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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芙轩”,竟然是临近紫竹林的一处小小宫殿。虽比不上楚云王后的“云香殿”但比起先前朱砂暂住的外戚别院自然是敞亮气派了不少。楚云王后虽然善妒而又喜怒无常,但表面上的功夫却做得到位。她吩咐这“醉芙轩”里的园丁和宫人们都继续留在此处服侍朱砂,又吩咐“执玉府”的人拔了两个小太监和三个宫女服侍朱砂。
这样加上朱砂从前的玲珑、绿玉和鹦女三个宫女,便是六个宫加三个太监,除了教习嬷嬷,便都与白隐和白华一样了。
“因着张嬷嬷分外喜爱朱砂,便特命张嬷嬷为朱砂的教习嬷嬷。但张嬷嬷毕竟是本宫宫里的人,便唤她每两日的末时去‘醉芙轩’罢。”楚云王后如是说。那张嬷嬷原本便是自楚云王后入宫便亲自侍奉于她左右的教习嬷嬷,而今楚云王后竟将张嬷嬷拔给了朱砂使用,难道不能说明了她对于朱砂将来地位的认定?
后宫之内一片哗然。
只有朱砂自己知道,这应当是那楚云王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只眼睛,时时刻刻留意自己的动向呢。
不过朱砂有信心搞定那个张嬷嬷!
但见这“醉芙轩”的院中种满了木芙蓉,远远儿望去便是一片花海。
朱砂快步地奔过去,瞧见满园竟然尽是名贵的醉芙蓉!
想来,这“醉芙轩”的得名,便是因这醉芙蓉而来罢?对于芙蓉花儿,朱砂见得并不多,芙蓉花儿与白兰花儿一样,都是喜欢温暖的花儿。武昭国四季分明,到了萧瑟的冬天,这些花儿是半朵也养不成的,而木芙蓉又比白半花儿娇嫩许多,皇宫里曾有几株盆栽,后来却到底难耐冬日的寒冷渐渐地凋零了。却不知,母妃红菱是否和这娇嫩的芙蓉花儿一样,离了大商的土地,便慢慢地凋零离去呢?
朱砂站在这些花丛之中,目光迷离地望着这片花海。
此时正是辰时,阳光慢慢炽热,这些芙蓉花儿的颜色也正在慢慢地变成桃红。醉芙蓉的名贵之处便在于此,它清晨开着的是朵朵的白色花朵,到了中午会变成桃红,而傍晚又会转为深红,所以便得美称“醉芙蓉”。
朱砂抬手,轻抬起一朵花儿,瞧着它盛开的模样,真好似一个娇羞的美人,那样令人痴迷。
“当年红菱郡主也偏爱这些花儿,后来虽然远嫁异乡,但王念着这些芙蓉有如郡主的音容,便使人精心照料于它们,所以到了今日还开放得如此之艳。”那守在院儿中的园丁见朱砂也如此喜爱这些芙蓉花儿,便走过来笑道,“而且,说到这儿,还不得不感谢一下端王爷。”
“端王爷?”朱砂愣住了,“白隐?”
019:礼物
“正是端王爷白隐,”那园丁笑着点头,“这芙蓉花儿,原本并不是这个季节开放的。醉芙蓉真正开花儿的季节乃是在盛夏,因端王爷时常来瞧老奴照看的园子,便好心地教了老奴一个法子,使得这醉芙蓉的花季提前了整整两个月!而且花期还延长了四个月之多,也就是说,而今的‘醉芙轩’差不多一年四季都盛开着芙蓉花儿了。”
白隐,竟然会做这样的好事?
朱砂心中疑云大升,不禁将眼前的醉芙蓉瞧了又瞧。那家伙该不会是在这些花下面藏了甚么毒物罢?
“咦,等等。”朱砂突然像想起了甚么似的,问玲珑道,“玲珑,那天你也是到‘醉芙轩’来摘的芙蓉花儿,给我戴上的罢?”
玲珑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红,她点头,道:“是,奴婢是向张公公来讨的花儿。”
“老奴听说是红菱郡主之女,喜得不行,公主殿下,您与郡主殿下……果真是一模一样啊!”张公公说着,竟举手用袖子拭了拭眼泪。
朱砂张了纱嘴,有心想要安慰张伯,却又不知应当如何说起。对于母妃红菱,朱砂其实极少有任何的记忆,两岁之前的那段日子能够在一个婴孩的记忆里留下甚么呢?反而是来到了大商,关于母妃的一点一滴才慢慢地出现在朱砂的眼前,让她好像一点点地走近了那个被大商君民爱戴怀念的母妃。
“张公公,而今您瞧见了公主殿下,可倒是圆了您的念想,可要更好照顾这些花儿了。”见朱砂不语,玲珑便接下话道。
张公公急忙点头称是,朱砂也眯起了笑眼。
她抬起头,瞧了瞧四周,但见在这片花丛之中,掩映着一座精巧的宫殿。碧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烁烁生辉,飞檐雕兽,朱红的窗棂,敞开的门儿上挂着珠帘,长长的回廊上挂着鸟笼,雕花儿的栅栏旁立着美人靠。不远处还有小巧的玉石桌子和玉石椅,精巧的假山引出叮咚的泉水,蜿蜒成小小的溪流转至一个水塘。水塘上浮着几朵睡莲,塘中几尾金锦自由游曳,在这温暖的阳光下,怎么看都是一派既舒服又平和的景象。
当年,母妃便是在这所宫殿里生活和成长的罢?
当年,她却又是怎样遇到父王,怎样下定决心与他离开这个繁华的鼎盛之乡的呢?
“公主殿下,先进殿里看看罢,刚儿太子殿下遣人送来了贺礼,很是漂亮呢。”迎上来说话的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宫女,名唤“璇儿”的,长相温和,说话也是极为温和好听的。朱砂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怎地太子殿下的贺礼就先到了的?”
“回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说,也不能尽然就叫作贺礼,只是公主殿下您搬了新宫殿,总要送上些礼物的。教您有任何需要的东西,若不好意思告诉王后娘娘,可托人转告于他的。”璇儿说着,便掩嘴笑了起来,“说起来,这太子殿下对待公主您还真是用心呢。”
朱砂的脸儿红了红,她轻轻地抿了抿嘴巴,却未遮得住脸上漾出的笑意,便抬腿朝着宫殿内走了。这边璇儿与玲珑对视一眼,悄悄地会心笑起来。
进了门儿方才看到,原来白隐送的是一对细腻的瓷花瓶儿,这对儿花瓶白得透明,却像纸那般轻薄,令人称奇。瓶上用极为淡雅的丹青绘着兰草,大片的留白,寥寥几笔水墨勾勒出轻盈飘逸的兰草,竟然如此出尘。朱砂喜不自禁地轻轻摩挲着,爱不释手。
“太子殿下派来的人说呀,太子殿下觉得‘醉芙轩’里鲜花盛开,送玉瓶一来愿公主殿下您平平安安,二来是用来盛装鲜花儿的。这上面的兰草乃是出血乾青国烧陶大家陶玉之手,以草衬花,再合适不过了。”
“陶玉?”朱砂惊讶极了,细细去看那瓶上所题的字,却果然是陶玉的落款“玉拙笔”。“这陶玉乃是乾青国出了名的紫砂大师,如何也会烧起陶来?”
“大概因为如此,才显得这瓶的珍贵罢。”绿玉接口道,“更何况还是对儿的,嘻……”
“死丫头,怎地如此不懂规矩!”朱砂愤愤地瞪了绿玉一眼,脸上却禁不住浮现出了欢喜的笑意。
朱砂将这“醉芙轩”的殿里走了一走,瞧了一瞧,这边两个小太监冉久和连喜已然将先前所住的别院里的一些东西抬了回来。玲珑与绿玉等人便将那些东西纷纷的按类归放了,朱砂见她们忙活着,便踱步到了后院。后院儿里种植着名贵的黄芙蓉和三色芙蓉,明艳艳的倒是甚是讨喜,而不经意地抬起眼,朱砂的脸却攸地沉了下去。
便是连整颗心,也都沉下去了。
那不远之处,竟然有成片的竹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枝叶,清瘦的影子,翠绿的树干上赫然带着点点的紫色斑纹。
那竟然是“紫竹林”!
朱砂的心底袭上了一股子凉意,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
为甚么“醉芙轩”与“紫竹林”离得这样近?
朱砂突然想起,在那天的夜宴上,是白隐提议朱砂搬往“醉芙轩”的,原来,原来他是早有预谋吗?
这个白隐,他到底想要做甚么?
“你在想甚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唬得朱砂迅速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却是那阴魂不散的可恶人影。
“白隐!”朱砂脱口而出。
“你的脸色好像很难看,”白隐挑唇,“我很可怕吗?”
“很可怕!”朱砂拍着胸脯,长长的吁了口气,“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哦?”白隐歪着头瞧朱砂,这厮今天很风骚地戴着银色的抹额,湿润的珍珠衬着他那张邪魅的脸庞更加的俊美盅惑,银白的长衫束着流金宽腰带,外面套着一件绣着银色繁花儿的罩衫,让他的身材更加的修长挺拔。这家伙负手而立,衣袂在微风中轻飞,看上去竟也还有着那么几分斯文败类的模样。
“你来做甚么?”朱砂一脸警惕,这厮一肚子的坏水,在没有弄清他的想法之前,不能给他任何的好脸色。
“你搬入新宫,本王自然要前来拜访一下。”白隐说着,抬眼瞧了瞧这后花园,问道,“你觉得这新宫怎样?”
“好,很是好。”朱砂冷笑,“尤其是日后我去紫竹林找你,便更加的方便了。”
白隐如何不能听得出朱砂话里的弦外之音,当下便哈哈笑着,道:“如何?你终于体会到本王的一片体贴之意了罢?”
“真是无耻!”朱砂气得瞪白隐,“你都是算计好了的,是罢?你这只老狐狸!”
白隐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挑眉笑着,自身后拿出了一样东西,举至眼前。
“这是本王准备的贺礼。”
“你给我准备的贺礼?”朱砂难以置信地瞧了瞧白隐,低头去看。但见白隐手心里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秋香色团花缎面儿,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些甚么。朱砂抬眼瞧了瞧白隐,见白隐的脸上并不曾有任何的捉弄与嘲笑,朱砂犹豫着伸了伸手,刚要碰触到那锦盒,但迅速地抬起头来看白隐。这白隐脸上的笑容未变,看上去并不像是会有任何欺骗于朱砂的样子,朱砂这才放心地拿起了锦盒。
好奇地拿过来,朱砂慢慢地打开了这锦盒。但见锦盒里放置着一个由五色彩线攒着青色翡翠编织而成的手链,在手链的最中心,有着一顶椭圆形的石头,这石头颜色淡青,上面有着星星点点的褐色斑纹,看上去十分的精致。
“好漂亮啊!”朱砂拿起了这手链瞧了又瞧,又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鲜艳的色彩衬着朱砂细腻白皙的皮肤,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华美好看。
“最特别的,是这个。”说着,白隐突然张开双臂,拉起罩衫,将朱砂整个包围在了罩衫里。
“啊!你干甚么!”朱砂给唬了一跳,急忙去推这白隐,“白隐,你这轻狂的家伙,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别吵。”白隐紧紧将朱砂揽在怀中,道,“看这手链。”
朱砂挣扎不脱,便只得按着白隐所说的,去瞧那手链。
被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朱砂的眼前原本是一片黑暗的,谁想这手链上的石头竟然荧荧地散发出光辉来,小小的一块石头,把眼前的一片空间都照得亮了。
“好神奇!”朱砂惊叫。
“这叫云母石,”白隐抱着朱砂,黑亮的眸微眯着,唇角微微上扬,“虽然在强光下看上去平淡无奇,但是在黑暗里却能散发出明亮的光晕,而且最有趣的是,它会吸引萤火虫围绕左右,这样走起夜路,都不会害怕。”
走起夜路,都不会害怕……
朱砂的心猛地一动,她这会子正紧紧地贴在白隐的怀中,听到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淡冷香和他那炽热的体温。他的胸腔因他说话而在微微地震动着,眼前虽然明亮,但照见的却不过是这一点点的空间,气温好像陡然升高了,朱砂的脸越来越红,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