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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你当义女那般看待──”
话尚未说完,凤帝突然一口气呛住,脸庞涨得血红。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她悚然大惊,慌忙相扶。
“朕胸闷得紧……好似有万箭钻刺……”
商绿羽又惊又急,紧紧扶握住他。“皇上──”
“你……别、别怕……许是朕的老毛病心悸……症……只要……传太……太医……”凤帝逐渐瘫软倒地,本能地抓攀住她的手想撑住身子,却没料到她宽松的外衫却在慌乱间被一扯滑下,露出大半个光裸莹白肩头。
他猛烈呛咳了起来,全身抽搐,嘴角溢出一缕腥红鲜血……
“皇上!”商绿羽大惊失色,想也不想抱住他,放声大喊:“来人!救命啊!快来救皇──”
“发生什么事了?”突地,浑厚熟悉的男声震惊的响起。“老天!”
凤尔霄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一切,脑中一片空白。
她的云鬓微乱,她的衣衫不整,她还紧紧抱着他父皇,而父皇正激烈剧咳着,大口大口地狂吐鲜血!
她跟父皇……父皇跟她……他们两个……
电光石火间,他脑中像被雷炸醒了般,所有的谜团疑惑和线索终于连结拼凑成图──
此毒唤“冰清玉洁”……经交合之后,毒性由女传男,化入男子体内便成致命剧毒……毒发之时,将心脏爆裂而死……
老太医的话在他耳际回荡着。
可以请你带我出宫看看今日城外的晚霞吗?
她祈盼地看着他,神情脆弱而忧伤的模样彷佛还在眼前。
“父皇!”他一口血气翻腾上涌,猛地冲向前,扬掌将她震飞出去,铁臂一伸,将凤帝护在怀里。“你竟是刺客!”
原来,她早就蓄意以体内奇毒毒杀父皇?!
他话到最后,已有些颤抖。
商绿羽纤弱身子如断线纸鸢般飞起,然后重重跌落地上。
“我……”她胸口剧痛,肋骨似断,呛咳着咯出血来。“咳咳咳……”
“你怎能这么做?”他目赀欲裂,怒喊道:“你怎么能?!”
商绿羽作梦也没想过,他眼底熊熊燃烧的恨意对她的杀伤力竟是如此强大。
她以为她不在乎,她以为她承受得住──
可是,原来她不能……
“对不起……对不起……”她凄楚地望着他,喃喃道。
她是身不由己……
不!
不是的,她必须告诉他,她还没做下那逆天恶行,她……
每喘息一次,胸口传来的剧烈痛楚便撕裂着她的意识,她的视线逐渐模糊,隐隐约约,她像是看见了凤尔霄一把将凤帝抱起,还有许多突然出现的高大人影,然后……
有人狠狠地抓住了她。
下一刻,她晕厥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被囚在不见天日的幽暗地牢里。
胸口的伤让她痛苦得无法喘息,勉力想撑起身子,却发觉自己连动一根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那无边无际的寒冷和痛楚包围笼罩着她,饶是一身傲骨硬气的商绿羽也不禁逸出一丝呻吟。
“痛……”
“你醒了。”凤尔霄静静坐在昏暗之中,声音低沉森冷得令人胆寒。
商绿羽微微一震,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试图凝聚眸光,她想看见他……看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好暗,好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痛楚猛烈地敲击着她四肢百骸,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努力挤出一句话──
“皇上……可……无恙?”
“你怕我父皇不死吗?”他咬牙怒斥。
“不……”她艰难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好教你死了这番狼子野心,”他冷冷道,“幸亏太医及时让我父皇服下‘冰蟾化毒散’,阻止毒性运行至心脉。”
感谢老天!
商绿羽闭上眼,长长吁出一口气。“那就好。”
“好?”他怒视着她,低声咆哮起来,“别以为装模作样假意关心,你就能逃脱谋刺逆上的滔天大罪!”
“我没有。”她轻颤着吸了一口气,随即抬起头看着他,“我没有。虽然那原来是我的任务,但我并没有真的动手……”
凤尔霄盯着她,眼底闪过一抹震惊和痛苦。“你真的承认……你的确是来谋害我父皇的?”
“是,”她眼眶灼热得厉害,泪水随时威胁着要落下。“我是埋伏在宫里要毒杀皇上的刺客没错。但是,我还没来得及那么做……我甚至不确定,我会不会那么做,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何皇上竟中了毒?”
最起码她是还来不及动手。
但,她知道他不会相信的。
皇上中毒之时,就只有她在身边,她的嫌疑自然最大,尤其她本就暗蓄不轨之意,如果他晚到一步,或是皇上尚未中毒之际,她可能已献身……
不,她不愿让他知道这么肮脏可悲的内幕,死也不能!
“王爷尽可将我处死以谢天下,以正视听。”她惨然道。
就让他以谋害皇上之刺客的罪名杀了她吧!
至少,那是她唯一自知清白、可以无愧的身分。
他深锁浓眉,“你别以为本王不会!”
她颤抖地深深吸口气,逼迫自己不去理会胸口几乎撕扯开来的痛楚感,勉强支撑着爬起身,乏力地紧紧靠着湿冷墙角。
“那么,就给我一个痛快。”
随着话声的落下,阴暗地牢里陷入一片静默。
商绿羽自知任务失败,“大人”决计不会留她活口,而她也再无生路。
他就真的那么恨皇上……那么恨她吗?
“是谁指使你的?”长长的沉默后,凤尔霄终于开口。
她神情木然,毫无反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声音里有着深沉难抑的痛苦,悲愤地低咆:“为什么?”
她不语。
“告诉我!”他握紧拳头。
她长长睫毛无力地低垂,掩住了眼底深深的悲哀。
“我父皇还昏迷未醒,待他老人家醒来之后,你若还是嘴硬不肯说出幕后主使者──”他双眸恨意狂炽。“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商绿羽默默望着他的方向,低声道:“我……等你。”
那虚弱飘忽的三个字令凤尔霄的心一抽,莫名心痛了起来。
可就因为这一抹该死的心疼,他更加勃然大怒,倏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和狂野气势瞬间压迫着整座牢房──
也沉沉地压在她心上。
“你是对的。”良久后,他瘖痖开口。
她一震,怔怔然地抬起头。
“你真是一个最无情无义、冷情淡薄,缺心少肺的女人。”他字字句句刺得她鲜血淋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你,根本就不值得我喜欢。相较之下,我宁可试着去爱紫霞表妹!”
她瞬间呆掉了!
然后,不若来时那般悄然,盛怒之下的凤尔霄如同一阵旋风狂卷而去。
愤然甩上的那扇沉重牢门,发出轰然巨响,连墙壁也承受不住地扑簌簌落下泥尘。
商绿羽动也未动,苍白的脸庞上,泪水悄悄坠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外头是黑夜抑或是白昼,凶恶的狱卒送了几回臭掉的粗饭,她始终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墙角。
他最后离去的那番话,终于彻底地击垮了她。
“这样也好……”她喃喃自语,“我本就是个不值得,也不该被爱上的人。”
他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恨她。
她也终于可以从这份注定无望的奢求情感中,得到真正的解脱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痛得像遭大火焚烧一般?
商绿羽蜷缩在角落里,眼眶灼热依旧,可泪水早已干枯。
沉重僵滞的脑子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慢慢想起了那一日──她命运彻底覆灭的那一日──的种种诡异离奇之处。
皇上是怎么中的毒?
她并没有动手,而体内“冰清玉洁”之毒也未解,她依然可以感觉到体内那股冰寒之气。
那么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难道是那名太监?不,皇帝出事,首先严查的必定是饮食茶水,他有胆下催情之剂,却没可能冒着被满门抄斩的危险,下手投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喃喃自问,努力凝聚心神,却怎么也无法拨开迷雾,窥知分晓。“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他’设下的局?‘他’改变心意了,决定要一石二鸟,同时杀了我和皇上──”
这两个“他”最痛恨的人。
她胸口受重创之处依旧剧痛着,她的头更是疼胀欲裂,可是最令她无法忘却的痛苦却是他……
因为她,那个爱笑的霄王不见了。
他眼底温暖的关怀、笑意和热情,尽数被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仇愤敌视和受伤……
“喂喂喂,原来这里头关着的刺客是娇苑里的晶才人耶!”一名狱卒吃惊地嚷嚷了起来。
“是名才人?我的老天呀,既然是皇上的侍妾,怎么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哼!最毒妇人心。听说那名协助下毒的太监已经被抓到了,他口口声声嚷着自己不过是被晶才人央托,在皇上的茶水里下了‘合欢散’。可据太医所验,皇上中毒,最大肇因是那贱人脸上所抹的香粉,里头掺进了曼陀罗花种子──”
“然后呢?然后呢?”其它狱卒忙追问。
“原来这曼陀罗花的香气与‘合欢散’相辅相成,具有转化为剧毒的可怕药性。”那名打探得知宫内调查内幕消息的狱卒恨恨地道:“这心机恶毒的女人,竟然想得出这么阴损的法子来谋害皇上。”
“太可恶了!照我说,这种贱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真不知太子和王爷为何还不早早下令处死这贱胚?”
“虽有人证物证,可咱们太子心存仁慈,说是要详查清楚再行治罪,以避免她是遭受诬告……”
“依我说呀,都给霄王当场撞破了,这事还能有假吗?”
狱卒议论纷纷,愤慨不已。
他们激动愤怒的讨论声浪飘入大牢之内,自然也听入了商绿羽的耳里。
曼陀罗花……合欢散……寒梅珍珠冰肌粉……原来如此。
她的心瞬间陷入深深的悲哀里。
“‘他’是唯恐我临时反悔吧,怕我不愿顺从‘他’的胁迫毒害皇上,所以早设好了这个一箭双鵰之局。”
她终于完全明白了。
如果她依照原来计划献身毒杀,皇上会死,倘若她不按照原定计划,皇上也难逃一命;而她左右也脱不了一死抵命的惩罚。
“爹,你就真的这么恨我吗?”她声音破碎颤抖。
阿霄……你说错了,我父并非严父,我母亦非慈母。
他们一个满心充斥着仇恨与报复,不惜玉石俱焚,一个却是自私懦弱、不顾夫妻恩义,频以过往旧情折磨眼前人。
阿霄,你的爹是好父亲、好君王,而我的爹却是为了私情报复,不惜将亲生女儿推进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不是有句话叫作“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
所以,她就这样被活生生扔进狼圈里。
而有这样无情冷血自私可怕的爹娘,身为他们的女儿,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已经知道我晶才人的身分了,你一定恨死我了,对不对?”她梦呓般喃喃低语,“就连我也好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可怕又这么卑微?为什么不早点结束这一个悲剧?”
她,是他父皇名义上的侍妾,而几次出手相救的他,对她有情有义又情深义重,可她却要毒害他父皇,并且还是出自于她父亲的逼迫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