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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面前的两个科纳人再也没站起来,麦克尼姆突然用后脚跟踢了一下马,我们的马嘶叫着,
用后腿直立起来,然后一下蹿了出去,我失去了平衡。星美的双手扶住我,让我坐在马鞍上,
是的,如果不是她的手还会是谁的?我们身后的叫喊声站住!还有吹海螺的声音乱作一团,
马儿在飞奔,我刚低头躲过一根大树枝,嘶嘶——哐——第一支箭就射中了它,接着我左边
的小腿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就在这儿。我那时不由一惊,既难受又镇静,就好比你的身体
明白有个地方伤得太厉害,不容易治好的感觉一样。瞧,我把裤子卷起来,你能看到箭头射
进去形成的那个伤疤……嗯,当时看上去很疼,比看上去还要疼。
后来我们骑马往波罗陆山路往山下跑,一路上路面崎岖不平,但速度比在一个滚桶里滚
还要快。要保持平衡很难,但我也顾不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了,只知道把麦克尼姆的腰抓
得很紧,尽量用我的右腿配合马的节奏,否则我会被直接扔下来,对,而且没时间再把我弄
上马,科纳人和能刺穿骨头的箭会追上我们。
小路带着我们穿过一条擦着头皮才能过去的丛林隧道,来到前辈们在波罗陆河入海口上
修建的那座桥,这座桥是山谷北部边界的标志。我们离这座桥只差不过一百步,那时候太阳
也从云层里出来了,我往前一看,只见桥上破旧的木板在燃烧,呈现出明亮的金色,而生锈
的桥栏杆上则蒙着一层灰暗的青铜色。疼痛松动了我记忆的闸门,对,第三个占卜:青铜色
在燃烧,不要走过那座桥。我无法在疾驰的马上向麦克尼姆解释,于是我冲她的耳朵喊道,
我中箭了!
她勒住马,离桥还有一码远。哪里?
左边的小腿,我告诉她。
麦克尼姆非常不安地往后看了看。还没有什么追赶者的迹象,于是她翻身下马,查看我
的伤口。她碰了碰我的伤口,我顿时疼得叫起来。现在箭柄还插在伤口里,对,我们得先到
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再——
波罗陆小路上,前来复仇的清脆马蹄声越来越近。
那时候我告诉她,我们不能过桥。什么?她转过身盯着我的眼睛。扎克里,你是说那座
桥不安全吗?
据我所知,这桥足够结实,乔纳斯还小的时候我经常带他去北边掏海鸥蛋。“最后的鳟
鱼”那儿的麦克奥利弗一年大多数时候都推着手推车过桥去捕猎海豹。可是灵牌坊的梦不会
说谎,从来没有,而且院长还让我记住这些预示我将来某个特别时刻的占卜,现在就是那个
时刻。我是说,星美不让我过桥。
恐惧让麦克尼姆学会了挖苦,你看,她不过也是跟你我一样的普通人。星美知不知道我
们后面尾随着一大群愤怒的科纳人?
入海口处的波罗陆河很宽,我告诉她,所以它不深,水流也不湍急。山路恰巧在桥前面
我们所在的地方分岔了,对,而且一条通往下面的一段路,从那里我们可以蹚过河。马蹄声
越来越近,很快科纳人就看见我们了。哎,麦克尼姆相信了我的胡话,我也说不出为什么,
但是她相信了,很快清澈冰冷的波罗陆海水就漫上来了,麻木了我的伤口,但是马踩在遍布
鹅卵石的河床上却打滑得厉害。啪嗒啪嗒,三个科纳人骑着马上了桥,看见了我们,箭呼啸
着在我们身边划过,一支,两支,第三支射在水面上,水花溅到我们身上。又有三个科纳人
赶上了第一拨的三个,不停地射箭,他们啪嗒啪嗒地骑马,要过波罗陆桥到另外一边拦截我
们。我绝望了,不停骂自己,我当时想,是啊,这下我们肯定要像肥鸟一样被射死了。
你们知道用扁斧砍倒一棵树做木材时的情况吗?砍完最后一下的那种声音,木头的尖叫
声,还有它倒下去的时候整根树干缓慢的呻吟声?那就是我听到的。你看,一两个人推着手
推车安静地过桥是一回事,但是一匹疾驰的马又是另一回事,而六到八个骑着装甲战马的科
纳人就太多了。那座桥塌了,好像它是用吐沫和草盖起来的一样,对,桥栏杆扯断了,木板
裂了,磨损的缆绳也砰的一声断了。
这下摔得可不轻。波罗陆桥有十五人高,或者更高。马摔下来,肚皮朝上打着滚,骑马
的人被马镫什么的挂住了,正如我说的,波罗陆河不是一个可以安全地接住他们,然后让他
们再浮起来的深池子,不,河里满是大石头,有圆的也有尖的,让他们摔得不轻,摔得很惨。
没有一个科纳人能再站起来,没有,只有两三匹可怜的马躺在那儿扭动着蹬着腿,来不及叫
兽医了,不行了。
好了,我的故事现在基本到此为止了。麦克尼姆和我蹚过河到了对岸,尽管再也没有什
么山谷文明可拯救了,我还是向星美祈祷并表示感谢,感谢她救了我最后一命。我猜其他的
科纳骑兵当时忙于处理被杀死的和淹死的家伙,没空来追我们了,是的。我们穿过了荒凉的
沙丘地带,终于顺利来到了“扎染布的手指”。还没有战船在那儿等着,但我们下了马,然
后麦克尼姆用她的智慧照料我那条被箭射伤的小腿。当她把箭杆拔出来时,疼痛传遍我的全
身,使我神志不清,说实话,我都没看到茂伊的战船和多菲塞特正在驶来。我的朋友要做个
选择,对,你看,要么她把我弄到那艘船上去,要么把我丢在大岛上,走也走不动,什么也
做不了,而且从那里骑马到科纳人的地盘路程也不远。好了,我在这儿给你们讲故事,所以
你们也知道麦克尼姆的选择是什么,对她的选择有时我挺遗憾的,是啊,有时我也不遗憾。
穿过海峡的一半时,我的新部落里桨手们的船歌让我醒了过来。麦克尼姆正在给我更换被血
染红的绷带,她已经给我用了智者的药,让我的疼痛麻木了很多。
我从那艘船上的甲板上看着飘移不定的云彩。穿过时空的灵魂就像穿过天空的云彩,尽
管一片云彩的形状、颜色和大小都不会一成不变,它还是一块云彩,灵魂也是如此。谁知道
云彩是从哪里吹来的或者灵魂明天会化身成谁?只有东西方无处不在的星美、指南针还有地
图,对,只有云图。
多菲塞特看到我的眼睛睁开了,指给我看大岛,在东南方向的蓝色大海中的一片紫色,
莫纳克亚山埋起了它的头,像个害羞的新娘。
是啊,我的整个世界和整个生命都变小了,小得能放进拇指和食指围成的圈里。
***
我的老爸扎克里是个古怪的人,既然他已经死了,我也不否认这一点了。哦,老爸的大
多数故事都只不过是可笑的无稽之谈。在他上年纪犯糊涂的时候,他甚至还认为那个叫麦克
尼姆的先知就是他非常热爱的星美,是的,他认定了就是,他说胎记和彗星什么的让他全明
白了。
我信不信他讲的科纳人和他逃离大岛的故事?我觉得,大多数故事只有一点点是真的,
有些故事里有一些内容是真的,有几个故事很多都是真的。呃,老爸死了以后,我和姐姐翻
他的东西,我发现了他故事里提到的那个叫“记录仪”的银蛋,正如老爸故事里讲的,如果
你在手里暖暖这只蛋,一位漂亮的幽灵般的女孩就会出现在空中,然后用前辈的语言说话,
那些话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懂,永远也不会懂。它的智慧对你们没用,因为它既不能杀死科
纳海盗也不能用来填饱肚子,但是黄昏时分,我的亲戚和兄弟会唤醒这个幽灵女孩,只是为
了看她悬浮在空中,闪闪发光。她很漂亮,她让小家伙们感到很惊奇,她轻柔的说话声能安
抚我们的孩子们。
坐下等会儿。
*
伸出你的双手。
*
瞧。
星美…451的记录仪
那任海柱是谁,如果他不是他说的身份?
我对自己的回答吃了一惊:联盟会。
海柱说:“是的,我为此深感光荣。”
希利,那个学生,已经极其焦躁不安。
海柱说,我要么相信他要么几分钟后被打死。
我点头同意:我选择相信他。
但是他对自己的身份撒了谎——为什么这个时候相信他呢?你怎么确定他不是在诱拐你。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的决定出于性格。我只能希望时间能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们抛弃了古代的卡文迪什,任其听天由命,开始为自己的命运逃亡:沿着走廊,穿过消防
门,尽量避开灯光和人群。海柱把我抱下楼梯,不让我自己小心翼翼地摸索。
到了地下二层,张先生正在一辆普通的福特里等着。没有时间寒暄了。汽车刺耳地尖叫
着开动,加速通过了地道和空旷的停车场。张先生看了一眼他的索尼,报告说斜坡似乎还能
使用。海柱命令他去那里,接着从随身袋子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切掉了左手食指尖,挖出一
个很小的金属球,把它扔出了车窗。然后命令我也把灵魂戒指扔掉。希利也挖出了自己的灵
魂球。
联盟会的人真的会把他们的永久灵魂珠挖出来?我一直以为那是个都市传说……
不然抵抗运动怎么可能逃脱统一部的追捕?如果不取出来,经过红绿灯的时候都有可能
被探测出来。那辆福特转过一个斜坡,一阵密集的磷酸火焰击中了车窗;车内顿时飞满了碎
玻璃;金属板在呻吟;福特刮过墙壁;一下子尖叫着停住了。
我蜷缩一团,听到了柯尔特的声音。
福特尖叫加速启动并加速,一个身体被砰的一声撞飞了。
有人在哭叫,声音带着无法忍受的痛苦,希利从前排坐椅中冒出了头。海柱把柯尔特抵
住他的头,扣动了扳机。
什么?他自己的手下?为什么?
统一部的达姆弹合成了甘多沙剂和清醒剂。甘多沙剂是一种毒药,让人产生极度痛苦,
那样他就会尖叫,暴露自己的位置;清醒剂可以防止他痛得失去知觉。希利倒在座椅上,形
成了胎儿的姿势。任海柱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快乐的研究生,他的变化如此彻底,我甚至怀
疑,以前的他是否只是我的错觉。风雨灌了进来。张先生高速开入一条垃圾窄巷,只比福特
宽一点,撕裂了一根根排水管。开到校内环路的时候,他慢了下来。前面是闪着红蓝灯光的
学校大门。一架飞机在空中盘旋,吹打着树枝,上面的探照灯不时掠过路上的车辆,喇叭不
知道在给谁发着断断续续的命令。张先生警告我们抓稳,关掉引擎,猛地拐下马路。福特跳
跃着,车顶撞了我的头,海柱过来把我卡在了身下。福特逐渐加速,超重,然后失重。最后
跌落的一震开启了一段关于黑暗、惯性和重力的记忆——被困在另一辆福特的记忆。那是哪
儿?是谁?
竹子被裂开,金属被撕断,我的肋骨撞在车内的地板上。
最后,一切都安静了。那辆福特一动不动。紧接着,我听到昆虫的歌声,雨打在叶子上
的声音,随后传来急促的低声说话,声音越来越近。我被压在海柱的下面。他动了,呻吟着。
我擦伤了,但是没有骨折。一束炫目的亮光照在我眼睛上。外面有个声音嘶嘶地说:“任中
校?”
张先生先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