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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
张先生先回答了:“把门弄开。”
几双手把我们抬了出去。希利的尸体留在了那里。我瞥见了一张张焦急的脸、刚毅的脸、
睡眠严重不足的脸,都是联盟会的人。我被抬进一间混凝土小屋,从一个地道口放了下去。
“别担心,”海柱告诉我,“我就在这里。”我的手抓着生锈的梯级,膝盖刮过一段地道。地
道不长,进了一个机修车间,更多的人手过来抬我,把我放进一辆漂亮的双人福特。我听见
了更多命令的发布,接着海柱一弓身上了车,发动了引擎。张先生再次消失了。前面,车库
门被飞快地拉开了。之后,我记得是温柔的雨,郊区的小街,然后是堵塞的高速公路。周围
的福特内有孤独的上班族、约会的恋人、一家数口,有的平静,有的吵闹。海柱终于说话了,
声音很冷:“如果我被达姆弹擦伤,立即打死我,就像我对希利那样。”我无法回答。“你肯
定有无数个问题想问,星美。我请你再耐心等待一会儿——如果我们现在被抓住,相信我,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我们今晚会很忙。首先,我们要去一下厚岩洞。”您知道那一带吗,档
案员?
哪怕我看一眼那个次人类的贫民窟,部里都会开除我。但是,为了记录,请描述一下。
厚岩洞是一个迷宫一样的有毒地区:低矮扭曲、摇摇欲坠的危房,廉价客栈,当铺,毒
品吧,妓院。在旧的首尔中转站东南面,覆盖了大约五平方英里的区域。街道窄得无法开进
福特;巷子里散发着垃圾和污水的恶臭。粪便清运公司都不会靠近那个地区。海柱把车留在
一个车库里,告诫我一定要把头遮住:在这儿偷走的克隆人经过拙劣的手术可以提供服务以
后,最终都会卖到妓院。
两旁的门洞里坐着垂头弯腰的纯种人。由于长期暴露于城市灼人的雨里,皮肤都红肿着。
一个男孩趴在地上,舔着水坑里的水。“患脑炎或铅肺的移民。”海柱告诉我,“医院会慢慢
消耗他们灵魂戒指里的钱,直到只够打一针安乐死,或是,只够到厚岩洞的车票。这些可怜
的家伙选错了地方。
我不明白移民们为什么要逃离生产区,来过如此肮脏悲惨的生活。海柱列举的原因有疟
疾、洪水、干旱、流氓植物基因、寄生虫、被逐渐蚕食的死地以及天生的想要改善孩子生活
的欲望。人贩子们保证说“十二都”遍地是黄金,移民们非常愿意相信这样的话;真相不会
走漏,因为人贩子一直是单向活动。海柱牵着我避开一直喵喵叫着的双头鼠:“它们会咬人。”
我问,为什么“主体”会容忍这一切发生在它的第二大城市。
海柱回答说,每座城市都有一个化学厕所,悄悄地分解不被需要的人体废料,但是决非
不为人知。像厚岩洞这样的贫民窟刺激着下层人:“工作,花钱,工作。否则,你也会沦落
到这里。”此外,为了满足那些厌倦了高尚地区的上层人,企业家们利用法律真空,建立了
可以变态地寻欢作乐的地区。这样,通过缴税、行贿,厚岩洞也可以存在下去。每周一次,
医药公司给垂死的次人类开设诊所,让他们用可能还有的健康器官换取一管安乐死剂。有机
食品公司跟这个城市订了一份利润可观的合同,每天会派一队免疫基因重组过的克隆人——
像抗灾人那样——及时清扫尸体,以免苍蝇滋生。这时,海柱叫我别出声,我们到了。
准确地说,是哪里?
我说不准:厚岩洞不是一个整齐分格、逐个编号的地区。那是一间有屋檐的麻将馆,门
梁很高,用来挡住雨水,但是,如果再看到那幢房子,我怀疑我还能不能认出来。海柱在加
固过的门上敲了敲。窥视孔闪了一下,门闩发出咔嗒的声音,一个看门的开了门。他的盔甲
上沾了深色的污渍,手里的铁棍似乎要置人死地;他咕哝着要我们等着玛拉克娜。我很好奇
他的护颈里面有没有一个克隆人的项圈。
门内是条走廊,烟雾缭绕,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走廊两侧是纸屏风做成的墙。我听见
麻将牌的声音,闻到脚的味道,看着穿着古怪的纯种人服务员端着托盘上饮料。他们的表情
带着屈辱,可每次一拉开屏风,就会变成少女般的欣喜。我学着海柱,脱下在小巷里弄脏的
耐克。
“啊。如果不是坏消息,你是不会来这儿的。”一个人从天花板上的窗口跟我们说。她
的嘴唇纹路密布,眼睛弯如新月,声音粗哑刺耳;我不知道是不是基因重组或变异的结果。
她装饰着宝石的手指抓着窗口边缘。
海柱称玛拉克娜为夫人。他告诉她,一个细胞癌变了,梅菲已被逮捕,希利中了达姆弹
死了。的确,不可能更糟了。
玛拉克娜的双裂舌舒卷了一两下,问道,癌症扩散到了什么程度。海柱回答,他正是来
解答这个问题的。这个地方的夫人叫我们立即去会客厅。
会客厅?
一个拐角上的房间,在喧闹的厨房和一堵假墙后面,点着一盏暗淡的灯。一杯猩红的酸
橙汁摆在一个铸铁火盆的边缘,火盆看起来比这幢房子还要旧,也许跟这座城市一样老。我
们在地板上已经磨损的坐垫上坐下。海柱呷了一口饮料,让我脱下帽子。木板制成的天花板
传来砰的一声,接着嘎吱作响。一个窗口啪地打开,露出了玛拉克娜的脸。看到我这个星美,
她毫不惊讶。接下来,那个古老的火盆发出极为现代的电路的嗡嗡声。一个散发着微光,折
射出宁静的球体慢慢扩大,直到充满整个会客厅,同时消除了厨房的噪音。最后,火盆上方
一盏带花斑的灯渐渐变成了一条鲤鱼。
一条鲤鱼?
是的,鱼,鲤鱼。一条神秘的、黄白花纹的、有菌斑的、长着胡须的、半米长的鲤鱼。
它尾巴懒洋洋地一晃,朝我游了过来。随着它的移动,荷花的根茎朝两边分开。它年迈的眼
睛盯着我;侧鳍泛起阵阵涟漪。它往下沉了几厘米,读取我的项圈,我听到一个老头的声音
在念我的名字。透过黑黢黢的水下空气,我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海柱。
“看到你还活着,我十分感激。”那个三维影像电子声音很有教养,但却模糊而且不太
连贯,“能见到你,我深感荣幸。我是联盟会的安高·阿比斯。”他为耍视觉花招道歉;由于
统一部在彻底搜查所有无线电波,所以必须要伪装。
我回答说我明白。
安高·阿比斯保证说,我很快就会明白更多东西。他转向海柱:“任中校。”
海柱鞠了一躬,汇报说他杀死了希利。
阿比斯说,他已经知道了,海柱的痛苦无药可解;但杀死希利的是统一部,海柱只是救
了他的兄弟,让他免受死在监狱的屈辱。然后,老人激励海柱不要让希利白白牺牲,接着又
通报了几则消息:已经有六个细胞受损,还有十二个被暴露。“好消息”是梅菲董事在神经
折磨开始前就自杀了。安高·阿比斯命令海柱带我从西一号门离开首尔,在护送队保护之下
前往北方的营地,认真思考给他的建议。
鲤鱼转了一圈,消失在会客厅,接着又从我胸口出现。“星美,你对朋友的选择是明智
的。我们一起改变公司文明,变它个翻天覆地!”他保证,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那个球体缩
回了火盆,会客厅恢复了原样。那条鲤鱼变成了一道光线,一个光点,最后消失不见。
没有灵魂球,海柱打算怎么离开城市?
过了几分钟,一个灵魂球植入师就被领了进来。个子矮小,相貌毫无特点。他检查了海
柱裂开的食指,流露着职业性的不屑。他用镊子从携带的凝胶盒里取出一个极小的蛋,把它
嵌入了新鲜的组织里,往表面喷了皮。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可以授予持有它的人所有的
消费权,还能让其余的人只能遭受奴役,我感到既荒唐又厌恶。“你的名字叫表玉均。”植入
师告诉海柱,还说无论哪一台索尼都可以下载新身份的假档案。
他转向我,取出一把激光钳。它可以切割钢铁,却不会伤到活体组织,他安慰我说。他
先切断了我的项圈。我听到滴答一声,取下的时候觉得有点痒,然后它就在我手心了。档案
员,这感觉很奇怪,就像握着自己的脐带。“现在取出皮下条形码。”他在我的喉咙涂了点麻
醉剂,提醒我说这次会有点疼,但是器械上的抑制器能防止条形码接触空气发生爆炸。
“真聪明。”海柱看着说。
“当然聪明。”植入师回击说,“我自己设计的。讨厌的是,我没法申请专利。”他让海
柱拿着布作好准备;喉咙传来被锯齿割伤的剧痛。海柱用布给我止住血,植入师给我看了星
美…451的旧身份:夹在镊子上的一块微芯片。他保证,他会亲自小心处理它。他在我的伤
口喷了治疗剂.还贴了一块肉色的胶布。“接下来,”他继续说,“要进行的犯罪太独特了,
连罪名都没有。给克隆人灵魂。我的天才会有什么回报呢?隆重的欢迎仪式?诺贝尔奖和大
学的闲职?”
“公司制反抗史里的一个段落。”海柱说。
“哇噢,谢谢,兄弟。”植入师答道,“整整一个段落。”这个手术也很快。他把我的右
手掌放在一块布上,朝食指面上喷了凝胶和麻醉剂,切了一个不到一厘米的口子,填入一颗
灵魂球,喷上皮肤。这次他的讥讽流露出了内心的真诚:“愿你的灵魂在希望之地给你带来
好运,柳允儿妹妹。”
我向他表示了感谢。我差点忘了玛拉克娜还在天花板的洞口看着,但她开口了:“柳妹
妹有了新身份,最好还是换个新面孔,否则,去希望之地的路上会冒出棘手的问题。”
我估计,接下来你要去整容师那儿了?
是的。看门人一直陪着我们走到退溪街,是厚岩洞地区的边界,旁边就是稍微体面些的
街区。我们坐地铁去了曾经很时髦的胜俊地区的一个商业廊。乘自动扶梯往上,经过叮当作
响的吊灯,我们被领到顶层。那里店多路窄,像个迷宫,只有目的地很明确的消费者才会光
顾。曲里拐弯的通道两旁是隐蔽的入口和意思难辨的店名;靠近一条通道的尽头,有一株盛
开的虎百合,立在门边的角落里。“别说话。”海柱叮嘱我,“这个女人性格乖张,要顺着她。”
他按了门铃。
虎百合的条纹亮了起来。它问我们要什么。
海柱说我们跟奥维德夫人预约了的。
那花儿转过来盯着我们,叫我们等着。
门滑开了。“我是奥维德夫人。”一个肤色骨白的纯种人说,驻颜药把她的生硬的美貌定
格在很久以前的二十多岁;她的声音像电锯。“无论你们是谁,你们没有预约。这是一个上
层机构。我们的生物化妆师只接受推荐来的顾客。找下面的“整脸师傅”去试试吧。
门啪地关上了。
海柱清了清嗓子,朝着虎百合说:“恳请您转告尊贵的奥维德夫人,熙永女士向她致以
真诚、亲切的问候。”
沉默了一会儿,虎百合变红了,问我们是否来自远方。
海柱对完暗号:“走得足够远,你就会遇上你自己。”
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