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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心兰微怔,随即笑道:“你只要当好厨房的差事,让我能吃上几口安心饭就成了,等你当家的和儿子都回了你身边,你还能享享天伦之乐,别动不动死啊死的。”
她原不过是象公司许诺员工年终奖那样,给陈顺家的一个奔头,哪知陈顺家的会说出这么重的誓言,古人跟现代人果然是不同啊。
郁心兰示意陈顺家的起身,问她可知家人都被卖到了何处。陈顺家的忙答道:“我当家的和老大卖给了城西石榴巷一户姓彭的商人,老二卖给了南郊的古员外。”
郁心兰沉吟了一下道:“若是卖到两户人家,赎回来自是麻烦一些,但我答应了你,就自会做到,你只管放心。”
“有了大奶奶这句话,老奴哪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是郁心兰答应得太痛快,她还觉得有些假呢。
郁心兰点了点头,唤了锦儿进来,让她拿自己的名帖递到回事处,叫安泰入府一趟,随即又赏了陈顺家的三两银子、两只银簪、一只纯银镶红宝石的手镯,三种花色的上好尺头,让其制几身新衣,要当高等管事了,衣着可不能寒酸。
叮嘱完后,便让紫菱带带陈顺家的去宜静居,先让长公主的嬷嬷提点一下。
紫菱上前来道了喜:“以后要称你陈嫂子了,陈嫂子大喜啊。”
陈顺家的客气了一番,千恩万谢地走了。
郁心兰暂时无事,便小睡了一会。紫菱回来见大奶奶只盖了床薄被便歪在短炕上睡了,忙换上一床厚被,帮她除了鞋袜,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
出了寝房,紫菱将四个大丫头叫到耳房处,好一通责骂:“大奶奶睡在内室,许久没唤人进去服侍,你们居然不知自行进去看一看,这么大冷的天,让大奶奶仅盖了一床薄被,若是大奶奶万一落下什么病痛,你们四个担当得起吗?”
锦儿和芜儿脸一红,连忙认错,巧儿眸光闪了闪才认错,却解释自己在绣花,这事大奶奶派下来的活计,而小茜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嘟囔道:“平素大奶奶便不大喜欢唤人进内室服侍的,婢子不进去,也是怕冲撞了大奶奶,惹大奶奶不悦。”
紫菱凉飕飕的扫了小茜几眼,说是个丫头,可是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头梳双环鬃,用嫩粉的绸带扎了蝴蝶结固定住,鬓边一支点翠镶绿松石圆头簪,一支鎏金喜鹊等高步摇,耳后是对拇指大小的明月珰,脖子上一条纯银鎏金镶蓝宝项链,两只手腕上各一个玛瑙镯子一串麝香珠子,一件收腰紧身领边镶灰鼠毛绿锦小袄,身下墨绿石榴裙……
这通身上下,至少也有两百两银子,当然,首饰都是大奶奶赏的,大奶奶对手下人从来就很大方,何况身边的丫头衣着体面,也是当主子的体面,不过,这样的装扮,就是当个姨娘也够了。
紫菱冷冷一笑,一针见血地道:“只有大爷在内寝的时候,大奶奶才懒得唤奴婢们进去服侍,若只有大奶奶一人,你只管到门帘处问询一声,奶奶不要用人,你再忙你的去,没听到大奶奶回音,就该进去看看大奶奶是否歇下了,这是做奴婢的本份,从前没人教过你吗?”
小茜听得气恼不止,却又不敢同紫菱呛声,只咬了唇,双眼含泪,欲哭不哭的,显出几分凄苦。
紫菱晙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巧儿,朝小茜冷笑道:“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先回屋子去,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上房伺候!”
小茜一听脸就白了,哆嗦着唇道:“你……你……无权处置我!”
紫菱杨高了声音:“谁说没有?我是房内的管事,自然有权处罚犯错的丫头,又不是发卖,你着什么急?怕大爷回来了,你没机会献殷勤?”
小茜小脸一白,“哇”地就哭开了。她原在王夫人的庄子上当差,受的礼仪训诫可不必千金小姐们差,再有什么攀高枝的心思和举动,却也是听不得旁人当面指出来。只因大爷根本就不曾多瞄她一眼,她没有凭仗,便只能先护住自己清白的名声,否则本就是个奴婢,还没了名声,贱上加贱,大爷更是不可能垂青她了。
小茜想到这一点,便要寻死觅活。
另三个丫头乱成了一团,忙着拦她、劝她、安抚她。
紫菱冷哼一声:“让她去死!撞柱也好,跳井也好,割脉也好,你们别挡了她!”
小茜闻言一僵,锦儿和芜儿都听话地放开了小茜,退后两步,巧儿虽晚了一拍,但也放开了她,退后两步,把个小茜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大好年华,青春美貌,她哪舍得去死!
紫菱冷冷地道:“不死了么?不死就回房思过去,罚你今晚不许用饭!”
小茜觉得万分委屈,可是紫菱平素对她们几人就很严厉,一有什么不合规矩礼仪之处,就会对她们进行处罚,铁面无私,她也知道紫菱对她向大爷献殷勤有所不满,自是不敢再执拗,边抹着眼泪边回自己屋间去了。
一等大丫头在后罩房都有单独的房间,小茜回到房间,就扑到床上哭,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委屈,哪个大丫头不希望得到少爷的青睐?况且她们这种陪嫁丫头本就是当通房的,紫菱凭什么鄙视她?
她倒是忘了,就算要当通房丫头,也得事先经过郁心兰的同意,否则就是背主。
正哭得伤心,一个人影悄悄地走了进来,带关上房门,坐在她身侧,满是怜爱地问,“怎么了,谁让咱们小茜姑娘受委屈了?”
小茜收了泪,惊讶地回过头来……
紫菱打发走了小茜,便让三个大丫头各干各的活去,然后回到寝房,挑帘进了内室。
郁心兰已经醒来了,伏在炕桌上雕着花儿,见到紫菱便笑道:“紫菱姑娘好威风啊。”
紫菱俏脸一红,娇嗔了主子一眼,“就没见过这样的大奶奶,没个正形儿,奴婢这不是为了您吗?还落一身埋汰。”
郁心兰轻轻一笑,指了指炕桌对面的炕头,示意紫菱坐那儿。
紫菱也知主子是个不计较什么身份的,这会儿屋里也没别人,她便搭了一半身子侧坐着,问起昨晚的事儿来。
昨晚二奶奶滑胎,这种事一般怎么都会扯到哪个主子的头上去,传出去就家丑,因而当时甘夫人只让儿子媳妇们进屋,丫头仆妇都立在院子里,听不到里面的说话。
郁心兰正好有疑问,便将情形说了一遍。
紫菱咂嘴道:“那个琴操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连主子都敢害,她的规矩都是谁教的,也太失败了,而且她这么做,就不怕牵扯到家人吗?”
郁心兰心中一动,因为看到了三奶奶那闪烁的眸光,以为这事儿多少应当与三奶奶有关,哪知最后是由一个大丫头一力承担了下来,昨个儿她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里。
她一直以一个现代人的方式进行思考,受了迫害肯定要回击,可她却忘了,这里的人是分尊卑的,而且是一生下来就注定了的,身份卑贱的人,一般都很认命,尤其是奶奶跟通房丫头之间,基本是奶奶要做什么,丫头都不能反抗的,何况琴操还没过明路,就算二奶奶当面要琴操喝下绝子汤,琴操也只能喝下去。
以尊卑为前提,这份回击就显得过激了一点、也直白了一点。
退一万步说,琴操要害二奶奶,应该有许多时机,想法子让二奶奶不孕,而不是等二奶奶怀孕了,身边的人都有了防范之后,再谋害二奶奶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被二爷知道了,二爷哪里能饶了她?可昨晚郁心兰看琴操的眼神,应当还是很在意二爷的。
所以,只能说,琴操必定是被谁给挑拨的……
郁心兰叹了口气,她心中认定的人选,就是三奶奶。三奶奶应当不愿意二奶奶抢先生下嫡子吧?
都说二爷不花,可二爷有一妻一妾两通房,号称有花名的三爷,却只有一妻一通房,三奶奶的手段,比二奶奶可高得多了。
紫菱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迟疑了一下道:“奶奶,奴婢觉得,还是把小茜配出去吧。”
郁心兰抬眼看了看她,示意她继续。
紫菱便将刚才她观察到的情形说了说,“巧儿的妆扮很抢眼,却不会过分花哨,行事也有章法,人也比小茜机灵得多。虽说心大一点,但越是聪明的人越怕死,按照安妈妈的主意,应当还是拿捏得住,怎么说,放一个聪明的丫头的到三爷身边去,也好分分三奶奶的心不是?可小茜就不同了,她空有美貌,没半点机灵劲儿,傻人容易被人利用,万一那天她成了旁人手中的筏子,来寻奶奶的麻烦怎么办?”
郁心兰点了点头,她也有这个意思,所以巧儿可以放给三爷,可小茜却只能配出府去。可这个丫头心高得很,要找个合她心意的,只怕很难,到底主仆一场,小茜也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儿,虽然对大爷有些心思,可这府中现在有这心思的奴婢多得去了,她要杀一儆百,却也不想无故便心狠手辣,落人口实。
最终,郁心兰只是淡淡地道:“反正你今天处罚了她,她若有什么想法,以她那沉不住的性子,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你多注意便是了。”
然后又跟紫菱商量起芜儿的事,“让佟孝去王夫人的庄子上查她的身世,都几个月了还没回音,这回厨房上我想派两个人去,可厨房在外宅,派过去的必须是媳妇子,我想给她说门亲事,却不知道她的意思。”
紫菱道:“奶奶指她一门亲事,是看得起她,何必还要问她的意思。”
郁心兰淡淡一笑,她到底不是古人,做不来这种勉强人意志的事件,况且芜儿除了在白云寺上那一回出卖过她,后来一直很安生,而且办事也沉稳机灵,所以她希望能让芜儿打从心底里自愿,否则强迫出来的,事后芜儿办事不用心,倒霉的还是她。
转眼到了下晌,安泰过府求见,郁心兰在偏厅见了他。
她此次让安泰来,主要是让安泰去赎陈嫂子的当家人和两个儿子。
安泰接下任务,又将佟孝托他带的一封信交给了大奶奶。
郁心兰展开一看,竟正是芜儿的身世,原来,芜儿竟是王丞相的……孙女。
郁心兰回到内室,便让人将芜儿唤了进来,锦儿和紫菱守在门口,不让人进去打扰。
芜儿屈膝福了福,觉得今日大奶奶看她的眼光很怪,便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在心里回想,自己近日可是做了什么让主子厌烦的事情。
郁心兰盯了她半晌,才缓缓地问,“我一直忘了问你,你的父亲是谁?”
这般发问,自然是已经知道了。芜儿俏脸瞬间变得雪白,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砰砰地磕了两个头,含着泪道:“婢子只知老子是庄子上的门房,只可惜走得早,如今婢子是个无父之人。”
佟孝在信上已经写得很清楚,芜儿是王丞相三儿子的通房丫头所生,不过她老子娘仗着有几分姿色,便妄想姨娘之位,被王三奶奶赶到庄子上,配给了一个门房小厮,成亲之时就发现有了她。可那庄子离京百多里,她老子娘也没法子传讯儿给王三爷,再说了,王三爷知道了,认不认还不一定。
郁心兰沉了沉心,问道:“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芜儿一怔,随即忙表白道:“婢子只想这辈子能服侍大奶奶……只服侍大奶奶。”
原本听了前半句,郁心兰脸心便一沉,转到后半句,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芜儿忡忡地道:“婢子的老子娘,自小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