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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丞相的眸光在仁王含着谦逊笑容的俊脸上回转一圈,这才回了座,秦小王爷亲自给王丞相斟了一杯新茶,将茶盅双手奉入王丞相掌中,含笑道:“殿下与我年轻没经过大事,朝政之上,还请老丞相多加指点才是。”
王丞相对他二人的谦逊之姿十分满意,压低声音道:“方才本相已经说了,这是王爷的一个机会,大好的机会!”
仁王尽管听得十分心动,孝子的姿态还是要做的,当下便显出十分的迟疑,“可是……成王败寇,这是古例,如今玥国在父皇的统治之下,国泰民安……”
话未说完就被王丞相打断,“成王败寇?若是此事被掀了出来,皇上这龙椅还坐得稳么?你们别忘了,这京城里,姓明的王爷可不少。皇上还有成王、许王这两个亲兄弟,有平王、顺王这些堂兄弟,还有祈王、昱王这些皇叔、皇伯们,你还怕没人想坐那个位子吗?”
这才是仁王和秦小王爷最担心的地方,他们得知了此事,王丞相也得知了,却不知还有哪些人知道了。
王丞相摆了摆手道:“应当就是咱们这些人了,那个伍娘子,是本相安排到郁达身边去的。她是个妥当人,本相是信得过的,不过,郁达却是个越老越犯混的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审视、似考量地看着仁王和秦小王爷。
两人心头一震,这话里的意思,莫非是要将郁大人给……他二人并没有接话,只是流露出一点点的赞同神色,却不给王丞相任何言语上的把柄。王丞相在心里暗骂一句“两只小狐狸”,可这事是他先提出来的,他也是有私心,只得招招手,让他二人趋到前来,三个脑袋凑在一起,把声音压得极低,将自己的计谋慢慢说出来,“首先,自然是不能让大臣们知道!所以必须先除去郁达,没了证人,谁来证明那张圣旨的真伪?只不过,不能暗杀,只能想办法让他入狱,狱中多的是穷凶极恶之人,若是有了个万一,也冤不到谁的头上来,那就等于白死了。”
秦小王爷蹙眉沉思了一下,斟酌着道:“让人弹劾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户部侍郎,家底不可能清清白白。”
王丞相高深莫测地笑笑,随即又道:“任职上犯了罪,不是入大理寺就是都察院。”
他略为不满意地瞥了秦小王爷一眼,“难道你们都没有打听过?大理寺卿方正最近与庄郡王走得十分近,而都察院御史又是郁达的岳父,这两个人都无法掌控且难以收买的人,想万无一失,自然是进刑部大牢最好。”
可是,也得要郁达他愿意犯下刑案才行呀。仁王和秦小王爷都忧愁地蹙起了眉头。
王丞相的眸光暗了暗,朝仁王道:“这得让王妃回趟娘家。”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装着极少的一点浅灰色粉沫,“让王妃告诉你岳母,那个伍娘子留不得,把这个交给你岳母就成了,她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别让她知道是我的主意。”
仁王听得眸光一闪,却立即笑着应下,伸手接过了纸包。庄郡王也正在为此事头疼,他左算右算,却怎么都没算到,这张龙椅压根就有可能不属于他们父子。身边的人立即出主意道:“那就想办法弹劾郁达,将他谪到偏远小镇去当县令,离了京,这事就难以被人寻出根源来。至于王丞相那边,倒是不用着急,他就算是想将此事皆露开,也得在找到了肯听他指挥的继位之人之后,否则就算皇上不配坐龙椅,也轮不到他一个外姓人来坐。”
庄郡王听后,觉得十分有道理,只是要如何贬谪郁达,却也要费点功夫,毕竟朝中这次也关押了数名官员,若没有特别重大的罪名,父皇必定不会随意贬谪一名正二品的户问侍郎。
那人轻笑道:“可不是还有他家后宅之争么?若是让他闹出个强占同乡霜妻的事儿来,难道还能在京城中混么?”
庄郡王道:“主意是好,可若他对那寡妇没那种心思呢?或是那寡妇自愿做小跟了他呢?”
那人却懒洋洋地道:“事在人为。”
此时,郁心兰正急急地赶往温府,一大早的,舅母常氏便使人送了封信到侯府,偏巧她到店铺里办事去了,刚刚才回了府,接到信后一看,吓了一大跳,娘亲竟然在昨晚带着龙哥儿搬回了温府。
以温氏那种温吞软弱的性子,若不是出了极大的事,怎么会带着儿子回娘家?
直觉的,郁心兰就认定肯定与伍夫人有关,可是,就算父亲要纳那个伍夫人为妾,以娘亲的性子,也不至于搬回娘家呀。不管了,不管怎样,若是父亲想做对不起娘亲的事,我就要坚决地劝说娘亲和离,由我来给娘亲养老好了。
打定了主意,到了温府,郁心兰不用紫菱扶着,快步直走入二门之中。
在内宅的上房里,温氏与常氏正两两相对而坐,一个边述说边抹眼泪,一个边叹息边劝慰。
丫头们打起了门帘,郁心兰提裙快步走进去,来不及纳万福,张嘴便问,“娘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氏又哭诉了一番原委,郁心兰顿时怒火万丈,“嘭”一拍几案,大声骂道:“太过分了,居然这样说娘亲您,这个父亲我们不要了,娘亲与他和离吧,以后就由我来养着您和弟弟们。”
常氏吓了一大跳,一时傻住了。她是平民百姓出身,已经不象富贵人家的妇人被那么多礼教束缚了,却也不敢开口便要人和离的。原本主子在说话,当奴婢的不能随意开口,可紫菱在一旁瞧着势头不妙,不得不温言劝道:“大奶奶您先请坐下,好好儿地与二夫人、舅夫人商量。”按着郁心兰坐下后,她转向温氏笑问道:“不知二夫人可有将此事禀明老太太?”
温氏茫然地摇了摇头。
紫菱立即轻轻地蹙起眉头道:“这可不妥当呀。家中长辈尚在,您即便是与老爷争吵,也应当先禀明了老太太,再回娘家,这样才合礼数,若不然,就只这一条,旁人就能说二夫人您处事不当,目无尊长。”
温氏闻言,小脸一白,无措地绞起了帕子,她是个知书识理之人,这会子细想紫菱的话,极有道理,顿时便慌了。
郁心兰道:“没说便没说吧,昨晚娘亲被气成那样,哪里顾虑得了这么多?再者说,若是去禀明了老祖宗,老祖宗定然会拦着娘亲,不让娘亲回温府来,若是老太太发了话,娘亲还要坚持掇回来,可不就得落个目无尊长的罪名?”说着暗暗瞪了紫菱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想让娘亲回府跟老祖宗说明,好让老祖宗将娘亲留下来。
紫菱的嘴角弯了弯,低下头道:“可是不禀明,亦是失礼……反正人都已经回温府了,还是使个奴婢回郁府向老太太说明一下才好。”
常氏也觉得这样有道理,立即便吩咐了温府的下人去郁府送讯儿。郁心兰不大满意地撅起小嘴,有了老祖宗在里面掺和,娘亲又是个孝顺的,最后必然会原谅了父亲。……也不是说不能原谅,可若是原谅得太快了,父亲就不会长记性。
正在思量着,紫菱又温柔地劝道:“婢子方才听了二夫人所说的,仔细这么一琢磨,似乎老爷并没有将伍夫人纳为妾室的意思呀。”
话音才落,郁心兰就蹙眉道:“还要怎么明说?都在说娘亲没有容人之量了,那个伍寡妇是父亲的什么人,需要娘亲来容下她?对了,你称她什么?伍夫人?她相公不过是个举人,连一点官职都没有的,凭什么称之为夫人?”
听了这话,温氏脸色一变,轻哼了一声道:“反正她自打住入郁府,府中的下人就是这样称呼她的。”
这个称呼的确是有问题。就连常氏这个刚刚上任的官夫人都知道,只有官员的妻子,才有资格称夫人,一般的有钱有身份的人家的女主子,只能称奶奶。难道郁老爷有意再抬一个平妻?
郁心兰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脸色更差,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了,依着她的脾气,定然是要劝娘亲和离的,只是舅母和紫菱都不赞成她的提议,她一时也不好多话。和离的女人会被人瞧不起,换成是她,她自然是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的,可说到底,要和离的人不是她是温氏,温氏却必然会在意。又聊了一会儿,温府派出去的下人回了府,向常氏和温氏、郁心兰禀报道:“老太太说委曲二姑奶奶了,请二姑奶奶宽心,郁府定然不会允许家中子弟做出有辱门风之事,她一定会让姑爷上温府来,亲自接二姑奶奶回府。”
常氏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人人都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家姻,她怎么都觉得郁心兰的主意太差劲了,坚决不能采纳,不过,就这么把小姑子送回去,也定然会让郁老爷瞧不起温家,怎么也得等郁老爷亲自上温府来接人,才能劝着小姑子回去。有了郁老太太这句话,就说明郁老太太是站在小姑子这边的,那么小姑子回郁府后,也不怕会吃亏。郁心兰也知道事情大概就是这么着了,看娘亲那个样子,也是一时气愤才跑回娘家,并不是对父亲死了心,她若劝娘亲和离,肯定是讨不到好的,可是娘亲这个软性子,若不能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连龙儿弟弟都保不住。于是她忙抓紧机会对娘亲进行教育,告诉娘亲,男人都是贱的,都是欠收拾的,不要对他们太好了,要重重地打一棒子,再给颗枣;女人憋气是容易老的,所以有脾气一定要发作出来,比如昨晚果断地回娘家,这样就是正确的。温氏惊得半张了唇,真不知道这些理论女儿是从哪里学来的,她可真没教过。常氏倒是听得囧囧有神,待郁心兰口干舌燥地停下来,端起茶杯喝水之际,常氏一拍大腿,“我就说兰丫头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原来跟荣镇街坊上的马大嫂一个调调儿!这话马大嫂也曾说过的。”
“噗”,郁心兰一口茶水就这么喷了出来,马大嫂是马屠夫的婆娘,那可是荣镇有名的泼妇,她在荣镇只住了三个月,就亲眼见着马大嫂撒过五六回泼。怎么、怎么拿她跟马大嫂相提并论?
女儿被人这样相比,温氏也觉得脸红,呐呐地解释道:“其实……兰儿平素很温婉的。”
郁心兰含泪用力点头,没错没错,还是娘亲最了解我,我是个温柔贤惠的人,决不是什么泼妇。
常氏也发觉这话儿说得有些不对,嘿嘿地干笑两声,扬声问道:“小姐呢,去请过来,快让她来陪陪表姐。兰丫头,时辰也不早了,中午就在舅母这儿留饭。”
之前是因为温氏的事情不便让未出阁的闺女听到,这才让温丹回避的,这会儿事情基本已经解决了,就等着郁老爷上门来,温家上下一齐声讨一番便成了,这才将温丹请过来。
温丹没多久便来了,与郁心兰坐到一旁去聊天。郁心兰想起温府后院扩展的事儿,随口问道,“也有三个月了,园子还没修好吗?”
常氏道:“本来只想将围墙打通,花园子稍稍修葺一下的,可是你舅舅请了个风水先生来看,说是朝向和几处房舍的方位不好,只得将那几处房子拆了重新再建。你是不是自己要用人了?”
郁心兰忙道:“不是不是,佟孝家的您只管用着,我只是白问问。”
正聊着话儿,门外有人问道:“请问是我家大奶奶来了么?”
郁心兰一听便知是佟孝的声音,忙道 “紫菱,去问问佟孝,找我有什么事。”
丫头们打起了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