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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三人,大概就属她最没慧根,对那些女孩家的玩意一窍不通,什么弹琴、插花、刺绣,她完全不爱,反倒是她那个九岁的小弟,虽是男孩子,已经能绣出一朵美丽的花,完全不愧身上流有天下第一绣的血统。
正待举步向前,不小心撞到旁边的架子,上面的花瓶险险摔落,连忙伸手扶住,要命!她怎么忘了,大姐的房间中尽是摆了一堆骨董花瓶之类,稍一不小心打破,可是会惹来不下于雷公的怒火,真不懂,怎么会有女孩子家喜欢这些东西?算了,绝对不可以常理看待她大姐,没人能了解她那颗脑袋在想什么,连拥有一流头脑的爹、娘都不能,像现在……她居然还可以像没事人般的绣花?
“大姐,你怎么还坐在这?难道不知道前头已经吵翻天了?”她走到大姐身后开口说道。
“只是吵而已,又还没打起来。”宫荻兰不以为意地说道。
啥?这是什么话?她弯下身子,直视大姐。“你有没有搞错?是‘你’将要被送进宫中当那个捞什子的‘太子妃’耶。难道你都没感觉?不紧张?”为了此事,外婆气疯了,现在就只差没有拿起剑来一刀劈死威慕翔,不过照这种情形,也快了……荻兰轻叹一口气,将针放好,站起来伸个懒腰后才转身面对荻莲,她先摸摸这个妹妹的头,才走到窗前,望向主厅。“莲妹,你要不要代替我继承宫家?”
荻莲往后跳一大步。“你别开玩笑了,我哪有资格代替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讨厌拿那些针针线线的。”
说的也是,别指望她了!“若不行,那还有谁能呢?荻柏……不行!他是男的。”
看着兀自喃喃自语的荻兰,荻莲傻住了,不会吧,她最崇拜、最棒的大姐真的已经在考虑接班人的事情。“姐,你不会真的想去当太子妃吧?”
“不想,但又不得不去。”荻兰耸耸肩很无奈地说道。事实上,早在三天前,她的父母一脸严肃地告知此事时,就已经明白那是不可避免的命运,所以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脾气──将她花一个月时间才绣出的百凤图全都拆开,就已经认命了……所以现在只有她外婆这一方面的问题。
她早就知道,外婆绝对宁愿死,也不会将她亲手抚育教养而出的继承人送给皇帝老子当媳妇。
“看我先斩了你这个无能的家伙,连女儿都保不住,还保什么家卫什么国?”
一个怒吼从主屋传出来。
看样子,出场的时候到了,她轻轻踏出窗棂飞身过去,身影之快,令人咋舌。
荻莲摇摇头,皇帝真是疯了,居然会要一个拥有天下第一轻功的女子做媳妇?
当她进去时,只堪堪挡住外婆凌厉的剑势。“外婆,冷静点,别伤到我爹。”
“你要这个爹何用?把你卖了都不知道。”宫羽娘推开外孙女,手中的剑未见收势地往戚慕翔刺去。
荻兰摇摇头,轻轻用手一拨,便将外婆手中那把剑夺了过来。“外婆,够了,杀了爹,对事情也不会有帮助,除非将皇帝杀掉……”
“别以为我不敢。”宫羽娘激动地说道。
“可是皇帝一死,天下就会大乱,黎民百姓又将会惨遭池鱼之殃,届时可就没人买得起咱们宫家的绣品,对宫家一点都不利。”荻兰以理智的口吻分析道。
一提到官家绣品总是可以让官羽娘恢复冷静,老人家呆住了,这时,荻兰轻扶她坐下,戚慕翔和宫霓裳这才松了一口气──危机暂时解除。
突然老人家一把眼泪二把鼻涕哭了出来。“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一个不成材的女儿,不继承家业,却跟一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私奔,毁我宫家百年来的优良传统,好不容易生出个好样的,却又被那个混小子卖给那混蛋皇帝,呜……呜……我这是何苦来哉呀?费了一生心血教养出的好孩子,怎么全都让人拿了去,呜……呜……难道天要亡我官家呀?我死了后,谁来照顾咱们老祖宗辛苦打下来的家业呀!”愈想愈难过,愈说愈心疼,哭得好不凄惨。
那两个不成材和不学无术的只能在旁干瞪眼,不敢吭声。
荻兰则慢慢安抚外婆,等她平静下来,待哭声稍歇,她立刻柔声安慰道:“外婆,您想大多了,宫家怎么会没人继承,又不是白教我。”
羽娘泪眼蒙眬地望着外孙女。“可你就要去当那个‘太子妃’了。”
“太子妃我去当,但官家绣坊还是照管呀!”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众人惊愕。“你会分身呀?”戚慕翔瞪着女儿。
“不能,但是要想办法。”荻兰走到父母面前。“爹,话先说清楚,我可没打算要一直当那个太子妃,也不愿意见到宫、戚两家遭到灭门之祸,所以您得开始打点了。”她表情严肃地说道。
慕翔嘴巴张开瞪着女儿,看见那一张美得像仙女似的脸,除了得意自己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但也不由得纳闷,那美丽脑袋瓜下到底藏了哪些东西?想些什么?他这个做爹的一点都不明白。
“女儿,要打点什么?”霓裳问着一这个宝贝女儿。
“爹、娘,你们打算在官场一直留着,为皇上效命死而后已?”荻兰问道。
“当然没有,我们老早就打算辞官归乡,过着云游四海,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慕翔看着霓裳,深情款款地说道。
羽娘闻一言立刻冷哼一声,荻兰只是笑而不语。
霓裳羞窘地呻他一口。“年纪一大把,还那么不正经。”不过随即转向女儿。
“孩子,政治诡谲多变,不是久留之地,何况伴君如伴虎,谁也抓不准君心,看这次的事情,就可以明白……即使是认识二十年的‘老朋友’……到头来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所以……”她握住女儿的手。“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享福,千万要记住这点。”
“我明白。”荻兰微笑。“既然不欲久留,那女儿恳请爹娘,尽快将族人撤走,分散到各地。”
慕翔猛地一惊。“兰儿,你该不是想……”
荻兰没理会父亲的问题。“爹,可以吗?”
“可以,只是……”慕翔看着女儿半晌,然后点点头。“知道了,我会一步一步地做,只是孩子,你到底打算如何做?”
荻兰站起身,表情似笑非笑。“我只知一点,权谋制冲我不懂,我唯一在意的只有咱们家人的安全,还有宫家绣坊,其它我根本不管。”她说完这句话后,扶起听完她的话因而感动涕零的羽娘。“外婆,先回房歇着,剩下的我会处理。”
“真的可以吗?”羽娘不放心地拉住荻兰。
“没问题。”荻兰露出自信的笑容。
谁说没问题,她太自信了,事情根本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打从她离开江南,进到京城后,才发现事情一点都不单纯。
本来以为可以做壁上观,不管自己的加入是不是为了要让另外一个太子妃娘家方面有所收敛,反正只要她戚、宫两家的人没事就好。
打从一进宫,处处受限,什么都不能做,连刺绣都不行。
荻兰望着窗外,月光下的宫阁雕柱,别有一番美丽,引得她手痒,想拿起针线把这富丽景象绣下来,不过现在根本不能随心所欲,身旁那个女官,老在她耳边一直叨念宫中的礼仪有哪些,耳朵差点要长出茧来,若不是拟着那女人也是奉命行事,早就伸手封住她的哑穴,让她讲不出半个字。
拥有君临天下,呼风唤雨的权利,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对她而言,富贵名利有如过往云烟一般,淡泊得很,根本不想汲汲追营,更懒得去面对附加而来的斗争和争夺。
面对目前的景况,虽觉无奈,但心中早有定数,倒也不会无所适从,任人摆布,只不过在她的布局中,有一着棋是她无法掌握的,那着棋就是即将成为她“夫婿”的昭德大子,因为若是没有他的配合,这棋……就难下了。
根据目前的形势,大概除了皇上,以及反卢右相势力的官员们乐见到这门亲事以外,包括她爹、昭德太子本人,都不喜这件突如其来的赐婚。
昭德太子和卢家千金感情之好,全天下人都知道。
卢湘十五岁生日时,太子四处搜集天下名门绸缎刺绣一百五十件,做为这个自小就订下婚约的未婚妻生日礼物,当时宫家绣也在收罗之中,而且全出于她的手中,当时她不过十六岁,和当今太子同年,就已经是宫家坊仅次于地外婆的第二把交椅。
因为她非常清楚,这个皇太子对另一名“太子妃”的情感如何,至于她嘛,若是皇太子还记得他七岁时被她打败,抓来当马骑那件事的话,她肯定……不,有八成把握,他不会对她太“和颜悦色”的,说不定,会利用身分的优势,直接把她打入冷宫,永不理睬。
被打入冷宫,正是她最大的目的。
冷宫,所有入宫嫔妃最厌恶和害怕的地方,却将成为她的最爱。
在她所有算计中,一切都指向冷宫,唯独进了那里,外在的权谋斗争便伤不了她,也没人管得了她,她更可以训练冷宫中的弃妇们成为刺绣好手,在冷官成立宫家坊的分号,据她估计,产量将比目前高出两倍,而且人员流动会较少──在她训练下。
官家坊的绣员多半是未婚少女,一到适婚年纪,宫家坊都很大方为其寻觅配偶,成亲时,还会送出一笔丰厚嫁妆,至于婚后是否要继续留在宫家坊,则各凭决定,所以许多人争相将女儿送进宫家坊,因为不但能学得一技之长,又能有好归宿,何乐不为?但大部分女子因为婚后生子,照顾家小,忙不过来,无法继续留在官家坊,有些人会到孩子较大后,再回来,虽然宫家坊不缺人手,但是稳定性不高除非终身不嫁者。
在冷宫的女子,此生要出宫的机会不大,除非天子大发慈悲,愿意送出宫,要不除了白发满头,或者……死亡,才有走得了的那一天。
她当然不是为了图冷宫这些人力资源,才同意入宫,这些都只是在目前不得不同意的恶劣情况下,找到最佳的变通方法。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都必须是在“太子老公”配合下才办得了的事,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想办法教他送她进冷宫,若是不能……到时再想另一个法子。
“姑娘,请更衣准备就寝。”女官的声音徒地在她耳边响起,打破她的沉思。
“我晚点再睡。”她调一下面上的纱巾,截至目前为止,除了跟她一道从宫家来的贴身女仆小玉、小青以外,宫中尚无人看到她的脸孔,女官不是没试图摘掉那张掩脸的面纱,被她冷冷挡掉除了当今太子有资格先睹她的面容,其它人都没资格。
除此之外,她只准女官说一些宫中礼仪及应注意的事项,其它都不准她们插手,包括沐浴更衣,穿着打扮……对这位戚家千金的任性行为和怪僻,让所有被派来服侍她的女官个个怨声载道,偏又无可奈何,因为皇帝亲自下令,一切都得顺着这位“突然多出来”的太子妃的心意,不可得罪。
“姑娘,明天就是大喜之日,您三更就要起来沐浴着装打扮,先进行祭拜,之后入殿行大典,所以请早点歇息。”女官恭敬地说道。
三更?她在心中暗叹一口气,然后想到明天即将面临一堆繁琐的仪式,她索性直接叹出气来,麻烦呀!这笔帐她一定会好好算在“那个人”的身上。
“姑娘……”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