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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丝裘笑得合不拢嘴,对着一旁傻楞的淳于后道:“你回织房吧,我带他回前院便成。”
“呃……”淳于后依旧傻楞地点了点头,见裘姨走在前头,莲步轻移,心情像是快活得很,而跟在她身后的君逢一却突地转过身来,深邃的黑眸对她眨了眨,随即又快步跟上。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成!这男人危险得紧,不过是随便三两句话便将裘姨给哄上天;若是再留下他,天晓得御绣庄会教他给搞成什么德行?
第二章
“我说呀……”
“裘姨请说。”
闻言,原丝裘随即在通往前院的长廊上停下脚步,回眸瞧着笑容可掬的君逢一,唇角漾着的笑意高深莫测。
“君公子,我不知道你到御绣庄打的到底是什么心思,但咱们御绣庄里的姑娘可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女子。”虽说她是猜不着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但光是他的五官端正,便猜得着他绝不会是什么恶人;但是说他是什么善类,倒也不怎么像。
这般不奸不善的人,无端端地跑到御绣庄,自然会启人疑窦。
不知怎地,她反倒觉得他在这当头出现真是时候,有他在,说不准真的可以帮得上忙;不过,那也得先确定他的底子,要不他日若是养虎为患,岂不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
“在下知道,在下的命还是淳于姑娘救的呢!”君逢一见状,黑眸笑得眯弯,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可不是?”
“在下还打算要以身相许呢。”君逢一轻声地道。
“依君公子一身打扮,身旁又带着侍从,谁都猜得到你的出身肯定不差,又怎能委屈你以身相许?”她原丝裘可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以身相许是句玩笑话,欣赏淳于姑娘倒是真的。”他难得地轻笑出口。
“哦?”
“若是与她结识,谁能不教她所吸引呢?”虽说定义父的命令,且完成使命也极为重要,但,这中间的过程也该来点兴味;要不,岂不是太无趣?
“你真的想娶后儿为妻?”原丝裘有些疑惑地睇着他。
虽说他一身斯文,说起话来也挺咬文嚼字,可偏偏他眉宇之间带着一股玩世不恭、桀鸷不驯的神态。
“若是可以,有何不可?”他笑道,把话再丢给她。
原丝裘睇着他好半晌,突地扬唇轻笑。“若是不可呢?倘若我要你现下就走呢?”这男人虽有儒雅的外表,但这可不代表他的心性亦是这般,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个嘛……”他习惯性地抽出插在腰间的扇子,尽管外头已是一片冰天雪地,他依旧轻扬着。
他漾着笑,正思忖该怎么回答时,却听见长廊一旁的林子里发出古怪的声响,不着痕迹地侧目探去。
这么冻的天候,有谁会这么风雅地躲在树上?
看来,御绣庄里果真弥漫着一股不寻常呢。不知道是不是义父的眼光独到,还是所谓的十二锦绫织法真的那般特别;要不,岂会引来这么多宵小觊觎?
为免夜长梦多,他得要抢先下手才成。
“你懂武?”原丝裘突然问道。
尽管心底微讶,君逢一依旧笑不离口的说:“重要吗?”他不过是微微侧眼探去,便露出破绽了,看来这被唤为裘姨的女子似乎不是等闲之辈。
“当然重要。”她喜出望外地道:“先不论你到底为何而来,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不会伤害后儿,而你发现了这宅子里出现不该出现的人,却压根儿不动声色,亦没决定要走,这便足够。”
“你真确定我不会伤她?”他笑得有几分邪气,卸掉了罩在表面的文雅假象。
“你会吗?”她反问他。
“那可难说了!”世事总是难料,尽管他现下挺欣赏她的,可往后的事,谁说得准?
“我会杀了你,我会不计代价地要你的命。”原丝裘把狠话说在先,见他不置可否地挑起眉,她不禁又笑道:“但,若是你待她好,能够保护她不受伤害,或许御绣庄的一切会成为你的。”
总算是露出真面目,无怪乎她老觉得他那一张笑脸,笑得过分迷人,原来全都是伪装的。
“我可不在乎这种东西。”他不敢说自个儿清高地视钱财为粪土,可好歹轩辕门也是富甲一方,区区一个御绣庄,他可不放在眼里;倘若不是义父的命令,他可不爱趟这浑水。
“那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什么东西你不需知道,但我可以保证,留我在御绣庄里,绝对可以保淳于姑娘无忧无虑,我更不会动她半根寒毛。”想套他?也得瞧瞧他的心情。
原丝裘思忖一下,勾唇笑道:“成,就冲着你这么一句话。”
觊觎十二锦绫织法的人不少,就连大内也想要得到织法,总有一天会出问题的,如今多个人在身旁,不管保不保护得了,好歹也有个垫背;再者,他似乎不像是个不懂道义之人,有他在,该是件好事吧。
“在下在此谢过。”君逢一笑得邪气,仍不忘躬了躬身。
“不过,若是有人上门提亲,对象又合适,你必须要二话不说地离开。”她不忘提出条件。
“找着了我要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多留半刻。”他笑了笑,微佞的神态又显得柔和许多。“至于你方才说的,得要有人上门提亲才算数啊!”
倘若他早一日找出十二锦绫织法,她要留下他,他还不肯呢!但他若是找不着东西,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人上门提亲,他自然也有他的作法,要不他为何还待在这里呢?
半载之后。
六月长安一片繁花似锦,晌午的烈日会晒得教人头昏脑胀。
淳于后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瞧了瞧,确定自己是不是教六月的辣毒日头给晒花了眼。
然而,眼睛揉也揉了、眨也眨了,眼前的景象依旧不变,不禁教她错愕。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眯起澄澈的水眸瞪着染坊前头大片广场上正辛勤染布的男子。
不是说过绝对不准他踏进后院半步的吗?
这半年来,他也相当听话,从未让她再瞧过他私自踏入后院半步;如今,这主仆两人倒是光明正大地在后院染坊里,甚至还当起染工……
“淳于姑娘。”
君逢一方晾好一大块染好的布,眼尖地瞧见她就站在广场边的渡廊上,于是笑开了俊脸,就连黑眸都带着柔情。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淳于后冷道。
“是裘姨要我过来帮忙的。”君逢一缓步朝她逼近。
“裘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跟裘姨交代过很多次,要她千万别让他踏进后院的吗?
她现下不只让他踏进,甚至还让他当起染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半年来,他倒是安分守己得很,后院不再踏入过;怎么现下,反倒是裘姨把他给拉进后院里?
就不知道裘姨的脑袋里头到底是在想什么?
“淳于姑娘,你别怪裘姨,是我要她给我点活儿干。”君逢一笑得斯文尔雅。
她微恼地斜睨他。“要是闲得慌,你大可以离开。”裘姨、裘姨,真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唤得这般顺口,好象他早巳唤过二三十年一般,听在耳里,还真不是普通的刺耳。
“舍不得走。”
淳于后不由得瞪大眼,再缓缓地敛下眼。
他……他在胡说什么啊?什么叫作舍不得走?
亏他长得一副斯文样,说起话来油嘴滑舌,就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留他这种人待在这儿,到底是哪里好?
或许,就如裘姨说的,像他这种人,就算真当了她的替死鬼,自个儿也不会觉得是在造孽……对,她实在不必为了这种人伤神。
“裘姨在哪里?”她沉声问道。
“她出去了。”他一派优闲,神清气爽得很,放任着侍从在一旁忙着。
“她出去了?”她不由得瞪大眼。
不会吧?难道裘姨真的这么放心他?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裘姨的性子向来多疑,只要有危害到她的可能,她肯定都会立即摒除掉,怎么会?裘姨该不会被他下蛊?
“说有事,出去了。”他对答如流。
“崔大婶呢?”她指的是掌染坊的头子。
“同裘姨一道外出了。”
“嗄?”这岂不是见鬼了?
就这样把染坊给放下,丢给两个外人,而后一道出门?
怎么可能?
近来接的都是丝织的工作,染坊倒还不急,既是不急,为何裘姨和崔大婶会一道外出,而且都没同她说一声?
“裘姨说你在织十二锦绫,所以就不打扰你,要我见着了你,便同你说一声,省得你胡思乱想。”他简洁有力地道,双眼直定在她的粉颜上,气定神闲地直朝她逼近。
见他逼近,淳于后又往后退了几步。
“裘姨居然连十二锦绫的事都说了,我不胡思乱想才有鬼。”裘姨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会连十二锦绫的事都同他说?
“尽管裘姨不说,这十二锦绫名闻遐迩,有谁不知?”见她退了几步,君逢一唇角的笑意益发浓厚。
怕他?他是教她看出破绽了吗?
这倒也挺难说的,毕竟原丝裘早在初见面时便已看穿他,说不准她亦看穿了他的本性,猜着他的来意,才会教他花费了这么多时日,却依旧找不着十二锦绫织法的手稿本。
看来,若不对她下手,他就算在这儿耗上一辈子,大概也找不着义父要的东西吧。
啐!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和不二换差事。
原以为这是一桩简单的差事,应该不出几天就可以完成使命,谁知道这么一耗便过了半年,真是浪费他不少时间。
这全是因为她太防他,不让他有近身的机会。
“哼!你可说明你的来意了。”她不禁冷笑。
早知道他是个伪君子,他根本就不是个善类,待个半年、找不着东西之后,总算要露出真面目了?
“我不是一开始便说明来意了。”他扬着足以化骨般的柔情笑意。
“你说什么来着?”她哪会记得他一开始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她绞尽脑汁要赶他走,然而他这二楞子一点都不懂,而裘姨又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搞得她火极了。
“我说我要提亲。”他凑近她,气息有意无意地拂过她的颈项。
姑娘家的香气哪……倘若不是早已经应允了原丝裘,他可真想要碰碰她。
“你!”感觉一道热气有如刀刃般地掠过颈项,她像是惊弓之鸟般地往旁一跳,气得瞠目结舌。
无耻、下流,光天化日之下,他仗着四下无人,打算调戏她不成?
就知道那一张斯文面皮是假的;现下总算原形毕露了。而现下染坊外头,就只有他和她,还有他的侍从,他若是真要对她不轨,她岂不是要任他宰割了?
“我不答应,你滚!”她气得紧握粉拳。
要击倒他这般放浪形骸的男人,她倒还有几分把握,然而他的侍从,露出那-身结实的体魄,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是个练家子,倘若他要是帮他的主子,这……
“不滚,我要等到你点头。”他都已经耗掉大半年的时间,岂有在这当头放弃的道理?
义父正忙着自个儿的事,倒也不急着催他,他落得轻松,大有时间可以同她耗;只是他的耐性有限,若真是逼急了他……
“我不会点头的!”她咬牙怒道。
呸!她宁可终生不嫁,也绝对不嫁这混蛋。
“当真?”他的笑意不减,却多了分狰狞。
只见他双手剪于后,俊尔的脸上多了份教人发颤的笑意,踩着慵懒的脚步,一步步地逼近她。
“你要做什么?”后头就是竹林,他该不会是打算要……
“妳怕了?”他轻问,语调轻柔得仿若正在和心上人说话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