厚薄均匀,不由喜道:“官人,这是你新造的纸?”
刘海石见她一脸惊喜,也自欣喜,拉了她走过一边,方笑道:“我想如今除了闽地的竹纸,便以赣地的玉版、官柬为最,但竹纸虽好,拉力和白度却稍欠,平常书写还罢了,书画时未免稍嫌不足。”
小娥一怔,想想只道:“官人,云笺不好么?”
刘海石道:“云笺虽好,但因其工序繁琐,售价也高,自无法和宣纸比,卖得再好也有限,人日常所用多还是皖地所产的宣纸。这纸则不然,我在竹浆中添了桑麻和稻草,又想法增加了白度,虽是竹纸,却堪与皮纸麻纸媲美。”说罢微微一笑。
小娥明白过来,也笑道:“这般书写便利,书画时也可用,成本又大大低于云笺,何愁销路不畅?”
两个一团欢喜,说了会,刘海石便说叫这纸为易笺,交小娥推了一把。
第二日刘海石便同众人动起手来,幸喜竹料俱是泡好的,不到一月,刘海石又往福州去了一遭。先前的店家见易笺类于半熟宣,价仅其三分之二,有甚么不收的。
不消多久,渐有书坊上门探问,刘海石见坊中繁忙,腾挪不开,又在边上起了两间工房。
黄监生晓得时,坐立不安,不几日就寻了个由头上门,说起自家的苦处来,末了扯着刘海石定要入股,刘海石无法,与小娥说了。
小娥自然不肯,黄监生说刘海石不转,一团恼火走回家里,交吴氏看见,问了只笑道:“他说不肯便不肯么?你也是个呆子。”
黄监生哪里耐烦,又要动手,想到赵安,强自按捺住了,只道:“妇人家懂甚么?你若有个知县表兄,我还用得着看人眼色?!”
吴氏肚里呸了一声,口中便道:“你便会对我威风,到了外边,还不是个纸虎儿!”见黄监生脸色难看,方道:“我虽没甚知县表兄,却也有个乳了公主的姨母了。”说着格格笑将起来。
黄监生眼睛一亮,当下便把吴氏搂了,笑道:“我怎忘了这一茬,还是贤妻周到。”交吴氏啐了一口,两个唧唧哝哝说了半日,黄监生便往工坊里去了。
这晚刘海石走后,张有寿方要锁门,忽见一人鬼鬼崇崇缩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