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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小麦也会变得和那些人类一样聪明,忘了什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什么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么,我呢?
第十章
一大早就被电话吵醒,好好的星期天就这么丑陋的开始
该死的电话!
“喂!”吵醒了渴睡的灵魂,当然不要冀望我会有什么好口气。
对方察觉出我不友善的语气,仍然是一派温和有礼的口吻。是一个充满磁性、有魄力的男性声音!
原来是编号三。
妈咪的仰慕者众多,我从来也没见她对谁热衷过。编号三是我看得较顺眼,而妈咪恰好对他也不太冷淡的一个。其实妈咪那些个仰慕者,都不是等闲之辈,大多是事业有成,地位有型的那类。然而,也许正因为那些人大都少年得志、平步青云,所以言谈举止间不免流露出一些骄人的傲气,或者志得意满的高张气焰。对自己太有自信、信心满坑满谷不是什么坏事,可是看在别人眼里,却嚣张刺眼得厉害。
我绝对欣赏自信十足的人,可是不是那一型的。说句不中听的,他们的“不凡”,不过多半因为幸运地生长在富裕的家庭,父母用金钱将他们堆砌成材罢了!所谓天才,其实有九十九个需要靠栽培。这世界之所以大智大才的人如此稀少,泰半因为财富极度不均的关系;一文钱压死一个天才——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来不相所谓的权威。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他们之中倒有几个让人觉得很有些好感,编号三就是其中之一。
编号三梁志云,位居某计算机公司的总裁,风度、魅力自不在话下,沉稳又多礼,十足的绅士风度,温柔得可以醉死人。四十多岁的人了,岁月却没有录下太多的刻痕,反而平添好几分诱人的丰采。
我把话筒搁在一旁,然后喊醒妈咪。
然后我回房补睡回笼觉,却了无睡意,一直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妈咪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嘟嘟,奶奶打电话来,你没有去看他们?我打电话问过外公,你也没去外公家。”
我把这事忘得一乾二净了!
“我和奶奶说好了,这个周末去看他们。外公那儿,下个周末再过去。”
我点点头。
“如果没事,今天就请你待在家里,妈咪有事要出去。”
我再点点头。妈咪准是和编号三约好了。她不讲,我也不会问。
我继续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那是个无趣的景象,可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做的的。
我在想,如果妈咪别的妈咪一样,比如像阿花的妈妈一样,每天煑饭做菜,哄小弟弟,和孩子们又叫又笑又闹的,气不过时骂他们一句“死小孩”——如果妈咪也像这样,会是怎样的景象。
我拿起枕头,用力砸向天花板。
第十一章
一早阳光普照,万里无云万里晴。
米俊宽从阳光下走来,剪裁合宜的服装,使他看起来更加冷漠傲人,有种贵族的意态。
米俊宽的冷,反而成为他吸引人的特质;如果他像劳勃瑞福一样展露着迷人的微笑,说不定众色女子反而要大失所望。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个好看到可令人心动不自在的男子。
他站在讲台上,用着和表情一样冷的声音说:
“看到各位这次考试的成绩,老实说,我很怀疑,各位将来凭什么和别人竞争考大学?要知道,实力是一点一滴累积的,而考试正证明了各位有多少的实力。考试不是考给我看的,也不是为了好玩的,而是藉由它告诉各位,自己有多少的实力可以和别人竞争。我希望各位对这个科目,对我指定的考试能够认真的学习对待。以后每个星期一固定出些题目作为各位的练习,每次的成绩都将列入学期的成绩计算,我们以六十分为基准,标准以下的同学当周周末留校加强辅导。希望各位好好努力,充实自己的实力。关于这次的测验成绩,很抱歉,也必须列入学期的成计算之内。收到试卷后,四十分以下的同学,本周六放学后请自动留下来。上课的地点仍在本教室,我会在场督导各位。”
惨了!他果然来了这招。
“杜见欢!”
我快步跑上讲台领回试卷,他连眼皮抬都没抬一下。
低头一看——完了!
走回座位后,我呆呆地坐着。阿花直问我考得怎样,我也懒得理她,只是惦记着这周末得去看爷爷奶奶……
阿花倾过身子想看我的考卷,我把它往抽屉一塞,不肯让她看。她赌气不理我,我也在乎不了那么多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对她的举动厌烦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的考卷。
讲台上的米俊宽已经开始讲课。我摊开笔记,却完全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我试着集中精神去了解,意会他话中的内容意义,却完全白费了精神,还是不懂!
我支着头,长叹了一声,看着他的身影,心烦意乱起来!
第十二章
整个礼拜我都在想,怎么讲最合适最恰当——告诉妈咪,这个周末我不能和她一起去看爷爷奶奶。
难!
我想过各种理由:肚子疼!胃痛!牙疼!小麦和阿花有事找我!班上临时有事!或者塞车误了时间——不行!这些都不行,全不是理由,到了妈咪那里一定全行不通的。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要怎么说?
我也想过了,缺席跑回家算了!可是想想米俊宽那张扑克牌脸和那些话,再回想杜晚晚送我的那碗补汤——我实在不敢冒这个险!那么该怎么办呢?我要用什么借口?
想得我的胃都绞痛起来。
提起胃痛,倒让我想起劳勃瑞福。他是我这一星期来感觉最温柔的事。自从那个黄昏后,每次相遇,他总会叫住我,像个老朋友一样,充满笑意的眼和淡淡的笑颜里,毫不掩饰的亲近友善,总让我有种受疼爱的感觉。知道了我有胃痛的毛病,玩笑似地敲打我的头,说道:“坏孩子!你一定常常不吃饭。”然后递给我一个面包。那一剎时,我心里对他涌起一股难以解释的亲近和熟悉感,觉得他是最可以倚靠和信赖的人。
我们的关系微妙的滋长。劳勃瑞福像是个老朋友,有一种温暖。
不过现在我不敢多乱想。现在我满脑满思绪都是一个问题:该怎么办?明天留校是铁定的事实!可是妈咪已说好要去爷爷家,如果我没去——唉!我实在不敢想!
怎么办?
胃痛得更难受了!
刚刚看见米俊宽打走廊经过,我不顾一切冲出去,盘算着请他明天放我一马。一近身,碰到他两道冷电似的眼光,打得美好的如意算盘就全都给冻住。我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也不问什么事,笔直站在那儿像尊雕像似的。到最后,我还是什么都不敢说。
我的举动引起许多人的注意。米俊宽离开后,阿花满脸疑惑将我拖回教室。
“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我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你说话啊!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对米米欲言又止的。难得你有这么大胆的举动。”阿花的口气有点酸。
女孩子就是这点小心眼,明明不是认真对待的对象,她还是希望只有她一个人能独占他的注意力。可爱的阿花终归脱逃不了女人嫉妒的本能。
阿花看我还是不回答,有点动气,更加催促着说:“你到底说不说嘛!神秘兮兮的!上次发考卷时也不肯让我看!”
我抬起头,很不幸的,就那么接住张亮丽投射而来轻蔑的眼光。我不知道我又是那里得罪她了,她好像看我特别不顺眼。
我清了清喉咙:“这关你们什么事?这么鸡婆!”
“鸡婆?你什么意思嘛!不说就算了!骂人家鸡婆!”阿花气得回座位,不再理会我。
看情形我非得让步不可。我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虽然心里觉得厌烦,但实在没必要为了这等事破坏彼此的友谊和气。
“算了!你们既然想知道就告诉你们吧!我明天下得留校,可是我和我妈咪约好有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跟米米有什么关系?”
“我原来是想请他通融一次。不过,还是算了!想也知道,说了也只是白说,自讨没趣。”
“那你打算怎么办?”小麦听了半晌,才蹦出这句话。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觉得烦!”
“跟你妈咪说了吗?”
我摇头
阿花见我摇头便说:“老实告诉她不就结了!”
我瞪着她,不知该骂她白痴还是低能。这个死没脑筋的!如果可以老实告诉妈咪,那我还烦个什么劲!
“我看你最好还是找个借口,如果不想让你妈咪知道的话。”小麦说。
我苦着脸。这当中有许多内情是小麦不知道的。倘若真的有事,那还无所谓,我怎么告诉妈咪,我是因为数学测验考零分才被罚留校的?妈咪是绝对无法忍受我这项被留校的事实!何况她又很在意我所有的表现传到亲戚间对她的影响。而且,爷爷是和大伯、二伯住在一起的,我们那些公、叔、伯、姑、表之类我永远也搞不清楚关系的亲戚也都住得不远,到时候我那张零分的考卷,还有因为被罚留校而迟到的事实——唉!我可以想象得出妈咪那张美丽的脸庞上晶凝出的冷漠寒意。
怎么办?
小麦和阿花讨论了半天,是讨论不出个所以然,两个人一起望着我。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有自求多福了!
这时上课钟响了,劳勃瑞福带着一身阳光走进教室,溢满一室晚秋的暖意。劳勃瑞福当然是属于阳光的,那么米俊宽呢?米俊宽应该是一颗寒星,闪着青冷的光,却没有一丝热。
奇怪,我怎么会想起他!我抬起头,眼光四处游移。十月午后的阳光正透过窗玻璃暗自挪移,光影交织错落在无声静谧的世界中。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有点不舍和惆怅。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美丽,终将会过去,青春,慢慢在老去,每一季都有新的阳光,可是流年在暗中偷换,每个日升月落,再现的,不过是多了几季沧桑的阳光。
我收回游移的目光,落定在讲台上劳勃瑞福的身上。他正看往我的方向,我望着他,忘了回避,竟怔忡起来。
我和劳勃瑞福可能有未来吗?他心里对我怎么想?他对我好,是一种礼貌的关怀吗?——是的!我看他对每个人都一样好。可是,他对我的态度,那种老朋友似的温暖——唉!我的心纠结纷乱,越想越迷乱。我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
下课钟声随风飘送,劳勃瑞福收拾好课本离去。我的心隐隐有些痛,为的是什么,却说不上来。
回到家后,妈咪还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坐在黝暗的客厅,胃还在痛着。这时候,我竟然一点也不担心明天的事。人在某种哀伤过后,总会有种意外的清明,大概此刻我的心就处在这种清明中,我竟然一点也不担心明天的事。
我就这样一直坐在黑暗中,直到午夜将至,夜有点凉意了,才听得大门开启的声音。
妈咪打开厅灯,看见我坐在客厅里;神情依旧淡淡的,没有一丝讶异或疑问。她自顾忙着自己的事,我依旧坐在客厅中,一动也不动。
一直等到她卸好妆,洗完澡,一身清爽的回到客厅,我才移动一下身子,把担心了一整个礼拜的事说出来。
“妈咪,明天我不能跟你一起去爷爷家。”
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