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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出满满的泪水。
“湘南。”相当阴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回头,一边用手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掩不住讶异地说:“志高?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去找高日安了?他跟你说了什么?”乔志高像幽灵一样,整个人显得相当空洞,没有人气。
“咦?你也认识日安?”
“快说啊,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乔志高突然猛烈摇晃着黎湘南,脸色极坏。“说啊!他跟你说了什么?”
“志高!你冷静点!你到底怎么了?”
“你快说!快说!”
“他什么也没说——你到底怎么了?”黎湘南禁不住大叫。
叫声惊醒了乔志一局,他扶住黎湘南,神情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有点失神了。”
“没关系。”黎湘南摆个无所谓的姿势,问:“你认识日安?听你的口气好像你认识他。”
乔志高别过脸,避开问题。过一会,他转过脸来问:“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你希望他告诉我什么吗?”黎湘南直视着乔志高反问。
他无言以对。不想回答的事,乔志高总是以沉默来表示,和他冷淡的气质相映,给人一种相当远的距离感。
“其实,你不必那么在意。”黎湘南突然脱口说:“我了解你那种心情。当初,我也是非常痛恨见到高日安,很在意别人知道我和他见面。他总是很和气,让你不讨厌他;他虽老说些安慰你的谎话,却一脸研究你的表情——是的,我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样的,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她认真地看着乔志高,了解他的苦衷似地对他微微一笑。“你真的不必介意。我了解,真的了解,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说得理所当然,像真正了解乔志高什么似的;乔志高却听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算了!我们心里明白就够了,没必要说出来。我走了,再见!”黎湘南又是一笑,对乔志高挥挥手。
乔志高约莫和她一样,忌讳别人知道曾和心理医生有过牵扯。她了解那种感觉,一旦寻求过心理医生,不管是自愿或被强迫,就永远被贴上标签,天下人都会以为你是个疯子。
真的!她完全可以了解乔志高的感受和担忧。
高日安欲言又止,吞吐迂回想告诉她的,就是这件事吧?要她留心乔志高和多了解他的用意也是如此吧?
他是多虑了。会认为别人神经有问题的人,通常自己的神经都有点问题。当然她知道高日安完全是为她好、为她着想。他……真的是如他自己说的爱她吗?
不!不!他不该跟她离婚!
他说他爱她——不!不!她不能爱他!不能——
刺耳强烈的嘎吱摩擦声猛然响起。在黎湘南身前不到半公尺处,一辆车紧急煞住,喇叭声此起彼落,驾驶人打开车窗探出头咒骂:“你找死啊!走路不长眼睛!”
黎湘南惊魂未定,只觉得那道刺耳的声响仍留在她耳内,绞裂着她的神经。她捂着耳朵快步地跑,跑到喘不过气来了,才半蹲在路旁拚命地干呕。
她想,她大概已经到了那个界限了——
极限。
她慢慢直起身,慢慢走着。
她真的已经到达了极限了吗?
眼前是分歧的两条路;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远的不可自拔,或是冲越极限,惊爆溃炸,肉体与灵魂完全裂为碎片。
她该怎么选择?她又能怎么选择?
不……她根本没那个资格选择,她只能等命运来选择她——不管是哪一条路,她都注定体无完肤。
“还有第三条路。”谁?是谁在说话?黎湘南张惶地四处搜寻。
上帝吗?哦!不——
上帝已经离她很远了……
“喂!小心点!”险些被失神的她撞上的中年妇女,回头瞪她一眼,语气很不友善。
“对不起!”黎湘南频频道歉。她今天到底怎么了?一直失神出错!心神为何那样不宁?
她倒退了几步,看着中年妇女远去的背影;蓦然她神情一震,呆掉似的两眼直直地瞪着前方。
她恰巧站在一家观光饭店的大门口。饭店服务生正殷勤地对上门的顾客鞠躬致意;一个高挑冶艳的女郎挽着一位成熟引人的男人缓步走向饭店。
黎湘南牢牢瞪着那男人,全身血液逐渐冰冷下来。她慢慢靠向饭店,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男人。
男人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不经意地回过头,看见黎湘南,愣了一下,然后脱口喊出来:“湘南!”
“怎么了?北潇,你认识这个女孩?”高挑冶艳的女郎微微颦了颦眉说道。
“湘南!”
黎北潇不睬她,又喊了黎湘南一声。黎湘南脸上那种神情让他打心底感到不安。
黎湘南只是沉默地望着他,眼底盛满冷淡;冷淡之外又溢满着说不出的东西——伤心、难过或嫉妒什么的。
那女郎不耐烦他们这般对视凝望,硬生生打断他们说:“你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小情人了,北潇?怎么不替我介绍一下?”
那些话意充满轻蔑。黎湘南怒视那女郎一眼,猛然跑开。黎北潇大叫,并追了上去,却被女郎拽住。
“北潇,你该不会丢下我不管吧?”
黎北潇甩开她的手,丢了一张支票给她,不顾女郎在身后跺脚,急匆匆地追着黎湘南。
“湘南!”
黎湘南招呼一辆计程车,正伸手拉开车门,黎北潇追上,按住了她的手。
“放开我!”黎湘南大叫。
“不!湘南,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放开我!”黎湘南猛烈摇头,泪雨纷飞,发丝飘散。
“湘南!”
“放开我!放开我!”黎湘南拚命甩开黎北潇的手。
计程车司机等得不耐烦,黎北潇塞给他一张票子,示意他把车开走,然后他轻轻将黎湘南的手移开车门,握在手里。
车子呼啸而去,残留一股呛鼻的废烟。
“湘南,听我解释好吗?”黎北潇低声在黎湘南耳边说,态度异常温柔。
“我不听!”黎湘南又死命摇头。
“湘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黎北潇不停地在黎湘南耳边低语,声声出自肺腑。
黎湘南捂着耳朵一直摇头。恰巧又驶来一辆计程车,她像箭一样冲上。这发生得太突然,令黎北潇措手不及。
他追上去时,只勉强打到计程车的尾巴。他焦急地找辆计程车,一路追着黎湘南坐的计程车。
除了回家,黎湘南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飞快冲进屋里,但在冲进房间前被黎北潇追上。黎北潇搂住她,脸庞深深埋在她耳鬓边,情迷意乱,像满足又像心疼。
“终于追到你了。”他哑着嗓子,声音低沉。“湘南,求求你,总我说,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黎湘南吼叫着,近乎咆哮。
但黎北潇温柔挚意,搂紧了她,贴着她耳畔,嘴唇轻轻嚅动,像诉情又像叹息,低沉的嗓音十分有说服力。他不断地在黎湘南耳边呢喃着歉语:
“湘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不理我,你知道我只在乎你。求求你,跟我说句话。湘南,拜托!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黎湘南疯狂大叫:“你怎么可以跟每个女人做了那种事以后,再来向我忏悔!我不是上帝!我不要听这些!不要再说了!”
“湘南!”黎北潇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他伸手想拭掉黎湘南脸上的泪,但黎湘南摇晃着头别开脸,不肯让他碰她。
“湘南!”黎北潇低低又喊了一声,近乎痛苦的呻吟。
他放开她,沿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一下子颓沉下来,老了几岁似的。他抓着头发痛苦地喊着:“你以为我真的喜欢那些女人吗?不!不——你不知道,我每天、每夜想的都是……但我不能!我多么渴望抛开一切禁忌……但我不能!我为什么离婚?为什么又娶个我不爱的女人?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但我是个成熟的男人……我拚命地压抑自己,拚命地不让自己的感情流露,但我做不到!我只好去找那些女人。我什么都不在乎,但我的心好苦好痛!好苦好痛……”
他先是呐喊,接着是喃喃自语,一会儿又低声呜咽。黎北潇半卧在地上,头埋在双臂里,肩膀断续地抽动,仿佛极力在忍住痛苦般。
这是黎湘南第一次看见黎北潇流露出软弱的一面。他是否也忍到了极限了?那个冲破不了的界限……
上帝啊……黎湘南抬头闭上了眼。上帝已经离他们很遥远。
她缓缓走到黎北潇身旁,蹲跪下来,抚摸着他的头发。黎北潇缓缓抬头,怔怔地凝望她好久好久,露出狂喜的神色,激动地将她搂入怀里。
她早就知道一切,也知道他早就心知肚明;只是她不说,他也不说,两个人都把它放在心里,保持沉默,各自压抑忍受。
但是,已经到了那个极限了吗?眼前的路分歧,只有两条路可走……
两条路,她都注定体无完肤,永远不得超生。
是谁说的?“你我进入了不幸之城,陷身于永恒的痛苦之中”……
是的。她是注定要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永恒,最后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到来?
黎北潇凝视着怀里的黎湘南,脸上狂喜的神色仍末褪。他低下头,热情激烈,激动地搂吻黎湘南的唇;黎湘南轻闭着眼,双手缓缓搂住黎北潇。
上帝,真的已经离他们很远了……
第十一章
口好渴!
黎湘南半夜醒来,喉咙一阵刺痛,火烧似的又干又涩。屋里一片漆黑,她摸索着到厨房,忘了可以开灯。
喝过开水,喉咙还是火烧般的涩痛,她摸索着想开冰箱找出冰块,却够不到冷冻库的把手。
奇怪!怎么会这样?冰箱怎么突然变高了?
不只是这样,还有桌椅、洗脸台,甚至马桶,都突然变大变高了!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她走进浴室,打开灯,搬了张凳子,踩在上头,突然听见客厅传来低低碎碎的说话声。她倾头仔细听,认出那是她父亲和许医师的声音。许医师是他们的家庭医生,今天晚上她感冒不舒服,她父亲请他过来替她看病的。
可是不对啊——黎湘南神情一呆,那是几岁的事了?她转向镜子,猛然又是怔吓一跳。镜子里的女孩是谁?那个人不是她——
不!她在对着她笑呢!黎湘南揉揉眼睛,看清楚了。镜子里的女孩子眼熟……对!那是她自己没错!十一岁时的她……
可是怎么……黎湘南低头看看自己,抬手抬脚,惊讶不已。客厅猛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吼叫声:“不!你绝对不能告诉她!我绝不许你告诉她!”
黎湘南吓了一跳,险些跌下凳子。她跳下凳子,跌跌撞撞走向客厅。她觉得头好昏,全身都在发热。
客厅里坐着她父亲和许医生。灯没有开,窗帘又拉上,整个客厅笼罩在一片黑暗中,除了门口那一盏微弱的五烛光。
她听见许医师正低低地向她父亲说:“……总不能永远瞒着她吧?她长大了还是会知道。她几岁了?十一岁了吧?与其将来她自己发现,倒不如趁早告诉她,免得将来不好疏导。”
“没有必要让她知道,我会一直将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那么竹筠呢?她也是吗?”
沉默了一会,她才听见她父亲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并不知道。”
“不知道?”许医师的声音掠开一丝讶异。“你是说,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一直以为湘南是她的——”
黎湘南听见许医师提到她的名字,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