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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夫人。”梅香回头,不耐烦地唤着越落越远的她。“老夫人还在等着妳呢!”
“好、好的。”她急急赶向前,手脚却越趋冰冷,心儿跳得越急越慌。
好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直到踏入了整理得一丝不苟,清爽却庄严的女德居,抬头看见了那端坐椅上,两鬓微银却美丽高贵的老妇人……明月心一沉。
好象……是个很难搞的老太太。
“看见了我,居然还站着不动。”老妇人哼了一声,不客气地打量着她,“果然是小家小户的女儿,连这点基本的礼节都不懂。”
明月连忙压下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欠身作礼,“明月拜见婆婆。”
“跪下。”老妇人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丝凌厉。
明月像是被当胸一击,脸色惨白,却忍不住张口问:“婆婆,为什么要我跪?”
“大胆!妳竟然敢质疑我的话?而且谁准妳叫我婆婆的?我儿尚未与妳圆房,我也还没接受妳,妳这一声婆婆未免叫得太早了点。”杜老夫人不屑地瞥着她,“妳现在不过是我将军府贸进的一个陪寝姬妾,别把自己的身分看得太高了。”
明月手掌心不断渗出冷汗,却情不自禁地据理力争,“婆婆,您这样说就不对了,如果您不承认我是您的媳妇,您不是我婆婆,那您有何权力要我跪在您面前?既然您都要我跪了,就表示您承认我这个媳妇的身分,不是吗?”
杜老夫人一窒,不敢相信她竟然还振振有词地反驳,气得七窍生烟,“妳这个刁嘴的丫头……妳、妳还敢跟我顶嘴?”
“婆婆,”害怕是一回事,讲道理又是另一回事,明月勇敢地道:“我没有跟您顶嘴,从头到尾我都是很尊敬您的。”
杜老夫人气到说不出话来。
“梅香,妳妳妳……妳给我掌嘴!”
梅香答应一声,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挥掌,明月急忙格住了她——“等等,”她睁大杏眼,“妳搞错了,老夫人是要妳掌嘴,不是掌我的嘴。”
梅香一愣,本能地回头望向老夫人,“呃?”
杜老夫人暴跳如雷,“给我打……用力的打……”
“有没有听到,老夫人生气了,要妳用力的打,用力的掌嘴。”明月一脸不忍卒睹,“婆婆……梅香没有做错什么,您若生气就冲着我来,别迁怒她吧!”
梅香被搞得团团转,头都大了,一时之间惊疑莫定,完全不知道是要自我掌嘴还是掌侧夫人的嘴才对。
杜老夫人气到冲了过来,劈头亲自给了明月一巴掌。
“我打妳这个不知所谓的贱丫头!”
啪地一声,明月颊畔一阵火辣辣,她呆住了。
“妳还敢跟我在那儿搅和唬弄?我警告妳,我儿贵为当朝大将军,纳妳这个小小玉匠之女真是委屈他了,全京师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争相将千金嫁予我儿为妻为妾,他却偏偏迫于妳爹的人情而纳了妳……”她狠狠地瞪着明月,“可是我儿子是我儿子,别以为我也是这么好说话的,如果妳在将军府中有个什么不是,我是不会看在妳那个爹的情分上就此罢休的,妳听懂了没有?”
明月憋着气,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热雾,“您不讲理。”
杜老夫人又是大怒,强自抑下再赏她一个巴掌的冲动,冷笑道:“我就是不讲理,怎么?这将军府里我为大,我又是当朝皇上封赐的一等诰命夫人,论身分、论权势比妳这小小的玉匠之女不知高贵了多少,就算我存心欺辱妳,妳敢怎么样?”
明月捂着红肿炽热的脸颊,咬着唇。就算婆婆是长辈,身分高贵,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怎么可以?
“妳明白就好。”杜老夫人冷冷地道:“从今天开始,妳就在我屋里当差服侍,要记住妳自己的身分……无论是妻是妾,都得听我的,因为只有我才是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知道了吗?”
她一脸抗拒,杜老夫人又是一记巴掌甩来,打得她脑际嗡嗡然一阵晕眩刺痛,唇角立刻破裂渗血。
“听到没有?”老夫人厉声地道。
明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勉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老天!她是落到了怎样的一窟虎穴来?
杜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痛快的神情,彷佛在报复什么,又像是某种心愿得偿。
“现在,妳跟梅香去准备准备,我要在静幽小亭用早饭。”她高傲地吩咐。
“是。”这只是一个开始,她心知肚明……
※※※战战兢兢地摆设好了满桌的小菜和一小锅鸡粥后,明月随侍在身边,帮老夫人盛了一碗滚烫的粥。
“老夫人请慢用。”她谨谨慎慎,虽然很想给这个老太太一点颜色看,例如假装不当心将碗倒在她头上等等。
可是她不敢。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明月偷偷觑着她的神色。
杜老夫人严肃地端坐着,一接过碗身登时甩了过去,满碗热腾腾的粥全泼在明月的裙上,时值初夏,一身轻爽薄裳的明月被烫得浑身一颤。
“噢!”她疼得眉心一皱,往后跳了一步。
天,老太太心肠更狠!
“妳也觉得烫吗?”杜老夫人怒叱,“盛这么烫口的粥分明是想把我给烫死,要妳服侍一下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还说要谨守本分?”
明月咬了咬唇,胸口充溢着满满的不舒服,但是她只能忍住。
杜老夫人是将军府当家主母,这一点是她永远也抗拒不了的事实。
“对不起,老夫人,是我的错。”忍着疼烫,她还是欠身赔罪,强抑着不去拂掉裙上渐渐变冷、变黏腻的粥粒。
杜老夫人怒气未消,声色俱厉地道:“给我跪到一边好好思过去。”
幸亏不是抽篾条或滚钉板什么的……明月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苦中作乐,差一点就笑了出来。
唉,她打从嫁进将军府,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了!
“是。”她乖顺地走到了草地上,正要跪下。
“慢着。”杜老夫人脸色铁青,“谁教妳跪在那里的?给我跪到石子那头去。”
满地碎石子铺成的花间小径,看时非常清雅幽然,可是跪在上头之后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明月慢慢跪了下去,凸出不平的石尖毫不留情地戳刺着她的肌肤,可是她默不作声,甚至神色连变也未变。
总比继续被老巫婆挑衅欺负的好吧?
杜老夫人在梅香的添盛下接过粥碗,缓缓地进食着,眼神如鹰隼,还是紧紧盯着她的动作不放。
她分明是故意的,只是就算知道这一点,明月也束手无策。
于是她只有顶着越来越炽热的阳光,空着尚未进食的肚腹,继续跪在尖锐戳肉的石子路上。
“爹……”她暗暗叫苦,“这就是女儿享的“荣华富贵”,您瞧见了吗?”
※※※后来总算被叫起,但是不代表她今天的磨难就结束了,满身大汗,摇摇欲坠的明月挣扎着起身,跪麻的双腿和点点游紫凝血的膝头害她差点一个踉跄又跌回地面。
她身子微微发抖着,还要跟着梅香将满桌的碟碟盘盘和残羹收回厨房去。
厨房里的几个掌厨大娘一看见她来,还是没给什么好脸色,直到梅香交代她好好把所有脏污的碗盘洗涤过,她们的神情才有一丝异状。
显然作梦也没想到,新纳进的将军小妾竟然被丢来做这种粗活。
空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明月头晕目眩,但是她避开众人奇异的眼光,还是很认分地蹲在地上,挽起袖子清洗起那一大堆碗盘。
就连在娘家,她都不需要自己下厨或洗碗,可是说也奇怪,明月却发现自己做得无比顺手,好象做这种活儿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苦笑,“我真是越来越不认得我自己了。”
直到清洗完了又多又油腻的碗盘后,她站了起来,脚下却一个踉跄,晕眩了下。
“侧夫人!”其中一个厨娘惊呼。
她总算及时抓住了一旁的墙柱,稳住了身子,勉强对她们一笑,“我没事,妳们都去忙吧,我先……回去了。”
厨娘们哑口无言地凝视着她宛若幽魂似的离开了厨房。
好半天,才有一个厨娘迟迟疑疑地开口,“为什么侧夫人会来做这种活儿?”
“得罪了老夫人吧。”另外一个资深的老厨娘摇了摇头,“唉,以后她的日子可难过啰。”
“谁让她是那样的身分?她根本就不是将军和老夫人心目中理想的对象。”
“好了,别再说了,各自干活儿去吧!”
※※※从厨房回小跨院的路上,明月摇来晃去的,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谁知道她从早上到现在根本滴水粒米末进?
“唉呀呀……”她差点撞上人。
“当心!”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她感激地抬起头来,却以为自己眼花了,“杜、杜……”
杜少卿一见是她,脸色一沉,收回了手,“妳这是做什么?”
她勉强稳住身子,本能低下头来检视自己衣裳有没有脏,摸摸鬓角,检查头发有没有乱。
可是衣裳上斑斑点点都是粥迹,汗水顺着鬓边频频滑落……她现在的样子怎么会好看?
明月沮丧得要命,低着头咒道:“可恶。”怎么偏偏给他瞧见自己最丑的时候呢?
他皱起了眉,看着她一身狼狈,“妳在搞什么鬼?”
一身疲惫和疼痛,又被他充满冷漠的质问,明月突然怒从中来,“我不是在搞鬼,是见到鬼了。”
他瞪着她。
“我见到了一个老巫婆,法力高强的不得了,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她也趁机白了他好几眼。
哼,哼,哼!
他蹙起了剑眉,“妳胡说什么,将军府怎会有鬼和女巫?”
“要不然我为什么会弄得一身狼狈,浑身酸痛?”她瞪回去。
他紧紧皱眉,“把话说清楚,不要这样含含糊糊的。”
“我懒得说!”她又不是傻子,向他告老太太的状,那岂不是请鬼拿药单,自寻死路吗?
他倏然抓住她的手腕,愠怒道:“我是这府里的主人,我命令妳告诉我!”
他虽然不会宠幸她,却答应过沉老匠要照顾她的下半辈子,不能违背承诺。
更何况她的话语涉及玄奇鬼怪,他不能让这等胡言乱语传了出去,搞得将军府鸡飞狗跳。
“噢!”她被他钢铁一般的手掌箍得腕际都快断了,疼得直吸气,“放开我,你这个仗势欺人的大混蛋。”
他面色铁青,“我是大混蛋?如果不是答应妳爹要照顾妳,我何必管这些闲事?”
“闲事?我只是你将军府的闲事吗?”她也不怕他,气得反唇相稽,“你别假好心了,打我进门到现在,你才不管我死活,还说什么答应了我爹要照顾我?”
杜少卿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知好歹,还对自己咆哮辱骂,气得失去理智,当场将她拖到一边,一个用劲儿,让她趴伏在自己大腿上,随即铁血大掌如雨落下!
啪啪啪声不绝,明月的屁股痛到不行,她拚命挣扎踢着小腿,小手狠狠抓着、掐着他的大腿肌肤,却怎么也没有办法阻止他。
“好痛……呜呜……臭杜少卿……”她的胃紧紧抵着他有力的大腿,屁股火烧般疼痛着,频频大叫,“放开我……我警告你……啊……”
他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大手重重地落在她的小屁股,冷着声道:“妳还敢不敢跟我顶嘴?”
“我又不是……唉哟……你们母子俩怎么一样不讲理……啊……好痛……快住手,快住手……”她嘤嘤啜泣,委屈的不得了。
她真是倒霉到了极点,先后沦于这母子俩的毒手凌虐,呜。
他心中一动,手掌高高顿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