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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我这二哥只晓得啥发于情、止乎礼,还有一堆的条条框框。这么说吧,二哥待人行事鲜少意气,行举总是谨慎合宜,岂会无端寻云姐的晦气呢?”
云瑛猛地转念,忆起上回他在香藕斋以手轻触自己的唇,不知怎地,没有来由的俏脸一红。
“你说你二哥总是行止合宜,难不成他都没半个红粉知己?”
语毕,云瑛只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为什么又要把话扯到他身上哩!
然生本还闲闲的饮着刚倒的茶水,听闻云瑛这一说,一口茶差点没呛着,赶忙吞咽后,哈哈笑道:
“说笑话了。二哥这性子不把人家姑娘闷死才怪,还红颜知己呢!二哥是眉儿不挑、眼儿不斜,人入花丛,却是花不着体,不沾不滞。”
然生这话倒教云瑛诧异了。朝士、文人与名妓之间原就不讲究什么礼法,调笑戏谵时而有之,互有文章相俦或引为知己亦不稀奇,这身在宦海的程潮生真能免俗吗?
“那芊茴姑娘呢?你二哥不将她引为知己吗?”
然生扬起一朵玩味的笑意。
“这就不方便说了,要云姐自个儿问才能明白个中真谛。”
云瑛淡淡低语:“是吗?”
然生转过偷觑她的表情,只见她又回复一脸恍若无感的木然。
然生忽觉适才所发生的一切俱是虚无,他就像从不认识陆云瑛般。然生不自禁暗忖:这陆云瑛真是……怎么都看不清!
十一月,潮生总算回到苏州织造署。他人才一踏入大厅,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一口吴侬软语迎来,随声而至的是个秀美娇俏的姑娘,程府的掌中明珠——程夜。
程夜欢快的纵身偎在潮生怀中。
“好二哥,终于让我把你给盼回来啦!我想你想得紧啊!”
潮生给小妹子一抹爱宠的笑容,打趣问道:
“怎么,你小哥欺负你啦?有的话,同二哥说,我帮你出气儿。”
程夜绞着手绢,嘟起小嘴,嚷道:
“可不是嘛,这小哥原来一日中有大半时日不见人影,怎知受了什么的激,居然转性了,不过他在也没用!”
“怎会没用,多个人陪你不好吗?”潮生见程夜嘟着嘴儿,一副孩子心性的模样,忍俊不住。
程夜撇着嘴角。“才不好呢!他只记得云姐姐,都忘了我这小妹子。”
潮生听她原来是吃陆云瑛的味儿,微微一笑。
“你不是很喜欢云姐吗?怎地不喜欢你小哥同她说笑?”
程夜轻哼一声:
“小哥老忘掉我,云姐有事都会算上我的分儿呢,是小哥讨厌!”
“好,回头我遇上他,定痛骂他一顿,小姑奶奶,可以了吧?”
程夜笑颜复霁,呵呵笑道:“小哥这回有苦头吃了!”
潮生笑着摇首,一面揉了程夜的发。
“老爱与你那鬼灵精小哥斗法,你哪能赢他。”
程夜佯个鬼脸,得意的笑道:
“没关系,有二哥做我的打手来着。”
兄妹两人在僮仆的簇拥下一路往霁晴院前去,还没来得及踏入跨院,宋雨容便在婢女香铃儿等人的随侍下走出大厅,与一双儿女碰个正着。
宋雨容见次子归来,难掩欣喜之情,就挽着潮生右手,一边笑道:“来来,咱们娘儿俩可得好好叙叙啊!”
宋雨容见不着小儿子与云瑛两人的身影,不自禁问道:
“夜儿,你小哥呢?”
香铃儿忙不抑脱口而出:
“听藻韵馆的幽草传来消息,三少爷昨晚一夜未归。”
程夜转过身去刮香铃儿羞,取笑道:
“香丫头,你从实招来,为什么对我小哥的事这么了若指掌啊!”
香铃儿急红俏脸,忙澄清道:
“小姐,我没有,没有!”
程夜犹是不停逗弄香铃儿:
“还说呢!瞧你的脸红得似猴子屁股,快快招来才是。”
香铃儿禁不起程夜这般阵仗,羞得向程老夫人求救。潮生微微一笑,一语倒解了香铃儿的窘:
“小夜,不要再欺侮人家香丫头啦,香丫头脸皮子薄,哪堪得你这么逗!”
程夜依旧是拉挽着潮生的衣袖,母子三人一边说话儿,一边儿缓步走回霁晴厅。潮生先待宋雨容坐上首座,再支使仆厮端茶赐水,趋前伺候。
宋雨容不见云瑛,心下纳闷。
“月铃儿,你出去看看,二少奶人来否?”
月铃儿拉住正从外走进的丫环丹珠,问道:
“有没有见着二少奶人?”
“回老夫人话,没有。”
月铃儿将托盘中的茶递放在宋雨容桌前。
“那我便立刻上倚庐去通报,想二少奶应该是不知道二少爷回来的消息。”
宋雨容一听,忙笑道:
“这就是了!你就立即去通报吧。”
月铃儿依言含笑应了声:“是。”便回过身前去通传了。
宋雨容同久出而归的潮生闲话家常,询问起他上京述职与受爵的详情。三人说着体己话,适时,恰值舞文入内,潮生开口质问:
“舞文,二少奶人在倚庐吗?”
舞文直言:
“不见二少奶的人在倚庐,连二少奶院中的暮霞都在找少奶奶的行踪。”
舞文才刚闭上口,暮霞便急匆匆的奔入厅堂,气息犹喘,急忙道:
“老夫人,姑爷,暮霞找遍了倚庐,却不见我家小姐的人影,我……我……”
潮生没得让她说完,截断她的话头,冷言道:
“都寻遍了吗?倚庐之外呢?”
“藻韵馆呢?二少奶常在那儿呢。”一个甫踏入厅堂的小丫头说道。
潮生冷眼一睨,那说话的小丫头赶忙噤声。潮生调回目光,漠然的道:
“你家小姐什么时候消失无踪的?”
暮震给潮生这番听不出喜怒的问话弄得七上八下,嗫嚅的动了动嘴。
潮生扬高声音,话中蕴着一丝恼怒:
“我问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照实说。”
暮霞吓得直磕头,口中吐出字句,细若蚊纳,但是总算让潮生听明白了。
“不知道?!你就用不知道来搪塞你主子?”潮生沉下脸,口吻是让人空悬的疏冷。
潮生倏地举足甩袖往外行去,经过暮霞身畔,潮生难掩嫌恶的怒视,恼啐道:
“滚开!败事有余的奴才,就只会杵着碍眼。”
而旁观的宋雨容、程夜与众多婢仆都震讶于潮生的怒意。一向温和的二少爷居然有了恼意!
宋雨容不由为云瑛担忧。这已是行同陌路的两人,难道就真的不能和谐?
潮生一肚子闷恼,正无处发火,便随便乱走,想一解心下难受之感。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行到织造署最僻静的一个院落——飞澜院。飞澜院是供奉祖先宗祠的祠堂,平日除了打扫的婢仆,一向人迹罕至。
潮生步进院中,走过宗族祠堂,往中院行去。绕过一片的梧桐,突地,若清潺小溪般的净棕琴韵滑过耳际,潮生不由奇了,便趋近琴声而往。
因昨晚夜露深重,云瑛早在卯时便骨碌起身,捧着一青花瓷瓮,再将琴负起,一人独自溜到这僻远少人的院落。
云瑛待露水采取过后,便在“思远亭”暂作休息。才刚坐落,她掀动覆于琴上的绸巾,哗然一刷,绸巾边缘拂拭过她的脸,云瑛只觉一阵冷凉。
云瑛脑海没来由的突然闪过上回然生与自己所说,程潮生代兄娶妻的原因。她直觉整件事透着怪……可是,究竟是哪出了问题,她却理不清。
轻轻一叹,素手滑顺过琴弦,烦厌之气堵占心口,百般无聊之际,云瑛引宫按商,一时之间,一曲“湘君”绵绵低回,仿佛涓涓细木,回绕梧桐筛影间。
伴随琴音,云瑛扬声吟唱:
“君不行兮夷游?赛谁留兮中洲?美杳眇兮宜修,沛无成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湘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唱着唱着,顿时一震,本拨弦的食指“叮咚”弹声,角弦应声而断。
云瑛凝视断弦,怔忡的久久回不了神。
她想起所弹唱屈原九歌的湘君原意:湘君你为何犹豫不决?为何迟迟不肯来到我的身边呢?你久停在水中沙洲上,又为何人?你难道不见,我为你的到来,已修饰得如此美丽?这么久,你还未到来,我不能不担心啊……
因着楚辞原意,云瑛不自禁怔忡,忽然,一阵轻扬笛声幽幽传入耳来。
云瑛紧抿嘴儿呆愣着,一时半刻回不过神来。这悠扬笛韵,竟尔是适才自己所弹唱的“湘君”!
突地,一个拔尖,音韵一转由凄婉而清雅,笛声听入耳来,仿佛鹅绒般清柔,清泉般明澈。似乎有种透明发亮、银灰色的薄雾笼罩着喧嚣世界,霎时间,没了亭阁,没了迢迢道路,只觉目中所见是个明月万里的清辉世界。
音律渐渐由近而远,低回隐隐犹存耳际,云瑛轻嘘一口气,心头的一股震荡却久久回不过神。明明只是一曲“佩兰”,借由这曲笛一吹一奏,这妙处……是该如何用只字片语言传呢?
云瑛心下思忖:这般本事、这般笛艺,就是称作笛王也不枉!
云瑛欣羡难掩,站起欠身,朗声道来:
“是哪位雅士在此?适才一曲真个令人神往,小女子在此先谢过。”
无人应声,想是高人雅士不愿见人,云瑛暗忖能得聆一曲已是万幸,岂好再求见上一面,遂清了清嗓:“是小女子造次了。”
语毕,云瑛轻笑出声。也许早没人了,哪听得自己一堆言语。这就是人,总是一厢情愿,殊不知自己举措是否给人负担了。
云瑛复回过神去调弄琴弦,不自禁低喃:
“要是能再聆一曲,夫复何憾。”
话才脱口,即有三声极低极细的笛音响了起来,回旋婉转。笛声渐响,恰似吹笛人一边吹奏,一边儿缓步接近。笛声清脆,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后,几个盘旋又再低回。
虽然极低细,可每个音节猫是那般清晰可闻。渐次于低音中,偶尔夹杂珠王跳跃,清脆短促,此起彼落;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后若百花争妍,满堂花团锦簇景象;更夹语燕嘤咛,渐渐有百鸟朝凤之盛,一片太平治世风光!
云瑛直觉整个人都清明了,闭塞的孔窍全让音律给唤醒了。云瑛情难自控,赶忙抚琴与笛声相应和。琴音悠扬动听,情致缠绵,音律愈转愈高,琴韵竟履险如夷,毫不费力便转攀而上。奏了良久,声韵转而微缓,若有若无,细微几不可再闻,终归万籁俱寂。
而一直隐身立于月洞门后的潮生,早让这琴笛合呜给牵引失神。潮生在听闻一小段笛声,便已心里有数这吹笛人是谁。当今大概也只有那人能吹出这样醉人心神的乐音,这人号称正是“笛王”。
笛音终了,一个拔尖,飒然静止。
而云瑛半天不语,怕搅乱了空气悬浮的淡淡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吐属:
“这是古曲太平引,竟有人能用笛表现激昂气慨,这般慑人的乐音,谁不醉心倾倒!”
“云姐,还请见谅,小弟冒犯了。”这声音的主人含笑迎前,更显倜傥。
云瑛的美眸却一瞬不转的直盯着程然生腰际间悬挂的一只曲笛,云瑛瞠大水灵大眼,一副不置信的模样。好半晌过后,她才打破宁静:
“子期,你身上佩着曲笛……嗯,你不要说你刚才不在附近!不对,我是说……刚才是你,对吗?”云瑛一面理清乱成一团的纷杂念头。看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