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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放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多恩的脸胀得更红了。
“你要我闭嘴是因为你不想听见你自己的愚行。姓何的是小人,多恩,你明明和我一样清楚。此外昨晚你喝得手抖个不停,我连你在三步距离能不能打中一棵树都很怀疑。”
“我则怀疑你能闭上嘴五分钟。”
“蒂亚救了他烂醉的屁股。”塞莫告诉亚力。“尽管依我看那只猎犬的牙齿已经咬了它的大半。那只动物居然没打嗝也真奇怪。”
“在哈德森格林,塞莫。”
“你想那只狗会宿醉吗?”
“黎明时分。”
“你不能向我挑战,多恩,我是唯一愿意作你副手的人。”
“你真是我的好帮手。”伯爵转向亚力。“塞莫趴在地上到处爬,说是要找一片天杀的四叶苜蓿。”
“我找到啦,”塞莫摸着他表炼上系着的免脚。“就在那小鬼的狗冲上坡之前。”他脸上掠过一抹思索'奇書網整理提供'的表情。“你想那会是个预兆吗?”
“它无疑是决斗之神种在那里的。”伯爵一口气喝光酒,然后对着空酒杯皱眉。
亚力沉思地望着他的两个朋友瞪着彼此。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伯爵的杯子,说道:“你如果再不停止猛灌那玩意儿,就算塞莫所有的符咒和仙人也帮不了你的。迟早会有比一只狗更糟的人或事找上你。”
多恩狠狠瞪亚力一眼。“我要做什么是我家的事,贝尔摩,别多管闲事。”
亚力和尼尔对看一眼,子爵摇头表示和伯爵谈不会有任何效果。
紧绷的沉默被通往画室的门的开启声打断。喜儿急匆匆地进来,宝石红的裙裾窸窸窣窣地摆动,热切而期待的表情彷佛这一刻有件她生命中最美妙的事正在发生似的。亚力见过那表情──每当玫瑰花瓣飘飘洒落的时候。
她的丝裳是他的财富才供得起的上好货色,然而某种感觉告诉他即使穿著粗布旧裳,她看来仍会同样充满魅力与活力。她浓密的棕发高雅而正式地盘在后脑侧边,但一缕逃脱的鬈发却从另一边垂在她泛红的颊侧并披过雪白而女性化的肩。在她的耳垂、颈间是闪闪发光的钻石和红宝石,但没人注意到它们,因为她的微笑比它们更加灿烂。
她的外表暗示着她的性格:一个将在雪地里走路、在公园乘雪橇兜风当作冒险、令人着迷的女人;一个不受世俗污染、能看出一小片叶子或雪花的美丽的女人;她是个不寻常的美女,而她的眼睛偶尔会令亚力忘了他是个公爵。
他望着她和他的朋友打招呼──对塞莫是真诚的欢迎,对多恩则容忍而忧心。然后她搜寻室内直到与他四目相接,然后在塞莫和她说话时才转开。在她进门时站了起来的多恩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她,不时在某些部位流连片刻。亚力强捺下揍他的冲动,手捏紧了酒杯。
韩森出现宣布晚餐已准备好,亚力点个头表示听到了,他的朋友却已簇拥着他的妻子走向餐厅。他将不豫的视线扯离空无一人的门口。
他为了方便而结婚却没有得到任何“方便”,反而得到一个女巫。这其中的讽剌几乎使他笑起来──几乎。他望向她刚刚站的地方,贝尔摩家的声誉是否是他将小苏格兰藏起来唯一的原因。他没必要地用力放下酒杯跟在后面走去,不喜欢他的大脑给他的答案。
接下来忙碌的几天内,喜儿向她急躁而缺乏耐性的丈夫学习社交礼仪。她花了一整个早上练习宫廷礼,那荒谬而不自然的姿势使她的膝盖发痛。当她暗示英格兰妇女的膝关节构造大概和世界上其它的女人不同时,他的回答是她也有部分是英格兰血统。她决定她的是苏格兰膝盖。
她学会了攀谈的方式、合宜的回答以及上流社会各个显要人物的身分,直到对大自然的需求使一直关在屋里的她像耶诞前夕的孩子一般烦躁为止。于是亲爱的尼尔和理查便建议出来走走,此刻他们四个正坐在刚驶出贝尔摩大宅的马车上。
“妳够暖和吗?”
喜儿望着她丈夫点点头。“我很好,真的。”他又坐了回去,一手不经意地揉着手臂。这是他第三次问这问题,于是她问道:“你冷吗?”
“不。”他迅速答道,彷佛她的问题冒犯了他的男性自尊似的。他看向窗外。“一定是因为潮湿的空气的关系,。”
半小时后,马队在达达的蹄声中经过了伦敦桥。由于泰晤士河百年来首次结冰,河面上聚集了一大群人在享受着这难得的盛事。
几分钟后,喜儿与亚力跟着尼尔和理查走进冰封的河面土木造的入口。河的两岸飘着黄、绿、蓝、红、白各色旗帜,一摊摊的商贩热闹地叫卖着。冷冽的空气中充满牛肉派和烤羊肉串的香味,客栈老板也搬出一桶桶麦酒卖给过往的游人。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他们说服做这件事的。”亚力瞪着子爵与伯爵低声咕哝道。
喜儿忙碌地左右转着头,不愿错过任何事物。“你答应过要带我逛市集的。”
“妳已经去过了──没经过我的允许,而那也正是我们有个声音大得足可唤醒死人的门房和食谱用唱的好厨子的原因。”
“你自己说过晚餐很棒的。”
“我正好喜欢龙虾。”
“你的朋友也是。”
他皱起眉喃喃咕哝着,扣紧了他外套上的铜饰扣。
“亚力,你确定你不冷吗?”
“我很好。”
“喂,喜儿,我需要建议,过来一下吧。”尼尔在一个摊子前向他们招手。“妳认为我该买哪一个呢?”子爵拿着一小瓶蓝色油和一条象牙表炼。
“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他举起瓶子。“是保护油。”
“对象是什么?”伯爵问道。
“鬼啊、精灵之类的,”小贩说道。“还有女巫。”
“我相信我用得上那个。”亚力涩声道,喜儿朝他皱起眉头。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贝尔摩。”尼尔严肃地说道,然后拿起另一样东西。“这是一头地狱之犬的牙齿。”
“什么,没有大蒜串吗?”伯爵斜倚着一个摊子。
“有啊,爵爷,就在魔法娃娃和符咒旁边。”小贩笑开了缺牙的嘴。“大蒜是用来对付吸血鬼的。”
“吸血鬼我是见过几个,不过塞莫一定比我更需要那玩意儿。”
“才不,但是今天早上我才看见你打败一头地狱之犬。”他在伯爵面前晃着那条表炼。
“别提醒我。”伯爵畏缩一下并揉揉他的臀。
尼尔转向亚力说道:“我说啊,多恩需要咬他的那头猎犬的毛。”他格格笑着。“你说他需要什么,贝尔摩?”
“我想──”亚力打住说了一半的话。“天杀的,我以为你说过上流社会的人不会来这儿。”
尼尔顺着亚力不悦的表情看过去。
“唉,瞧瞧那是谁!吉妮!可蕾!看,那不是公爵阁下吗!”艾姬夫人像只冲向肥栗子的松鼠般直朝他们走来。“世界真小呀!”
“太小了。”伯爵望着那三个长舌妇挤过人群评论道。
喜儿抓紧亚力的手臂,他的手搁在她的上面。这时突然一阵骚动,群众纷纷往一个赌博的摊子涌去看热闹。
“快!”亚力拉着她穿过摊位中间的空隙,伯爵和子爵跟在后面。他们绕过街头卖艺人,又穿过一处挤满观众的临时舞台后面。
“反应够快,贝尔摩。现在我总算可以不受那脑大如豆的女人和她的闲话干扰,好好享受一杯麦酒了。”伯爵丢了个铜板给小贩,然后──令人吃惊地──点了一杯热甜酒并殷勤地鞠个躬将之递给喜儿。他笑望着她讶然的表情,闲闲地倚着摊子啜饮他自己的麦酒。
“我说,多恩,这真是个小小世界,而且正迅速变小哩。”尼尔突然语带幽默地说道。“看看你的右肩后面,那不是”
伯爵转头,以一种呻吟似的声音说道:“姓贺的小魔星。”
喜儿怎么也想不到浪荡成性、愤世嫉俗的多恩伯爵会为任何事情而恐慌起来,但事实正是如此。他英俊冷淡的五官成了一张苦脸,通常无啥表情的眼中出现了真实的恐惧。他连忙闪入两个摊子之间,企图躲在飘扬的旗子和一个傀儡师父的肩膀后面。
她顺着尼尔逗趣的视线望去,看见了大名鼎鼎的贺蒂亚。那女孩是她所见过最不具伤害性的女性。不高不矮的她有着一张明朗、典型的英格兰脸,没扣的靛蓝色外套下是一件缀有金澄澄的锚形扣饰的淡蓝色羊毛装。在喜儿看来,她根本不可能制造出这些男人指控的那些混乱来。
女孩突然转身,手伸在眼前,她手腕上挂着的望远镜像希腊铁饼般划过空中。
旁边的一个男人接着了它──用他张着的嘴。他痛叫一声捂着大门牙在冰上跳来跳去。
可怜的蒂亚惊魂甫定之余,朝那人伸出手试着道歉,结果她的两根手指却像瞄准了的箭般戳中了那人愕然的双眼。他的叫声八成连在格拉斯哥都听得见。她抓住她的斗篷往后退,显然被那人的狂怒吓到了。他噗地仰躺在地上,帽子掉到看热闹的人群中,光可鉴人的黑靴子──刚刚还踩在她的斗篷下襬上──在空中随着他咆哮的诅咒而抽搐着。
“噢,我的天。”喜儿喃喃道,试着不笑出来。
“好上帝!”尼尔抓着他的幸运符瞪着蒂亚最新的被害人。
“什么事?”亚力和理查齐声问道。
尼尔指着还躺在地上的男人。“那是卜梅尔。”
第十八章
两小时后,这一行人回到贝尔摩大宅。被子爵和伯爵的斗嘴惹得笑个不停的喜儿带着一阵雪花进入门厅,还在抬杠的两位爵爷和唯一皱着眉的亚力随后。
“我说,贝尔摩,”尼尔将他的外套交给韩森,说道。“今天早上就一直吹胡子瞪眼的,真无趣。”
“冷死了。”亚力说道,在画室的壁炉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脱下手套。“把客厅里的火生旺些,韩森,并且把门关起来,这房间冻死人了。”
“我不冷。”尼尔转向伯爵。“你冷吗?”
“不。”
“你一整天都好奇怪,贝尔摩。”
亚力没回答,只是怒视着子爵并再靠近火边。
“我们本来不想走的,你知道,”尼尔继绩说道。“有趣的事才刚开始呢。”
“除非你是卜梅尔。”伯爵补充一句话,坐进一张大椅中并伸直他的长腿,手中颇不寻常地竟没有酒杯。
“我说,那不是最奇怪的事吗?那家伙前一分钟还在对那小妞咆哮着,接着便没了声音。”
“连我都为那小魔星难过起来了,”伯爵说道。“卜梅尔那家伙的舌头也太不知检点了。”
喜儿走向门口。“嗯,我想我就留各位绅士自行──”
“等一下。”亚力尖锐、冰冷如霜的声音使她打住脚步,她转过身。
他仍背对着火,周身因而镶嵌着金光。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但他僵硬的站姿与昂头的角度已告诉她他的感受。
“我要和妳谈话──单独的。”
喜儿不敢动。他知道,他知道她做的事了。她吞咽一下,试著作无辜状!把眼睛睁大些──并希望它有效。“我?”
“妳。”
“有什么事吗?”她希望这听起来够无辜。
他沉默的表情给了她答案。
“在哪里?”她背叛的声音怎么连发这简简单单三个字都要发抖?
“我说,喜儿,”尼尔对这对夫妻间的紧张情势浑然未觉地插进来。“妳离开前得答应我在王子的舞会上保留一支舞给我。”
“一支舞?”她像是找到救星般热切地转向他。
“一支乡村舞或三拍小步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