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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如此这样以后,也就不再去为此事多费心神。毕竟已经到了年底,各种手术还有年终总结、年终评定就已经够他忙的了。而当他每天冒雨奔回家时,都会发现哑舍的大门仍然是紧紧锁着。
也许老板是回家过节了吧。医生这样想着,虽然老板看起来应该是孑然一身的感觉,但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肯定也会有佳人的吧。
不过印象中前两年圣诞、元旦的时候,哑舍也从不关门的,甚至连去年春节他因为加班没有回老家,发现哑舍仍照开不误。好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哑舍天天都营业的。
这次一连停业了好几天,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还是关于古董的急事。
医生虽然担心,但却知道老板不会出什么事,也许哪天经过哑舍时,老板还会穿着他的那身绣着赤龙的中山装,坐在柜台后喝着龙井茶悠闲地看书。相比之下,忙得不可开交的他应该算是操劳命……
在哑舍停业的第五天,医生刚做完一场手术,正站在落地窗前喝着苦涩的咖啡提神兼发呆,外面的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据天气预报说,明天就会转晴天,但看着阴雨密布的天空,下午两点多钟就好像是傍晚时分那样阴沉沉的。
“寿星,今天晚上要请客吃饭啊!”淳戈的大嗓门响起,在办公室内的人都随之起哄。
医生连连点头答应,知道他们这帮人其实就是找个借口想放松一下。
“你今天应该没什么任务了,先回家去换身衣服吧。”淳戈拍了拍医生的肩,指了指他挂在椅背上那皱巴巴的外套,“你的伞是不是丢了啊?我这里有,你先拿去用。身为寿星,不可以穿得这么寒酸哦!”
医生看着手里淳戈塞过来的伞,愣了片刻。老板说过他不能借给别人三,那么别人借他伞应该没事吧?
医生本想拒绝的,但是请客吃饭再弄得一身湿漉漉的实在是失礼,所以便道了谢,先溜回家换衣服去了,顺便把聚会的地点订了一下。就在医院后门那条商业街的第一家餐馆,到时候若有什么紧急手术,也方便随时报道。
走出餐馆,医生撑着伞走在雨中。由于是工作日的下午,再加上连绵不绝的雨,商业街上显得很冷清,很多店家干脆都闭门歇业。医生反正也不赶时间,便难得开始回忆自己二十四年的人生,习惯性地伸手摩挲着颈间挂着的那块长命锁。
据说这是他过世的母亲留给他的长命锁,虽然长辈们告诉他二十四岁之前不能摘掉,但他已经戴的习惯了,决定即使过了二十四岁也要一直戴着,因为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医生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拐进超市,打算趁着有空采购一下。正当他站在超市大门口,刚把伞收了起来,忽然发现街上有个人淋着雨走了过去。黑色的中山装上,那条赤色的红龙醒目极了。
“老板!”医生欣喜得挥动着手,发现见到老板平安无事,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兴。因为对于工作极度忙碌的他来说,除了同事之外,老板是他在这个钢筋水泥森林的城市中,唯一的朋友。
“你怎么这时候下班了?”老板看到医生很意外,抹掉脸上的雨水,丝毫不客气地伸出手道:“伞先借我一下,我去前面办事,回来还你。”
医生想都不想,就很自然地把手中的伞递了过去,但在抬头打量老板的不经意间,发现老板的颈间光滑白皙,根本就没有任何狰狞的伤口。
医生的脸色当时就变了,立刻握紧手中的伞柄,厉声问道:“你是谁?”
这句话其实问得有些多余了,医生觉得周围的环境瞬间就变了,一时天地间雷电交加,震耳欲聋。他身后哪里还是灯火通明的超市,分明就是阴森森的荒郊野外。正当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四周时,忽然感觉手中有些异样,定睛一看,发觉手中的伞居然变成了一条青白色的毒蛇,而原本握在手中的伞柄就是那条蛇的蛇头,两颗毒牙在闪电中发出莹莹的亮光,正朝他的手腕咬去。
医生反射性地松开了手,而在他的手一离开后,那条毒蛇又变成了雨伞,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抓在了掌心中。
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出现在了他面前,一身白衣似雪,五官如水墨画般精致迷离,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美丽。
看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医生的心却如同坠入了冰窖,知道她便是那条白蛇精。虽然她的表情淡漠,平静无波,可是从她背后的天空中雷鸣阵阵,闪电就像是电影里看到的那样不断在云间闪现,完全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这条白蛇精弄出来的天地异相。
而当医生感觉到雨水及身时,才明白为何老板禁止他借伞。
失去了伞的庇护,从天而降的雨水就如同冰冷刺骨的银针一般,一针一针地钉在身上,彻骨的痛。
四周一片荒芜,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医生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白蛇弄出来的幻境,可是不管他逃到哪里,天空上降下的雨水都如影随形。
“那把伞呢?那把白蛇伞在哪里?”
白蛇的声音咄咄逼人,可是医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伞?那把白蛇伞?在他家里啊……医生动了动唇,想开口,可是却发觉自己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跌坐在地,用手臂护住自己的头,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少暴露在雨中。
“我的伞呢?你把我的伞藏哪里去了?”
也许是因为白蛇的声音太过于凄厉,医生忍不住从臂弯中将头抬了起来。在他的视线中,那名女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无比的白蛇,蛇身足有十多米长,蜿蜒地游动在他的周围。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那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就是这条狰狞的巨蛇所变。而当他看到这条骇人的白蛇张大了嘴朝他咬来时,医生毫不怀疑这条蛇能一口整个将他吞下去。
难道他就要这样死了吗?
医生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何想到了长辈们告诉他的话,说他二十四岁时是会有一场大劫,难道指的就是这个吗?
医生的双眼,并没有因为那张迅速逼近的血盆大口而紧闭。闭上眼睛并不能逃避什么,他倒要看看这条白蛇精是怎么吃人的。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医生眼中的所有动作都变慢了,时间仿佛相对静止了,他几乎都能看到在空中的那些晶莹剔透的雨滴,远处划破天空的闪电就如同天空的裂缝,这张令人恐怖的蛇吻被这样的背景衬托得竟然无比的震撼迷人。
死前看到这样的景象,应该也够本了吧。
当医生都能感觉到来自蛇嘴里的腥臭毒气时,忽然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替他迎上了那巨大的蛇吻。那条蛇仿佛受了惊吓,想要停下来,但由于它的体积实在是太大,就算是及时改变了方向,一颗毒牙还是擦着对方的胸腹处划过。
医生的眼镜上全是雨滴,但是却不影响他看到,视线中有条栩栩如生的赤色红龙,正张牙舞爪地盘踞在那人背后。
这是真的老板吗?医生的大脑有些迟钝,抱着膝盖,愣愣地抬起头。
他的头顶上,有一把巨大的油纸伞,替他遮住了所有刺骨冰冷的雨水。
“笨蛋,我都叮嘱过你,不管是谁,都不能借伞的。”老板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以为是你我才借的嘛!医生在心里腹诽着,却没胆量顶嘴。没有了那种杀伤力极强的雨水侵蚀,他很快便缓过气来,突然想起刚刚老板曾差点被白蛇咬到,赶紧站起身转到他的身前,仔细检查者。
“还好,没有伤到身体,只是衣服破了。”医生看着老板身上的中山中已经破了一道口子。就算他对衣服不识货,也知道老板身上这件做工精良的中山装肯定价值不菲。“真是可惜了,不过你不是还有好多件吗?这件我陪给你吧!”医生心想着,再贵,他的工资应该也够用了。
老板低着头,在看到衣服破裂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神情,但很快就被很好地掩饰住了。他平静地抬起头道:“没什么,不用赔了。对了,我五天前从你家拿了这把白蛇伞,你别介意。”
医生早就认出来老板现在手里举着的,就是惹出这一系列祸患的白蛇伞。他虽然很好奇老板是怎么进到他的家里的,但是也知道若不是老板替他保管了五天,也许白蛇精早就把这把油纸伞拿走了。医生也不是真的笨蛋,这时也知道白蛇精的最终目的还是这把伞,至于借伞什么的,大概只是一个导火索。
“这把伞,就交给我处理了,可以吗?”老板淡淡地问道。
“一定要处理,顺、顺便……把那边那位也处理掉吧……”医生看着不远处吐着蛇信的白蛇,真心诚意地说道。也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老板来了之后,这条白蛇精收敛了许多。至少,连天边的雷点都不打了。
老板定定地看着那条白蛇,忽然间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白蛇的传说,其实都没有交代最终的结局。”
“最终的结局?难道不是白蛇被压在雷峰塔下,后来塔倒了,现在又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吗?”医生不知道老板为何忽然说起这个,但有老板在身边,医生就觉得这事绝对能轻松解决,便淡定地陪他聊起了天。
“那条白蛇,修炼了千年,已经可以呼风唤雨,是一条半龙了。等它过了情劫,就能化龙升天,成为一方龙神受人供奉。”
医生倒抽一口凉气,知道着一个礼拜以来的阴雨天气,根本就是白蛇精弄出来的。而刚刚的雷电交加,当然也是白蛇精的杰作,否则冬天哪里来的雷神阵阵。
“其实当年,它虽然没有龙形,但已经有了龙骨。可是法海的一道符咒,认准了它是蛇精,便将它压在了雷峰塔下。当法海询问许仙,如何处置白蛇精时,你知道许仙如何决定的吗?”
老板的声音虽然平淡毫无起伏,但医生却听得毛骨悚然,一时都没敢问出口。
出声的不是老板,而是对面的那条白蛇。
“他剥了我的皮,制成了伞面,抽了我的龙骨,做成了伞骨……”
那条白蛇一边说,一边重新幻化成了人形。那张清丽逼人的脸容上,盛满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怨恨。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甜言蜜语,在恐惧面前,统统都化作了云烟。他只想着我是妖精,我会吃人,可他又有否想过……我其实是刻骨地爱着他……”白蛇喃喃说道。
“这……难道……”
医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老板手中的白蛇伞,浑身的鸡皮疙瘩犹如雨后春笋般颗颗冒出。
“白露,只要再等上一天,你的冤魂就会散去,下辈子忘记过去投胎做人,比在世间游荡得要好得多。”老板又叹了口气。
原来这条蛇有名字的,而且并不叫什么白素贞,而是叫白露。医生看着婷婷袅袅走来的女子,不禁暗叹相貌果然很重要。刚刚他还觉得那条白蛇狰狞恐怖,但是眼前的女子柔弱纤细,即使知道她的原形就是那条白蛇,也实在是让人生不起恐惧之心。
当年的许仙,为什么能如此绝情,如果有真心爱过她一点点,也不会说出要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骨这样的话吧……
医生禁不住想到,有时候人类,倒还真不如那些山精妖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
白露停在了他们的面前,坚定地说道:“我只是要你手中的那把伞,溶了我的皮,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