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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奔得胸口因为喘气而几乎要炸开来之际,他还在向前奔著。
而就在这时,被汗水弄得模糊了的视线之中,那个小白点又出现了。
小白龙驰回来了。
卓长根停了下来,心跳得几乎离体,他不是因为刚才的奔跑而心跳,而是害怕,害怕小白龙奔回来时,马金花不在它的背上。
他不住抹去脸上的汗,好让视线更明朗。
终于,他看清楚了,人和马是一起回来的,马金花还在马背上。
小白龙去得快,来得也快,一下子就卷到了他身前,马金花勒住了马,在马上斜斜向他看来,那么明丽,那么娇美,卓长根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两人互望了一会,卓长根才用尽了全身气力,叫了出来:“金花。”
马金花也盯著卓长根,她的鼻尖上,有细小的汗珠渗出来,映著阳光,像是极细极细的小珍珠一样,在闪闪生光。
她并没有呆了多久,就叫了起来:“长根,是你!”
卓长根在那一霎间,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摇晃著,一阵目眩,不能控制地向下倒去,在马上的马金花发出了一下低呼声,又叫道:“长根!”
卓长根已经向下倒去,可是马金花的一下叫唤,又给了他以支持的力量,他手在地上撑著,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落下来,他一咬牙,挺直身,又站起,马金花也下了马。
卓长根望著她,千言万语,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才好,马金花的神情也像是不知如何才好,隔了好一会,她才道:“小白龙……这些日子来,倒还硬朗。”
卓长根苦涩地笑了一下:“只是难为了马场主,这五年来,几乎浸在酒里。”
马金花略为偏过了头去,喃喃地道:“五年了,真的,五年了!”
卓长根踏前一步,又迫切又带著责备地:“金花,你──”
可是他只讲了三个字,马金花就作了一个手势,阻止他再叫下去,她抬起头来,望著远方。卓长根循她的视线望去,远处除了连绵的山影之外,并没有甚么特别值得看的东西。
卓长根耐著性子等著,过了好一会,马金花才一字一顿,缓缓地道:“别问我,甚么也别问我,问了,我也不会说。”
卓长根陡然道:“你不说怎么行?这五年来,你究竟去了哪里?”
卓长根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每一个人再见到马金花之后都想问的。但是马金花只是淡然一笑:“长根,你是不是又想我们之间不再说话?”
卓长根吓了一跳,忙道:“不,不,当然不……”
马金花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在卓长根的记忆中,从来也未曾听马金花用这样的语调说过话:“那么,你就听我的话,别再问我任何问题。”
卓长根发著怔,望著马金花,他在马金花的脸上,找到了一种成熟、更懂事的神情,她已经长大了,二十一岁的大姑娘。虽然她的性子还是那么执拗,但是她毕竟长大了。
一时之间,卓长根不知说甚么才好,马金花却一直用她温柔成熟的眼神,在等待卓长根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卓长根才道:“好吧,我不问。我不问,一样会有人要问,马场主就一定要问。”
马金花皱了皱眉:“我也会叫他别问,问来有甚么用?我已经回来了,这最重要!你们究竟想要我回来,还是想弄明白这五年来我去了何处?”
卓长根咽了一下口水,心中充满了疑惑,可是他真的没有再问下去,马金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只有小白龙?没有别的马了?”
卓长根摇著头,马金花一翻身上了马,向卓长根伸出手来。
只有小白龙一匹马,她邀卓长根一起上马。卓长根心头怦然乱跳,他站在那里,好一会不动,才身子一耸,也上了马,骑在马金花的后面。他的身子前面,登时像是靠近了一个火炉,或者是像是他自己的身子要喷出火来。
马金花却若无其事,抖缰策马,向前驰去,驰出了没有多远,就遇上了一群在放牧中的马,马金花回头向卓长根看了一眼,卓长根立时会意,就在小白龙的背上,换到了另一匹马的背上。
当他们两人一直向前,遇到马群和牧马人,所有的牧马人,一看到马金花回来,立时放下了一切,发出近乎哽咽的欢呼声,一齐跟在后面。
所以,他们驰进马氏牧场的大栅门,并不是只有马金花和卓长根两人,而是已经汇成了一支上百的马队。
自进牧场,马金花和所有人打著招呼,看到她的人都傻了眼,正在洗马的,把水泼到了自己的身上,正在锄草的,几乎没把自己的手锄了下来,人人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围了上来。
整个马氏牧场,简直就像是开了锅的沸水,呼叫声此起彼落,所有人都毫无目的地狂叫,叫的是甚么,连发出呼叫声的人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只是要表示心中的欢乐,要把五年来的哀痛、屈辱,在狂呼大叫之中,一起发泄。
马金花和卓长根来到了房舍之前,惊天动地的呼叫声,早已把马醉木和他的老手下惊动,两人扶著马醉木走了出来。
马醉木已经有好久没有见阳光了,他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可怜的瑟缩,他的双眼,眯成了一道缝,躲避著阳光,但是他又竭力想把眼睛睁得大些。他不断望向左,又望向右,用发颤的声音问:“金花回来了?金花回来了?”
本来是铁塔一样的一条壮汉,这时就像是风中残烛。
所有人在那一霎间,一起静了下来,马金花自马上跃下,张大了口,可是也发不出声音,泪水自她眼中,滚滚涌出。
她的脚步有点踉跄,一下子扑到了她父亲的身前,紧紧伏在她父亲的身上,叫:“爹,是我,金花!”
马醉木的身子剧烈发抖,口张老大,可是自他口中喷出来的只是浓冽的酒气,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听到他由于身子剧烈的颤动,而令得骨节相搓的“格格”声。
不少人激动地奔向前,大声叫:“马场主,是金花姑娘回来了。”
马醉木直到这时,才像是火山迸发一样地叫:“金花。”
第四部:五年行踪成谜
马金花回来了。
当天晚上,马醉木已完全恢复了清醒,他虽然看来又瘦又憔悴,但是已经可以身子直挺挺地站著,而且讲话的声音,也依然洪亮,威严。
整个马氏牧场,以及附近和马氏牧场有联系的人,全都闻讯赶来,马氏牧场的大旷地上,燃起了上百堆火舌窜得比人还高的篝火,一个下午被宰了的牛羊,超过两百头,这些牛羊,都被割成两半,(奇*书*网。整*理*提*供)在篝火上烤著,发出令人口水直流的香味,再加上一坛一坛的酒,封泥被敲开之后散发出来的酒香,把上千个人身上的汗味,全都压了下去,每一个可以赶来的人都赶来了,消息传得飞快:马金花回来了。
在马氏牧场的房舍建筑前,团聚著的,是自知身分比较高,和马氏牧场,或是马醉木比较接近的人,站得离大门口最近的是卓长根。
马醉木叫出了马金花的名字,马金花扶住了他向内走去,当她跨门槛之时,她转过身来,向聚集在门口,想跟进去的人说:“各位,我和爹有点话要说,爹的身体看来很弱,各位别来打扰我们。”
马金花这样一说所有想跟进去的人,自然都只有在门外等著,包括卓长根在内。
马金花和马醉木进去了,就一直没有再出来,盛大的庆祝是卓长根和几个老资格的人商量之后决定的。聚集在旷地上的人越来越多,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疑问:这五年来,马金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直到天黑,上弦月升起,马金花和马醉木,才又一起走了出来,马醉木一出现,精神奕奕,所有人全都打心底欢喜。马醉木一直向前走著,马金花跟在他的后面,一直来到了人丛中心,马醉木手高举起来,用他不知多久未曾发出过的宏亮的声音宣布:“金花回来了,可是她立刻就要走。”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上千人静得鸦雀无声,想知道马金花立刻要走,是到甚么地方去。
这时,十个人之中,有九个人,都认为马金花又要去的地方,一定就是她在这五年来所在的地方。可是马醉木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出乎人人的意料之外。
在顿了一顿之后,马醉木的声音更宏亮:“金花要去上学堂,到北京城去上学堂。”
一时之间,所有人全呆住了。这些在草原上长大的粗人,和“上学堂”这件事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甚至根本在意念上无法联结起来。
卓长根,一时之间,也弄不清“到北京去上学堂”是甚么意思,众人错愕,未曾过意来,马醉木又大声道:“今天是我们父女重逢的日子,人人都该替我们高兴,谁吃少了、喝少了的,谁是狗熊!”
马醉木这两句话一说,立时起了一阵呼声。尽管人人心中都有著疑问,但是粗汉子性格爽直,都觉得马醉木对女儿回来,如此高兴如此满意,别的事,再问也是多余的了。
于是,人人抽出小刀来,割著烧熟了的肉,酒从坛子中一大碗一大碗地斟出来,所有的人,都陷进了狂热的欢欣。
马醉木来到了躲在阴暗角落,并没有参与狂欢的卓长根身边。两个人都好一会不说话,才由马醉木先开口:“长根,这几年,难为你了。”
卓长根的心情一阵激动,可是他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听来平淡:“场主怎么还对我说这种见外的话?”
马醉木叹了一声:“长根,你一定以为我和金花讲了很久,金花过去五年来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我了?”
卓长根没有回答,只是转过了头去,不望马醉木。马醉木又叹了一声:“长根,没有,她甚么都没有对我说,只是叫我不要问,只是说她要上学堂去。”
卓长根转回头来,声音再也掩饰不了他心中的激动:“场主,你……肯不问?”
马醉木苦笑了一下:“当然不肯,这谜团要是不解关,我死也不甘心,可是她既然这样说了,你说我是问还是不问?”
卓长根苦笑了一下:“当然……不能再问了。”
马醉木吁了一口气,把手按在卓长根的肩上:“这就是了。而且,她回来了,也长大了,看起来很好,这是我五年来的梦想,我还求甚么?唉,真的……没有甚么再可求的了。她不肯说,一定有她的原因。”
卓长根喃喃地道:“就是想知道是甚么原因。”
马醉木摊了摊手:“去,高高兴兴地去喝酒,别让金花以为我们不开心。”
卓长根缓缓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当天晚上,他醉得人事不省,第二天,他醒过来,头痛欲裂,有人告诉他,马金花已经走了,临走之前来看过他,要他好好照料小白龙。
马醉木和几个老兄弟,亲自送马金花上京,两个月之后才回来,马醉木显得很高兴,逢人就说北京大地方的繁华。
马金花在这次离开了马氏牧场之后,好像就没有再回来过。
我忍不住大声问:“甚么叫好像没有再回来过?”
卓长根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了迷惘的神情:“我在几年之后,也离开了牧场,我不知道在我离开后,她是不是回去过。”
我再问:“你也离开了马氏牧场?去干甚么?”
卓长很神气地一挺腰:“去上学堂。”
我不自觉地眨著眼,卓长根作了一个手势:“金花说要去上学堂,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可是 可是 ”
马醉木回来之后,才使卓长根知道除了他长大的草原之外,外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