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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世红颜-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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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弟弟受,您要消气,尽管让他们朝我身上打!”邢震英说罢,奔到殿堂正中,扶起满身伤痕的弟弟,朝举着板子的军官们露出后背。

“你——”

邢清扬双目圆瞪,脸涨得通红,举起的右手停在半空中,长叹一声,好容易才收了回来。贺夫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喉咙上,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拉住儿子的手,眼泪都快掉下了。

“多谢爹开恩,孩儿保证在大婚之前劝服弟弟,请您相信我……”邢震英朝着父亲深深拜了一拜。

“回去吧,找个治疗外伤最好的医官,给震洲那小子开几帖药。不过震英,你也别忘了方才答应为父的事,若是震洲没能回心转意,到时候反悔不肯成亲,我能让医官治他一次,也能再打他一次。”邢清扬转过身,怏怏地走到屏风后面,没有人看过他最后的神情,只听到茶杯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单调又痛人心扉。

第五章 甘苦缘石(三)

邢震洲站在净坛山顶,眺望远方的天际,漆黑的天空里,寥寥点缀着几颗并不明亮的星。沉痛的洪水还未在心底落潮,身体却似乎很累,风吹动松涛的声响传到耳畔,还是那样寂寞、凄凉。他转头望向母亲卧室的窗棂,不觉垂下了头。母亲变得越来越憔悴,那片衣底已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为他遮风蔽雨,因为他不再是个孩子,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去撑住那沉重而黑暗的、像是要从天上掉下来的乌云。

“邢震洲?”

不远处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个似是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猛然回头,不禁愣住了,那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凌若杉!

“你……从朔芳回来了?要不是刚才还出了点声,我还以为是幽灵出现。”他望着她,笑容分明透着苦涩。

“我想见的是夫人,不是你这个骗子。”

“你说……我是骗子?”

“还跟我装腔作势?从一开始,你父亲邢大领就在幕后策动了朔芳政变,接着又要你跟齐淮信的妹妹和亲,一切早在你们父子的盘算中,而我不过是一只被人耍弄的猴子。”

“不,你误会了,我没有半点耍弄你的意思,我也是事变后才知道……”

“现在解释有用吗?时光不可能倒转了!”

凌若杉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让我做探子,不就是想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吗?好,我告诉你,齐淮信把蚀心粉涂在他叔父的酒杯边缘,又暗地里把芫香放在了堂弟齐淮义的手绢上,仅仅是喝了几杯酒,擦了一把汗,霜华大领就死于非命。齐淮义被我哥哥凌若松亲手杀死,我好不容易救出了爹,本来想带着他永远离开这个人间地狱,可他却选择了自尽……很好笑对吧?朔芳事变中丧生的所有人,不过都是你们梵灵邢家权势游戏下的牺牲品。”

“凌若杉!”

“不要这样叫我!从前的凌若杉已经死了!”

她猛地从腰间拔出宝剑,朝着他当胸便刺。邢震洲并未躲闪,双眼一闭,仿佛早就在等着她将剑刺穿自己的胸口。剑尖碰到他的衣裳,她突然停住了手,她看到他的眼神,竟藏着极度深沉的痛苦。

“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躲开?”

“既然你爹是因为我们邢家而死,我又为何不能受你一剑?前些天我爹杖责我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还能在这世上活多久,也许死在你手上倒更是干净利落。”

凌若杉剑锋一侧,倏地转到他身后,一剑划破了他的衣裳。星光下,她看到一道道青紫色的伤痕,握剑的右手不觉颤抖。她紧紧咬住嘴唇,剑锋“唰”地一声收了回去,冷风拂过脸庞,有些隐隐作痛。

“怎么,对我产生怜悯了吗?想不到你这额上生着赤星的丫头,说话听来那样刺耳,却藏着一颗慈悲心啊!”邢震洲笑着,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凌若杉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神。星星渐渐钻入了黑云里,这个凄冷的夜,他们两人似乎都醉了,醉在比海更深的苦痛之中,一直对视着站到了天明……

“水蕴深深碧,

舌偕寸寸香。

何消吟味苦,

半世似泉汤……”

坐在山间的大岩石上,邢震洲提着装满苦丁茶的紫砂壶,不经意地吟起凌若杉曾经吟过的诗。两人并肩在这山中游荡着,也不知已是第几日,也许他们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跟对方变成这样一种既微妙又奇特的关系。或许同是天涯沦落人,只单纯地需要听到彼此的声音,喝着同一壶苦丁茶,也就足够。

“我都快忘记那首见不得人的破诗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是无意还是故意的?”

“无意如何?故意又怎样?我从小就接触着黑暗,早已分不清善恶,就好像爹说的那样,人只要活着,就注定要玷污自己的心,我只是渴望自己被污染的心可以偶尔借点什么东西清洗一下,或许你的佳句,便是可以清洗人心的东西,所以我记下,随时都可以拿来自我安慰。”

凌若杉不禁笑了:“这算哪门子破理由?”

“那你爱听什么样的理由?”邢震洲也递上一个微笑。

“想听你说,你这贵公子也跟我一样,变成了灾星。”

邢震洲听到这话,哈哈大笑:“是啊!灾星,还真不是只有你这丫头才配得上这名字呢!喂,我好像也诗性大发了,要不要听我这个被你传染上怪病的家伙也给你回吟一首?”

凌若杉摆摆手,“罢了,邢二公子,你要有此雅兴,还是等你成亲之后,吟给你的郡主听吧。”

“连你也觉得我该接受宿命?”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如果换作是我,我可以接受宿命,但我不会认命,因为我想睁大眼睛看看,将来的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沧海桑田不过弹指间,或许有一天,我的命运就能靠自己的双手来改变了吧。”她凝望着山下的风景,睫毛低垂着,看不清眼神,却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明的无形之力。

“凌……”

“我已经抛弃那个名字了。”

“要是你不介意,我倒可以替你重新起一个。”

他的目光中带着不同从前的温柔,轻轻摊开她的右手,伸指在她掌心比划出三个字——冷、星、桓。

“冷星桓?”

“清冽如面,赤星在身,剑透威武桓桓之气,又有什么名字比这更适合你?”

邢震洲站起身,雪白的衣袂被风吹动,山的那一边,云雾底下升起了一轮红彤彤的太阳。阳光正照在那块大岩石上,他笑着重新坐下,为她倒上一杯苦丁茶。

“这石头,我也想给它取个名儿,叫甘苦石。因为不管要经历多少的痛苦,我也一定要得到爹的覆雷剑,在这里和你一起用宝剑刻下咱们的姓名,到时再品这苦丁茶,应该就会甜到心头吧。”

当邢震洲回到大领府时,邢震英碰巧去了弟弟的住处,还送了不少补身的药品。看着那些东西,他有点哭笑不得,就算自己要娶妻,男女间的那点儿事不是没尝过,再说他年轻力壮,哪里用得着这些玩意儿?郡主的身份虽然矜贵,可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女人,只是血液里流淌的东西可能跟艺伎不太一样,但要是连个女人都征服不了,他这男人恐怕也做得失败。

“这臭小子,现在才舍得回来,就那么不想看见你哥吗?喂,你身上的伤养得怎么样了?我可是亲眼见过那些拿棍子的家伙训练打人,面前就放一豆腐块,棍子往那上边砸,真正的能手是什么你知道么?豆腐没裂成几块儿,里边却稀巴烂……”

“哥,我的伤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好歹也是邢家二公子,那几个家伙手下还留着情呢。倒是你,没事送那些玩意儿来做什么?瞧我现在都健步如飞、生龙活虎了,用得着补吗?你是要你弟弟吐血还是马失前蹄啊?”

邢震洲和兄长调侃着,邢震英却一开始就看出弟弟的眼神不对劲,分明是在下人面前装腔作势,等遣走了人,关上房门,马上就得变脸。

“震洲,别装了,前次你被爹打成那样都不同意和亲,你以为瞒得过我?可是爹的脾气你也清楚,他就像炉灶里的火炭一样,表面上不会冒出火苗,可是一旦往上面添几根柴,立刻就会窜出火焰。不是哥要说你,像你这样不断往火里丢柴,难道真要所有牵挂你的人看你引火自焚?”

邢震洲眼中流露出几许失望,“哥,从小到大,除了娘之外,你一直是对我最好的人,你了解爹,也了解我不是吗?或许在别人看来,政策联姻在贵族世家司空见惯,可只靠着一副躯壳去和一个陌生女人结合,身心都被无形的枷锁束缚,那样的我就好过吗?被绑在悬崖上风吹雨淋,无论怎么喊也喊不出声,只能等待死亡,难道你也和爹一样忍心看着我郁郁而终?”

“可恶的小子,明知又可能被你打败一次,我竟然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真是傻瓜……”

邢震英闭上双眼,摇头叹息。

“听着,这次我来看你,不是来逼婚。到迎亲的那天,原将军会先来见你,你只管跟他走就成。至于以后的事,你必须得相信我,我绝不会让自己疼爱的弟弟被爹打死,更不会让你走向毁灭。”

第六章 恶魔之矢(一)

◆乱世中的男人们喜欢把悲剧当作乐趣,越是扭曲了自己,越是会变成凶残的恶魔。女人们则往往只能做沉默的羔羊,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们希望自己的男人去战死沙场,除了为男人繁衍后代,她们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她们弱小的身躯,根本无法抵挡离弦之箭。魔鬼依旧是魔鬼,地狱也还是地狱。◆

瑞鼎二年元月三日,邢震洲按照邢震英的吩咐,跟着师傅原天铿乘上了前去迎亲的马车。此刻,另一队人马,也一路吹吹打打,正冒着风雪朝鹤平城而来。

齐淮礼坐在轿子上,掀起轿帘朝外望了望,才一揭起盖头,雪花便扑到脸上,她本能地缩回了头,重新遮上轿帘。她并没有看清送亲队伍中人们的神情,只记得跨过界碑之后,她每次掀帘,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一座、又一座,连绵起伏,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不少的山峰已经积了雪,朔风吹过,透出一阵阵幽怨和苍凉。

离开朔芳正式出嫁的那天,齐淮信只吩咐送亲队伍不可怠慢,还特意派外务大臣凌若松亲自护送她到鹤平,但对妹妹,他却没有丝毫的不舍,甚至连妹妹的手也没携过一次。齐淮礼只要一想到那些情景,便不自觉地想要流泪,只是雪天行路,昏暗和寒冷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责问和控诉都不得不变作沉默。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只消一走进鹤平城门,从此以后就要和故国永远作别。

翻过一个接一个的山头,之后是大大小小的丘陵,才隐隐约约看到了前边的旷野,到处都丛生着松柏林。凌若松骑在头戴红花的马背上,看见马鬃上也落满了雪花,倒心疼起马儿来。在雪天里送亲,还得送到梵灵这种到处都是山峦的鬼地方,凌若松算是吃尽了苦头。但他身为外务大臣,若不把郡主及时送到鹤平,万一邢清扬突然翻脸,撕毁和霜华的盟约,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没办法赔给齐淮信。

“大人,前面就是鹤平城了!”

前行侍从的声音仿佛雪中的一颗火炭,凌若松瞬间忘记了寒冷,几乎要跪下来谢天谢地。他连忙命属下们快马加鞭,只要进了城,谁都不用再受这天寒地冻的苦,也不用担心郡主的身体了。

梵灵国的迎亲队已在城门口等候,凌若松忙命陪嫁队落轿行礼,悄悄朝前望了一眼。那骑着戴花的白马、穿着黑色金边新月袄褂、头戴红纱斗笠的人,无疑就是当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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