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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宗格式千篇一律,连文字都大同小异,债权人大部分是银行,也有少数是私人,欠款金额从几万元到几百万不等。
明知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有那么多人捧者钞票甘心情愿借给石鸿宇!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汪紫妤斜靠在椅背上,工作了一天,有点小疲劳。
“我听说一件事。”
“喔?”
石济宇随便应了声,口气不甚专心。他哔哔啵啵按着计算机,努力将卷宗的数字换算成新台币,没空理会汪紫妤。
“这件事和你有关!”
“喔?”
答案揭晓,零头不算,两千万台票!石济宇整个人呈现惨白状,连连眨眼以为自己眼睛失焦把尾数多看了一个零。
他差点欠了两千万!这可不是小数目。
被干晾着的汪紫妤不满地噘着嘴,大发娇嗔。
“人家在跟你讲话!”
石济宇朝微嗔美人露出笑容,一脸的无辜。
“美女,你知道我一向安份守己,没跟女星拍拖、也没有吸胶摇头。不管你听说什么马路消息,都跟我无关。”
既是钻石单身汉,谁没有三五个红粉知己?可是石济宇偏偏就是例外,洁身自爱得令人想替他立贞节牌坊。
不说别的,一般人挑秘书几乎都是赏心悦目的女孩,石济宇却偏要找个男生进来,挂特助的头衔,做秘书的庶务。
如此这般,不由得让人怀疑石济宇的“性”向,甚至有八卦媒体影射他不爱美人爱小生。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说穿了,石济宇只是太忙了——他总是让自己很忙,忙得没空去拈花惹草。
每个人都有他娱乐的方式,而石济宇的娱乐,就是工作。每个人一天都只有二十四小时,外商公司步调快、压力大,大到身为副总裁的他无法在工作之余,还保有渔猎女色的时间和精力。
撇开公事不谈,石济宇是聪明人,他可不想未享齐人之福,先遭齐人之祸,一次只踏一条船是他的原则,现任女友就坐在正对面。
“我不是指这个。”汪紫妤掠掠鬓发。“听说你大闹法院?”
石济宇敛去唇边温煦的笑意,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
“吓吓他们而已。”
“你害我变成法院最不受欢迎的人物。”汪紫妤口气像是抱怨,嘴角却没有责怪之意。“凡是和石济宇沾上边的人,都被当成台湾宾拉登,身上沾了炭疽热病毒的恐怖份子。”
台湾宾拉登?很传神的比喻,算他们有点脑袋。
石济宇满意地点点头。“知道怕就好。”
“他们不敢惹你,救你的小天使可没那么好运!”
石济宇心情瞬息间跌落谷底,眉心愈锁愈深。
“小苑离职了吗?”
汪紫妤观察他的神情,不知怎地,内心深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似乎被针扎了一下,冒出刺刺的、痛痛的感觉。
他……在乎小苑?
一直以为心上人喜欢成熟妩媚的女性,就像自己,陡然发现他对刚毕业的小妹妹如此关怀,汪紫妤心里很不是滋味。
石济宇曲指敲击桌面,他的耐性跟沙漠的雨水一样稀少。
“美女?”问她话怎么不回答?
汪紫妤猛然回神,瞳眸中的失落霎时间一扫而尽,几个深呼吸就足够她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
“你闹事的那一天,她就离职了。”
“一堆烂人!他们怎么不去死了死算了?居然逼她离职!”石济宇几乎气炸,出拳重击桌面,把桌上的东西都震得跳起来。“法院的襄阅庭长跟我很熟,我去找他评评理。”
他溢于言表的关切之情,教汪紫妤拧着心地一阵一阵疼。
认识他快十年了,天大地大的事情也没见他动用关系!在他心中,小苑占了多少份量?值得他大费周章请出襄阅庭长主持公道?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他真以为法院是好欺的?汪紫妤深知得罪法院比得罪意大利黑手党还严重,表面上也许你占了上风,实则是替自己出一口后患无穷的气,不用多久,准能招来更难缠的麻烦。
“你不是我,所以不明白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不就是为了个小妹妹?”汪紫妤冷然相向。
石济宇一张脸绷得比熨的还平,眉头皱得差点掉下来。“小苑帮过我的忙。于情于理,我都要还她人情。”
要不是她,桌上那叠卷宗的偿务人就是他!
汪紫妤横了他一眼,口气似嗔似怨:“如果当时你拨通电话给我,又何必靠小妹妹帮你忙?”
于公,她是公司的法务室主任,于私,她是他的亲密爱侣,出了这码子事,为什么他不找她出面?
“那天场面火爆,我气得想砍人,心里又记挂阿母出殡的时间,哪想到打电话找你求救?”
汪紫妤倾身向前扯住他的领带。“怎么说都是你不好。”
没有激动,没有泼妇骂人的搏命凶焰,这话说得哀怨凄琬,反而让大男人油然生起一股愧疚与怜惜的感觉。
石济宇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一下。
“小的知错了,这样行了吧!”
“你说呢?”
“今晚去云顶餐厅吃饭如何?”够诚意了吧!
“哼!”这样就想打发她?
“吃完饭去我家喝酒?”
聪明的女人,懂得见好就收的艺术,再下去,边际效用反而递减,那才叫划不来。
汪紫妤转嗔为喜,甜甜地说:“你叫秘书订位,下班我们一起过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自从调成早班后,黄昏是褚心苑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看看手表,四点半,再半个小时就收工喽!
褚心苑忙碌地整理着,把访客签名簿、挂号邮件登记簿收进抽屉,准备等一下交给晚班的福伯。
接着她弯腰清理垃圾筒,这时候一名妇人悠哉游哉的晃进管理室,问道:“有没有我家的挂号信啊?咦,怎么是你?福伯呢?”
褚心苑站了起来,笑着解释道:“陈妈,我和福伯调班,现在我值早班,福伯值晚班,蔡大哥值夜班。”
陈妈“喔”了一声表示了解,想想不对劲,问道:“你白天不是在法院工作?怎么有时间值班?”
褚心苑眉间掠过一阵阴霾,不想多作解释;整件事说来话长,局外人听了也不一定懂,不如不说。
“我想留多点时间准备考试,所以辞职了。”
“也对啦!考上才能当正式的公务员,总不能一辈子当工读生,薪水少,也没有保障。”
陈妈嘴里附和着,脚丫子挪动时不小心踩到地上呼呼大睡的小龟,引起狗狗强烈不满,呜呜低吠。
“小龟,不可以乱叫!”褚心苑连忙喝止。
陈妈微微吃了一惊,随即问道:“小龟陪你上班啊?”
褚心苑忙解释:“它很乖,不会乱跑乱吠,吓到小朋友。”
陈妈无所谓的笑笑,她是流浪动物之家的爱心义工,本身也养狗,当然也不反对管理室多只狗帮忙看门。
“没关系,这样你上班比较不无聊。”
褚心苑朝她嫣然一笑;陈妈真好,能够体谅她。
很多住户虽然嘴里没说,心里犯嘀咕犯得可厉害,他们认为小龟雄壮的吠声会吓到家里的心肝宝贝。
褚心苑翻开挂号信件登记簿。“陈妈,你今天没有挂号信。”
“喔!”陈妈应了声,蹲下身子搔弄小狗的肚皮。
·
小龟献宝似的露出粉红色的圆肚子,和陈妈玩得不亦乐乎。
“给你个建议,如果你要小龟在管理室陪你,最好给它戴口罩。”
戴口罩?不必吧!“小龟又不会无缘无故咬人!”
陈妈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殷殷劝道:“狗咬人就是不对,谁管你有没有理由?现在的小朋友很坏,我看过拿热水泼小狗的,用朋弹射小狗尾巴的,要是小龟反击咬了他们,你就糟糕了。”
“有那么严重吗?”
褚心苑半信半疑地问,瞧着小龟的眼光流露出焦虑。
陈妈老气横秋的拍她的肩。“听我的准没错,我看过太多次了。咱们这栋大楼户数众多,住户背景复杂,不是人人都喜欢狗,有人天生看狗不顺眼,防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褚心苑点了点头。陈妈说的有道理,与其让小龟咬了人再来赔不是,不如事先做好防范,给它戴口罩。
陈妈是活力中年欧巴桑,有着热心助人大婶婆式的温情。“我家有几个口罩没在用,我去拿来给你。”
褚心苑心头泛过一阵暖流。住户如果都像爱狗的陈妈这么热心肠、又能设身处地替人着想,那该有多好!
很快的,褚心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并不是人人都像陈妈,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印证荀子大爷的真知的见——人性本恶。
冲突发生的那一刻,她正准备带小龟去公园遛达,却在大门遇见七楼住户、中年失业赋闲在家的贾有为。
小龟也许是刚戴上口罩还不习惯,也许是觉得贾有为看起来讨厌,就朝着他汪汪吠了两声。
口罩的设计只能防止它咬人,但它还是可以叫,吠声一如往常,雄壮威武到不像话,几百公尺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贾有为吓了一跳,脾气立刻发作,不能再等。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的狗乱吠,我就把它踹死!”
在家带小孩已经够窝囊了,老婆嫌他没出息已经够吐血了,居然连狗眼都看他低!贾有为胖到肥油打皱摺的脸煞气毕露。
他的态度实在太差,褚心苑口气不由得也变冲了:
“贾先生,狗会吠就像人会讲话,我不能叫你不讲话,同样的道理,你也不能叫我的狗不要吠!”
贾有为咆哮大吼道:“你的狗叫得那么凶,我小孩被吓到很多次了,我都要带他们去收惊,你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如果他的小孩跟他一样,肚皮两层脂肪中间塞得进去一颗足球,哪可能被狗吠两声就吓到要收惊?
褚心苑根本不相信他带小孩去收惊,忍着气说:“我出门一定帮狗戴口罩,绝对不让它咬伤你的小孩。”
贾有为气到全身肥肉都在抖动,吼声震天:“可是我的小孩就是会怕!我都带他们去收惊,收惊要给红包,你要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他好手好脚却不工作,吃软饭吃出一身肥滋滋的五花肉,收惊?他那条烂命叫阎罗王收去算了!
褚心苑紧紧捏着拳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贾有为看她不讲话,以为她害怕,跋扈的气焰更加高张。
“说话啊!吃了哑巴药啊?你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褚心苑压下心头的厌恶,冷冷地说:“除非你取得胜诉判决,法院要求我赔偿我就赔。打官司可是要缴裁判费的,你有钱吗?”
“信不信我踹死你的狗?”
“你敢踹我的狗,我就告你毁损!”
“去告啊!怕你算我没种!”
你有种没种谁知道啊?你儿子长得倒也不像你!
褚心苑克制着心头一烘一烘往外窜的火气,她可不作兴虚声恫吓那一套,真惹毛了她,难保她不递诉状。
“我带我的狗出来,一定会给它戴口罩,绝对不会咬到人,也许你应该把你的狗胆子练大一点……”
“靠!你说我的小孩是狗!”
贾有为拳头在褚心苑鼻子前不过三公分处晃来晃去,恐吓意味不言可喻。“你敢说我的小孩是狗?”
褚心苑微怔,这才发现自己急怒之下把“你的小孩”说成“你
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