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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小盘算,却是不好直说出口。只对周源道:“我有些担心我内府受创需要长期慢慢疗养。”咬重慢慢二字,目示周源,“公公可明白?”周源会意,低头道:“奴才明白。奴才早年曾救助了一位方太医,平日里偶有联系。方太医虽然医术不是最出众,却为人知恩,行事圆滑。小主看,这位方太医如何?”
我笑道:“甚好。”
周源遣小顺子去请这位方太医。方太医来得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仔细打量,这个方太医四十多岁,方长脸,浓黑的粗眉,坚毅的眼,看着相貌倒像个刚正不阿的大臣。他拿了帕子覆在我手腕上,伸出三指细细号脉。
不过一小会子,方太医起立躬身向我道:“小主前些日子伤了肺腑,如今已经调养好了七八。待微臣开副药方,小主按方吃药,十日之内就能痊愈。”
我微笑着却不接他的话,而是问道:“还未请教方太医名讳?”方太医道:“劳小主垂询,微臣名海。”我道:“方太医面生的很,太医在宫中行走几年?”方海道:“微臣任太医有一十三年,只是很少得贵人主子传召,是以甚少在宫中行走。”
我做出疑惑的样子,问道:“方太医医龄长久,怎的很少为宫中妃嫔医治?”方海低头不语。这是不愿答话的意思了。我微微一笑,不以为恼。一个老资历的太医,医术又不太差,却甚少宫中行走,原因只有一个,他自己不愿意,竭力避免与后宫接触。
我心里暗赞一声,周源说他行事圆滑,依我看,他还是一位难得通透的人。只是,这一回要如不了他的意了。这样一个与后宫牵连甚少,又知恩的人,我如何肯放过?我看向周源,周源微微冲我点头。
我向方太医道:“我时时觉着心口闷痛,十分难忍。”方海毕竟老资历,听我话语就知道我未尽的意思。他捻着长须,皱眉沉思,才道:“小主容微臣再为小主请一次脉。”我点头欣然应允。
方海把过我右手,又换了左手。做出十足遇上疑难杂症的姿态。看了周源一眼,沉吟道:“小主伤了肺腑,本慢慢调养自然无事。只是小主近日舟车劳累,使得病势反复。微臣这里有两个药方,其一药量较大,能保小主早日康复。其二是温养之方,按照药方慢慢调养能使小主根愈。不知小主要哪一种方子。”
我蹙眉做出忍痛的形态,叹道:“我一直事事当心,不然还是落了病根。”双目注视方海,见他露出微讶之色,似有话说。我赶紧打断道:“劳烦太医为我细细调养。多谢太医。”方海张了张口,我已转身面向周源道:“公公为我送送方太医。”竟是连药方也不要了,直接开口送客。
方海被我无赖行径镇住,木着张脸随着周源出去。到了庭院,方海靠近周源道:“公公,安小主的药方,待会微臣会差人送来。小主所说之事,微臣无能,还请小主另请高明。”周源慢吞吞的道:“乾元元年十一月,方大人为摄政王治病……”
方海四下环顾,连忙打断道:“公公恩情方海不敢一刻有忘。”周源慢慢道:“我家小主之事……”方海咬牙道:“安小主内府受创,病势反复,落下病根,微臣医术浅薄,不能药到病除,只有慢慢调养,或有完好的一日。”
周源满意点头。方海心有不甘,他与安贵人共谋病情,就是踏上安贵人的船。想他一直兢兢业业处处小心竭力避免与后宫接触,就是为了避免后宫阴私。不想十几年后的今天,却因为救命之恩,不得不为后宫小主效命。
方海试探道:“贞顺太妃逝世后,公公一直不曾参与后宫角逐。如今怎么……”周源道:“我如今已经五十又三,身为宫侍活到我这个岁数,我已经知足了。只是我那徒弟小顺子对我孝顺如亲父,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照拂不了他几年,少不得要为他打算一二。只是连累你了。”周源说着,向方海行了一礼。
方海受了。虽然周源对他有救命之恩,但是此时却将他牵扯到后宫博弈,身家性命都悬挂于裤腰带。这个恩情还的亏大了。受周源一礼,表明两人日后各不相欠,方海也不为周源牵连他的事抱怨于心。
至此,我的班底初现雏形。
第十九章 菊清将周源和方海的对话细细复述与我听,我并不在意。无论周源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折服,亦或是为了小顺子,只他效忠于我这一结果,才是我想要的。
小顺子领了内务府新派来的宫女内侍向我请安。我仔细打量,姜忠敏确实比黄规全会做人。起码他送过来的人不会老的老小的小。三名内侍,三名宫女,俱都温顺的垂眉敛目的跪着。我淡淡的扫视,如今,我已经不会如去岁那般心起涟漪。
宝莺掌管我的财帛,菊清掌管我的贴身事物,喜儿翠儿虽然年幼,可讨喜又规矩,我十分喜爱她们。至于新来的这些,我不在意的想着,我还没有把别人的眼睛放到身边的勇气。刚要开口打发他们,忽然瞄到侍立身侧的宝鹃。
饮完一杯热茶,我慢慢开口道:“内侍由小顺子负责教导,宫女由宝鹃负责。”宝鹃不愿,若是要教导新来的宫女,就无法贴身服侍我。这次行宫归来,她敏感的察觉到我对她的疏远。于是出列禀道:“奴婢大大咧咧惯了,恐怕教导不好新人。宝莺比奴婢细心,规矩又周到,入宫时间还比奴婢长。依奴婢看,宝莺比奴婢合适。”
我心下恼怒,宝鹃众目睽睽之下说“依奴婢看”,乃是在新进宫人面前驳斥与我。若叫她如愿,我日后的威信何在?!我微沉下脸,手上茶杯咔的一声放在几上,道:“宝鹃对我的吩咐不满,是不是觉得我岚意楼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宝鹃脸色大变,慌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我盯了她一眼,直到她额上的汗湿了头发。我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她道:“不敢就好。”凌厉的扫视了一眼殿内众人,“谁还有意见?”众人纷纷跪下,以头触地,表示顺服。我收了厉容,淡淡道:“既无异议,都散了吧。”
我留下小顺子与宝莺她们吩咐道:“小顺子,那三个新人你仔细替我留意着些。只要不是人家的眼线,即使蠢笨一些留下也无妨。宝莺菊清喜儿翠儿,你们四个注意着,那新来的六人只许在院子里做些粗活,起居室、绣房等我常去的地方不准他们踏足,更不准他们接触我的一应贴身事物!可记住了?”
五人齐齐应是。
皇上的女人太多,虽然我以病故避免与他相处,却不得不于两月后在上林苑与皇上巧遇。我的绿头牌重新出现在敬事房。
转眼隆冬已至,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整夜。树上、屋上俱都厚厚的裹上了银装。菊清捧了小火炉给我拿手上捂着,我立在屋檐下,看着落雪。庭院中那颗石榴树,树叶上堆满积雪。我有些担心的道:“雪这样大,会不会压坏了树?”
小顺子眼珠一转,笑着道:“不然奴才几个拿棍子将积雪捅下来?”我心意颇动,转头看着下个不停的大雪,迟疑了一瞬,笑着道:“也好。等雪止了,你们再去把雪打下来。要放轻些,摸折了树枝。”小顺子笑着领命。
奴才不是物什,经得住任意折腾使用。有时候一个体贴的主子,才能得到他们真心的认同。而我,虽不至于与他们平等相交,却也能尊重体谅他们。
喜儿与翠儿两个丫头,互相捧着手呵气取暖。我看着她们通红的食指,伸出手去握住,竟是十分冰凉。我皱眉道:“你们的手怎的这样凉?”又去摸她们的衣服,竟是薄薄的一层厚棉布衣。我大怒:“好他个姜忠敏,竟然敢克扣我岚意楼宫侍的冬衣!”
喜儿慌忙道:“小主,不干姜总管的事,是奴婢和翠儿贪雪,早上在雪地里滚了一遭儿,被雪浸湿了棉衣。这才没有冬衣穿。”我注目翠儿,翠儿应同。我缓了脸色,道:“是我误解了姜总管。”伸手去捏喜儿红扑扑的脸蛋,“个小丫头,都这么大了还玩心这么重。菊清,去取了我旧岁的冬衣赏给喜儿翠儿,切莫冻坏了。”
喜儿翠儿乐滋滋的道谢。我想了想道:“宝莺,去把皇上赏我的那个定窑青花玉壶春瓶备上,带上我新做的雪狐毛袖笼,银钱,防风寒的药材,菊清随我去畅安宫拜访冯淑仪。”
到了畅安宫,冯淑仪已经得到消息。我向她见过礼,奉上那尊玉壶春瓶,口中道:“嫔妾入宫后一直听说淑仪娘娘贞静和婉,心里钦慕得紧,有心想上门拜访,又恐淑仪娘娘觉着嫔妾唐突,直耽搁到今日才来拜见娘娘。还请娘娘莫怪嫔妾不知礼数。”
冯淑仪亦笑着道:“曾听皇上提起,说安贵人最是温顺可人,如今一见果然纤纤动人。”我抿嘴一笑,微微低下头以示羞涩。温顺可人么?可我要的可不是温顺可人这个评价呢。
又与冯淑仪寒暄一阵,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到:“听说皇上身边的芳若姑姑如今在娘娘畅安宫里?”冯淑仪怔了一怔,收敛了些笑容,道:“正是。”我起身向冯淑仪拜倒:“嫔妾有一事求淑仪娘娘。”
冯淑仪过来扶我道:“贵人快快请起。”我撑着不起道:“嫔妾与沈常在相交一场,当初嫔妾在宫中郁郁不得志,是沈常在向皇上举荐了嫔妾。如今沈常在落难,嫔妾无法援助,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嫔妾听说,现今看管沈常在的人是芳若姑姑,嫔妾在入宫前有幸得到芳若姑姑教导,求娘娘相助嫔妾见一见芳若姑姑。”
冯淑仪沉吟不语,我急忙捂胸咳嗽几声。冯淑仪暮然想到我在行宫时为眉庄求情,挨了皇上一脚,未能好好保养以致落下病根。冯淑仪放暖了脸色,扶我道:“安妹妹重义,本宫不好阻拦。本宫派人去请方若姑姑到偏殿等候。”
我微喘了几口气,感激笑道:“多谢淑仪娘娘。”招手示意菊清将包裹打开,“娘娘好心助嫔妾,嫔妾不敢叫娘娘难为。这是嫔妾为沈常在准备的东西,请娘娘查验。”冯淑仪满意笑笑,招手示意身边宫人仔细检查。
核查没有问题后,我辞别冯淑仪,到了她准备的偏殿。芳若已经等着了。我紧走上前几步,唤道:“姑姑。”芳若行礼道:“安小主别来无恙?”我微笑还了半礼,“多谢姑姑关心,陵容还好。”
时间短暂,容不得我们多寒暄。我将手上赤金繁花绞丝嵌红玛瑙镯子褪下,递给方若道:“一别经年,陵容一直没有多谢姑姑当初的教导。这是小小敬意,还望姑姑不嫌弃。”方若推迟道:“奴婢如何能收小主的东西?”
我将镯子塞进她的手心,握住她的手道:“姑姑千万不要推迟,陵容还有事情要求姑姑。”我接过菊清手上的包裹,道:“沈常在对陵容有提携之恩,如今沈常在身陷缧绁,陵容无能竟不能劝说皇上。我瞧着天越来越冷,特意准备了些小东西,还烦请姑姑帮陵容传递进去。”
方若迟疑道:“这,奴婢领命。”我微微松了口气,眉庄应能知道我是关心着她的吧?
回长杨宫的路上,菊清笑着对我道:“奴婢闲暇时听周公公讲古,说春秋时有位赵宣子在灵辄落魄之时,对他有一饭之恩。后来晋灵公想杀赵宣子,是灵辄救了他一命。奴婢看着,小主深得古士之风。”
古士之风?我心中嗤笑一声。自禁足后,我对甄嬛起了心结,平素交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