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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嫡。永璋,即使你手中有我,也是无用的。”君知转过身来,他比永璋略高一些,垂下眼看着他,“当年我死,他不曾立你,如今即使我复生,他也不会为了我立你。”
永璋脸色微变,却听君知慢慢地说:“没有用的,皇阿玛如果会为了谁而改变立嫡的人选,他就不是皇阿玛。永璋,你明白吗?”
宝福也脸色微变,太子他……十年来依然不曾改变当初换妆做女子的初衷,也许是当年的两刀惊破了他的心,使他对宫廷对权力如此漠视,如果恢复身份的结果是不得不走人那个波谲云诡的圈子,他宁愿换妆做君知!也许是打小习惯了,他竟不觉得这一身装束是耻辱!是皇家男子的耻辱!宝福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
“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永璋有些狼狈,涨红了脸,“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想请二哥回宫,让皇阿玛高兴……”
君知拂了拂衣袖,停住,“永璋,很高兴见到你长这么大,我这里是书坊,你若进来谈书,品安坊自然扫榻相待;若谈其他,还是请回吧。”
“‘小姐’……”宝福叫惯了小姐,纵然心中依然管他叫“太子”,但嘴里的习惯改不掉,“盾郡王是好意……”
君知的目光向他掠来,带着大慈悲的怜悯,“宝福,想回宫的人,是你吗?”
宝福张大了嘴,看着目光怜淡的君知。
“品安坊开业十年,稳定恒长,若无内人相邀,永璋又怎么会知晓朔平府的君知就是永琏?”君知一语道破宝福的热心,“宝福,我知你为我不平,但是……唉……你呀……”君知一声叹息,没再说下去。
永璋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流转,有了微些变化,“二哥,我的意思已经清楚地说了,你若有意答允,三弟自会派人来接你。”他这句话落在前头,让人一听就知道品安坊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否则君知答允与否,他又怎么能知道?即使知道了,又怎么能立即派人来接?君知的目光停留在宝福的身上很久,直看得他低下头去,才回答:“好。”
※※※
阿盼娥从前厅走出来,继续回去厨房洗菜。
“今天坊里来了个俊公子,和小姐单独谈了好久。”厨房里的三姑六婆在讲话。
“胡说,宝福明明也在房里的,怎么能说‘单独’呢?”
“宝福一心只替‘小姐’想,那怎么能算一个人?今天来的公子据说来头好大的,外面带了许多侍卫……”
“那咱们家‘小姐’有福气了,若是嫁给了这位公子,品安坊日后不怕人丁单薄,也不怕人家说咱们是‘姑娘’当家的好欺负!好歹也找个靠山!”
“是啊是啊,‘小姐’若嫁给了今天这位公子,当真是万幸了。‘小姐’这么好的人品样貌,居然这么多年嫁不出去,这世上哪里有天理啊?”
“哇,如果‘小姐’嫁了,日后生出个女娃出来,和‘小姐’一个模样,那该有多好……”
啊?阿盼娥越听越糊涂,从“‘小姐’、宝福和俊公子在一起谈了很久”,因为“宝福是‘小姐’的人”所以宝福就不算一个人,变成了“‘小姐’和俊公子谈了很久”;然后又能变化,变成“‘小姐’如果嫁给那位公子……,’随后情况直转急下,成就“‘小姐’嫁给了姑爷以后如果生了女儿……”
‘君知小姐’要嫁人了?阿盼娥一边洗菜一边满腹狐疑,可是刚才看见他们一点也不像在谈婚事啊,‘君知小姐’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一点新娘子哭哭啼啼的样子都没有。她见过隔壁的胡姑娘嫁人,嫁的时候,哭得天都塌了地都裂了,好像人生从此终结再也没有希望的样子,因为她要嫁的是隔街杀猪的。但是‘君知小姐’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啊。
她的味道很好闻。阿盼娥低下头,轻轻地嗅了一下胸口留下的微些气息,像一点点墨香,一点点白云和菩提的味道,是慈悲的气息。抬起头来,三姑六婆的议论已经从“如果生了女儿……”到了“哪一种药物最滋补最能安胎……”
“‘君知小姐’——不能不嫁人吗?”阿盼娥突然插口进去。
吴妈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像看着一头猪,“不嫁人?身为‘女人’,嫁不出去是耻辱!你难道不懂吗?‘君知小姐’老大不小了,再嫁不出去的话,就要成品安坊的笑柄了。”
“可是……你们不会舍不得吗?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好漂亮好漂亮,好像院子里的菩萨。”阿盼娥虔诚地说,手里握着一把白菜,“我好喜欢她。”
吴妈嗤之以鼻,“咱‘小姐’的漂亮,那是菩萨给的,菩萨要咱‘小姐’普渡众生,才给了‘她’菩萨相貌。你洗你的菜吧,咱‘小姐’那是气质,是画儿也画不出的气质,你卖豆腐的,能卖出那味道来吗?”她菜刀一剁,‘‘今儿做些滋身健体的菜,‘小姐’如果要嫁了,就要有个好身体,好养出白白胖胖的大娃娃,‘她’男人呢,才会喜欢‘她’……”
阿盼娥不知为何,听到“‘君知小姐’的男人”,总会忍不住有一种特别排斥的感觉。
“君知小姐”,那是天上的仙,怎么可以嫁呢?
第三章士情
“笃笃笃——”
敲门声,这声音是夜里品安坊的丫头给‘小姐’送夜宵。
“吱呀”一声门开了,长衣长发的“女子”即使在夜里看来也似菩萨而非女鬼,略解的罗衫,露出“她”曲线均匀的肩。送夜宵来的阿盼娥猛地一怔,那肩,在月下泛着细腻的光,线条单薄得让她的心突然一震,突然好想抱住这“菩萨女子”好好哭一场。
君知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莞尔而笑,这丫头脑子里特别空,特别不能藏心事,“怎么了?”
“啊——”阿盼娥突然惊醒而叫了一声,手里端的盘子差一点“当啷”落地,幸好君知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否则吴妈一晚的心血就要见地板去了,并且可能她自己还要来擦地。
“我我……我觉得小姐的肩让人看起来想哭……”她张口结舌,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我……我来送夜宵,是吴妈做的,特地做给‘小姐’吃的。”好不容易把要说的话说完,阿盼娥空白一双眼睛精灵流转,却词不达意。
她的意思是说,她感觉他很孤伶吗?君知微怔了一下,不自觉地拉紧了自己的衣襟。他原本没有留心衣裳已经滑过了肩膀,“我没有叫夜宵,吴妈怎么会做了夜宵叫你送来?”
阿盼娥脸上有些红,“吴妈说……”
“吴妈说什么?”君知闻着盘子里东西的香味,渐渐皱起了眉头。
“吴妈说,‘小姐’要在这个时候开始补身体,日后才能给姑爷生个胖娃娃。”阿盼娥鼓起勇气说完。她的|奇*_*书^_^网|嗓门本就很大,这一正气一说,倒是整个院子,说不定整个品安坊都听见了。
宝福在隔着一重院子的房间里听见,“噗”的一声,一口茶呛在咽喉里,差点要了他才四十四岁的一条老命。
君知吃惊地望着阿盼娥,这丫头总能让他吃惊,总做出一些惊人之举,“补身子?这是谁的主意?”
“吴妈。”阿盼娥说,又赶紧摇摇头,“不,是我们大家的主意。”
大家的主意?姑爷?孩子?尽管君知才智不差,也是绕了七八道弯才知道她在说什么,望着这单纯明快的小丫头,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居然愣住了。
“我搁在这里了。”阿盼娥小声地说,把盘子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开。
君知的目光落在那夜宵上。补身子的补品?他哭笑不得,女人啊女人,这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微举衣袖,他拂了一下乱过额际的发丝,摇了摇头。做女子,还有这等麻烦?他换妆十年,居然从未想过。
“‘小姐’……”突然有个细微的声音传来,君知的目光自盘子转到门口,阿盼娥回过头来,满脸是欲言又止的神态。
“有事?”他记得这个小丫头,特别痴茫、脑子里不装事,也不懂体面和教养,是特别纯的人。他心里对阿盼娥亲切些,因为他知道其他选进来的丫头都有种种复杂的心事,独她没有。
“我喜欢‘小姐’。”阿盼娥转过来面对着君知低声说,眼里都是崇拜的神色。在她眼里君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女人”,是她卖一辈子豆腐都赶不上的成熟,就算她和君知一样念完这屋子里所有的“书”都不能和“她”比肩的有气质。
喜欢……我?君知怔然。
在阿盼娥眼里,“君知小姐”过了很久,才微微一笑。
“她”微笑起来的样子极端素,仿佛眼望的都不是人,而是足下云涛滚滚里的茫茫苍生。阿盼娥望了“她”好久,才咬了咬嘴唇走了。
傻丫头,她好羡慕他呢!君知合上房门,什么也没有说。
※※※
阿盼娥是个傻瓜!进品安坊的第一天,大家已经有共识。
这几天,品安坊的三姑六婆们有了一个新的共识,阿盼娥是个大傻瓜!
她居然学“君知小姐”散发。一头乌发柔顺光滑地落在身后的腰际处,随着“她”的动作和着长衣长袖略略飘荡,整个一个踏舞欲飞的感觉。阿盼娥的头发一样乌黑秀丽,但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气质的差别——她散发看起来就像个女疯子。那一头长发跟着她跑过来跑过去像野马颈后的鬃毛,怎么样都美不起来。
“阿盼娥,你能不能把你那头头发给我绑起来?品安坊的丫头不能像你这样没有教养。你知不知道你带这一头毛出去买东西,外边的人要怎么笑话我们?快绑起来!”宝福看着阿盼娥的新发型气得快疯了,指着她大骂。
“哦……”阿盼娥低着头,她对君知怀着一种越来越崇拜的心情,每逢看着“她”在院子里散步,阿盼娥总会有很想接近却又觉得自己太俗接近不起的复杂心情。
“宝福,不要用这样的口气和她们说话。”君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盼娥感觉那种好闻的味道从背后萦绕到她的鼻子里。接近了心中的菩萨,她很害怕“君知小姐”看不起她,她是这么俗、这么土又这么笨,虽然她很希望很希望变成“君知小姐”那样的“女人”。
“阿盼娥,你和我过来一下,好不好?”君知的声音低沉而略略有些哑,但却入耳极舒服。阿盼娥低头跟着君知走,她自己的声音又大又吵又难听,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用那样好听的语气说话,即使声音不好也无所谓。
看着君知的鞋子,一双月色缎的鞋面,上面没绣什么,只有缎面本身的一萦碎花。随君知的脚步沾上了点灰尘,却不知为何偏显得出奇地出尘——如果阿盼娥懂得说的话,那是一种——出尘到心痛的感觉,就像那天晚上她看见君知的肩。
这丫头——入魔了。君知看着她低头望着他的鞋子发呆,“阿盼娥,你喜欢你爷爷吗?”
“喜欢。”阿盼娥猛地抬起头来大声说,但是她随即困惑,不明白“君知小姐”的意思。
“你喜欢你日后的夫君吗?”君知对上她的眼,微微一笑。
“……喜欢。”阿盼娥迟疑地说。
“你喜欢天上那些漂亮的云霞,那些飞过的鸟,甚至天上那些蓝蓝的颜色吗?”君知再问。
“喜欢。”阿盼娥呆呆地看着君知的眼睛,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所以,‘君知小姐’也只是你喜欢的一种。”君知柔声说,“一个人本可以喜欢很多很多,也有很多很多值得你去喜欢。阿盼娥,你很年轻,你还那么小,不要把全部的感情,都投到你喜欢的一个东西上,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