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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盼娥瞪眼,“你这小没良心的!你爹爹是我的!”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九莲,“是你娘等了很多年才等回来的,你不能和我抢!”
“爹爹是我的,他是生我的!”九莲紧紧地抱着永琏的腰,她们母女俩都一样,都喜欢抱着水琏,“你不是他生的,所以爹爹是我的!”
“你是我生的!连你都是我的,当然爹爹也是我的!”阿盼娥走过去抱住他们父女俩,一人亲了一下,“不许闹了,爹爹罚你清洗你就要老老实实地清洗。”
“好了好了,两位丫头别闹了。”永琏伸手阻止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九莲,你是爹爹生的,是最乖的丫头对不对?”
九莲最爱听奉承,这个爹虽然平常不动声色但往往一击即中,她人又聪明一听就知道她爹有事要说。笑眯眯地在永琏怀里扭了扭,九莲眨眨眼,“爹爹,说吧。要九莲做什么?”
永琏莞尔,对阿盼娥说:“今年是乾隆三十五年。”
阿盼娥睁着依然不懂的眼睛,即使为人母多年,她的脑子依然是空的,肠子依然是直的,常常让九莲在背后偷笑。“是啊,今年是乾隆三十五年。”阿盼娥一脸糊涂,“我已经嫁给你很久很久了。”
永琏若在喝茶定要一口喷了出来,他这个傻妻,哪里有人上一句说“今年是乾隆三十五年”她下一句突然冒出个“我已经嫁给你很久很久了”?
“我知道我知道,九莲十二岁了。”九莲笑眯眯地说。
“今年是大清乾隆六十大寿。”永琏轻轻地说,“全国欢庆,纷纷庆寿,皇阿玛已然儿孙成群了。”
“你想回去看看他吗?”阿盼娥轻轻地在他额上吻了一下,“我们也十几年没见过故人了。”
“你总是很纵容我的。”永琏任她吻,也任另一个小丫头爬上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我们去偷偷看皇阿玛一眼,看看他老人家六十大寿好不好,身子安康不安康,算是尽了此生做人子的孝道,好不好?”
“好。”阿盼娥捉住九莲的手,把她从永琏脖子上拔下来,九莲硬是不肯,母女俩在那里较劲。
永琏左右手各自提住母女俩的后心,轻轻一拉,把这两个纠缠不清的人拉开,然后又把两个人一起拥在怀里,低声说:“你们两个啊,当真是一对母女。”一样纠缠不清、一样喜欢缠在他身上,好似他身上有蜜糖。
“因为我和娘亲都好爱好爱你嘛。”九莲笑嘻嘻地说。
永琏和阿盼娥面面相觑,听着女儿的话,成婚多年的他们居然脸上都微微一红。很爱很爱你,这话留在心里,相爱成婚多年却从来不曾说出口,居然十多年后被女儿说出来了。
“我……很爱很爱你的。”迟疑了一阵,阿盼娥吞吞吐吐地说:“真的。”她抱紧了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也很爱很爱女儿。”
永琏看着她们母女俩,此生得妻、得女如此,夫复何求?“我也很爱很爱你们。”他学着九莲和阿盼娥的口气,微微一笑。
※※※
乾隆三十五年春正月己卯朔。
乾隆皇帝六十大寿。
寿宴上人头攒动。
乾隆帝儿孙满堂。
“恭祝皇阿玛寿吉平祥,万福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等各位皇子皇孙拜寿完毕,宴席开出来,正是那脍炙人口的“满汉全席”。
第一道菜,太监捧上一道大金盘,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皇上和众皇宫贵臣皇子皇孙的面前。这第一道菜,就叫“大好河山”,却是一道拼盘,是正菜前的开胃菜。
这“大好河山”果然拼得气势盎然,四色干果鲜果冷菜,色泽艳丽逼人眼目,将大清的万里江山拼凑的波澜壮阔。
只是——
“咦?”几乎所有面对那盘拼盘的人都发出了轻轻的一声疑问。
莲子。
在那拼盘正中的葱末中,清灵灵地落着一颗新鲜的莲子。那莲子带着水泽,大约是在池塘里新摘的,清新爽利,令人眼前一亮。
“天……天啊,皇上,小的真的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掉进来的,小的立刻去换一盘,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端盘子来的太监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慌忙磕头。
眼见各位皇宫贵臣都是满脸诧异,这莲子落在拼盘正中间摆放得如此端正,决非无心掉落,今日是皇上六十大寿,有谁如此大胆能不知不觉地在菜中放下一颗莲子?万一他放下的不是莲子是什么机关暗器,皇上已然殆危了!
是谁?年长的想起十多年前的宫廷旧事,都暗自沉吟。
莲子……乾隆挥了挥手让磕头的太监退下去,嘴里轻轻地说了两个字。坐得近的几位皇子都听见了,那是“碧池”二字。
碧池……大家的目光移到那葱末上,葱末衬着莲子,分外鲜明。
碧池已有新莲子。大家都是读过书的,自然都知道温庭筠的诗,也知道这暗示着什么,这大好河山原本应当是属于谁的呢?这河山上的新莲子……
乾隆的心这一刻似乎飘得很远,飘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才三十多岁,有一个清晨,一个小阿哥跑过来,“皇阿玛。”
“永琏早起啊,今天天气冷,多穿了衣裳没?”他对着小阿哥笑,这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回皇阿玛,穿了。”小阿哥也笑着,给他磕了个头。
“今儿立秋了,永琏陪皇阿玛看荷花去,好不好?”他微笑。
“好啊。”
父子俩在前携手共赏荷花,背后的鸾驾远远地跟着,富贵堂皇锦绣荣华,当时真是羡煞旁人的一对背影。
时是立秋,荷花已败,倒是莲蓬亭亭玉立。他负手微吟:“象尺熏炉未觉秋,碧池已有新莲子。”
“皇阿玛?”不解事的小阿哥疑惑地拉拉他的衣袖。
“秋天荷花都结子了。”他微笑地拍拍永琏的头。“朕也结子了。永琏,日后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什么叫做‘碧池已有新莲子’。”
莲子在眼。永琏你是在对朕说,你也有了你的莲子吗?你是在给朕祝寿吗?乾隆回过神来笑了,“这菜不要紧,继续上吧。”
孩子,是这个皇宫——对不起你——
※※※
宫檐之下,一对父女相视而笑。九莲的嘴凑近永琏的耳边,“那个莲子是我放进去的。”
“却是你娘摘的。”永琏提起她,躲开她要在他脸上亲一口的企图,几个起落,轻飘飘地离开了这个载着他儿时梦想、少时幻灭的地方,不萦绕一点尘土,他已经和这个地方永远地脱离了,身与心都是。
“娘总是那样笨笨的,她还不知道你要莲子干什么呢。”精明狡猾的女儿笑嘻嘻地说。
“你娘不笨,她只不过简单而已。”永琏带着女儿直奔那个有个人等他的地方,“等你长大了就知道简单的人有什么好,丫头你的脑子也太复杂了。”
“因为娘肯像一开始那么简单地对你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没有变过,对不对?”九莲眨眨眼。
水琏微微一笑,“你还小,等你长大了遇到肯对你好的人,和你想对他好的人就知道了。”
“哦?”九莲开始疑惑了,她自认脑袋瓜聪明,爹却不说她对。
“永琏!九莲!”远远地一个女子等在桥边,踮起脚向他们挥着手。
永琏对着他眷爱一生的女子走过去,搂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再牵着女儿,往远处的淡烟流水处走去,长衣长发,如烟如缕。
九莲,你不懂。当一个人笑颜灿烂不求你任何东西却能为你生为你死,甚至在悲伤的时候为了你而笑的时候,人会从指尖震撼到心底的最深处,人会颤抖,会哭。那个时候再聪明都是无用的。
你娘——是这种人。她并非像一开始那样简单地对我好,她是越来越……越来越贴近我的心地对我好,直到最后她成了我的心,替我承担所有的快乐和忧伤,也变成了我所有的快乐和忧伤。
她是个奇迹。
“永琏永琏永琏——哦——”永琏突然被她们母女俩的欢笑声惊醒,一抬头只见那对疯母女绕着大树追追打打,阿盼娥叫着救命扑向永琏的怀抱,九莲仗着轻功一路追杀她的娘。
人影扑面而来,女儿微香依旧,永琏双手接住飞扑而来的妻子,看着她奔跑得红艳艳的脸颊,忍不住微笑,“痴子。”
“你才是虱子!”阿盼娥跑得急了气喘没听清楚,瞪了他一眼,“都是你教的好女儿,跳来跳去才像个虱子……”
啊?永琏怔了一怔,忍不住大笑,他这个总是出人意料的妻啊!
“爹爹——”女儿也扑了过来。
嗯,左拥、右抱,人生无憾!
后记
这是个很标准的藤风格的一篇文,呵呵,也许过程凄厉了点儿,但是结局是很好的嘛,所以过程凄厉点就忽略不计了吧。
我喜欢永琏喜欢阿盼娥,难得有两个主角我都喜欢。永琏其实并不像藤以前的男主角那么八面威风,什么都占强,他似乎大体上算是个失败者,但是他心里的苦是真实的,解脱了也算是一种成功。阿盼娥是很好的女孩,属于无限度付出的那一种,但藤下次要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女孩子不能总是这么吃亏,为了个男人付出一切,下次写个男主角为女主角付出一切的,呵呵。
需要注明的是,里头用的几句诗“极浦一别后,江湖怅望多。相忘谁先忘,倾国是故国。”是藤的朋友的诗,并非藤原创。藤是很喜欢这首诗的,忍不住借用了一下。
这一整个故事都是架空的,大清爱新觉罗·永琏的确依史记载死于九岁。清史藤并非特别清楚,所以都是顺手写的,若是许多常识错了,各位读者还请大声地笑吧,呵呵。
全书完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