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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贫苦人家,有人落水难免会摊上一场大病,总要花些钱买些汤水调养才能好利索了。若是总给我们送好吃的,他们反而没钱调养,那就成了那家人的负担。那样的话,我们和那些没医德的大夫有什么区别?!咱们也在坊市看到过,好吃的都很贵,四块油炸糕就要一个铜钱,一个铜钱可要两只巴掌大的螃蟹才能换来的。”
“再说了,要是每天都有人给你送来好吃的,你是不是就不会去赶海讨生活?那么不用多久,你就会变懒惰、变馋嘴,那还怎么过下去?他们送第一次,让我们解解馋也就是了,要是再送,我们就要想办法退回去,别人也都很不容易。不过,为富不仁的人,就不要放过。特别是那些害人的,那就干脆咔……”说到这里,四爹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每每这时,四爹就会接着说起华伦的父母。华伦的老爹叫做华文,人称花纹大师,是镇上的资深匠师,擅长制作木器。经他的手,本是刀斧雕凿而成的粗陋木器,却在雕成的瞬间变得栩栩如生、赏心悦目。
据四爹所说,花纹大师也不是武修,不过也很伟大,救穷济困,乐善好施。每逢春夏之交的艰难时节,大师与其夫人总要在码头上支起粥铺,施粥救济贫民。镇上有武修欺负普通人,大师总要上前阻止。
听在华伦的耳朵里,想象着父亲气势轩昂,风流倜傥;母亲高贵典雅,不染凡尘。阿四偶尔念叨,说华伦的模样有点小帅,虽是流浪汉的装扮,却瑕不掩瑜,就是因为传承了花纹大师和夫人的正统高贵血脉。
阿四总是这样,在闲暇里给华伦描述父母的卓然不群,听在华伦耳里,自然就开始自动自发的注重内涵,比如勤洗澡、勤换衣服。尽管每一件衣服都是捡来的,却保持内外整洁,不像乞儿那样满身馊味。海窟内外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物品摆放错落有序。
据说,花纹大师和夫人是一夜之间从镇子里消失了。宅子里没有凶杀、争斗的痕迹,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华伦一个人,就连仆人也都不见了。镇上的人都说大师被劫持了,大概被某个上官或者豪强劫去,扣下制作家私。阿四听说华伦在宅子里没人照顾,就上门抱走,只凭着自己下海捡拾海货的微薄收入,拉扯着他长大。
等到华伦懂事、阿四渐渐嗜酒,二人又变得相依为命。华伦人小,手脚却麻利,三四岁就开始跟着阿四赶海讨生活,在海边捡点奇贝异石、趁着退潮捞点海鲜,到坊市里卖掉换钱买粮食。
阿四慢慢老了,无欲无求中享起了清福:偶尔把自己卖苦力赚来的铜板或粮食,换成粗糙的渣酒,把自己灌个醉生梦死。这确实是幸福,品味着“美酒”,偶尔吃一只孩子为他煮好的蛤蜊,爽,痛快!今生又有何求?
渣酒自有渣的本质,未经提纯,掺杂着极少量的毒素,终究会慢慢毁掉饮酒者敏锐的感知,酒醒后感知仍然麻木,动作渐渐迟滞,却也对酒依赖、痴迷更深。酒醉后有幻境,有冲动,也有不理智,终于在一个冬夜里,小华伦睡着后,阿四离开了海窟。
找到时,却因长时间醉卧冰冷街头,已经冻残半边身子,失去了活着的意志。从此,阿四忘记了不食嗟来之食的尊严,不顾小华伦的拦阻,整日里拖着残躯,在坊市里的几个酒家门外,乞食剩酒残汤,终于在又一个雪夜里,在酒醉和严寒的肆虐中,静静的魂归大海。
在那些日子里,小华伦除了要赚钱养活自己和四爹之外,还要在入夜之前把四爹找回来。即使回家也要时时盯着,防着他偷偷溜走,直到童年的身体忍不住沉沉睡去。
阿四在大海边讨生活,自有一身结实的体格和绝好的水性,就算涨潮封门,也能闭气穿越水下的通道,浮游上岸。冻残左手左脚,他的水性也没稍减。
爱一个人最大的痛苦,在于对方并不认可你的行为出于关爱和怜惜。哪怕明白对方只是因为酒醉、迷幻,也只能绝望的亲眼目睹,对方反抗着、任性的走向毁灭。
埋了四爹,独自在海窟过活,至今已有十年。
十年中间,华伦渐渐长大,不知何时手下有了两个铁杆小弟:老屁周杰和海兔宋正助。
老屁、海兔都是华家旧宅老巷子里的邻居。
小时候,华伦从阿四嘴里,得知自己家还有一处老宅子,便常常跑去看。几次遇到正在巷子里玩耍的老屁和海兔,三人年纪差不多大,一来二去就玩到一起。长大了,因为身体结实,又跟阿四学过几手叫不上名字的武技,于是身手不凡的华伦,常常替老屁和海兔教训欺负他们的人,在镇上一干少年中所向无敌。
华伦早熟懂事,知道礼仪,也会说话,身上也不脏乱,这就非常讨喜。因为干净利落,平日里知道赚钱养家,小弟们的父母便放心孩子跟他厮混。再加上曾经地位显赫的父母,和好人阿四的名声,华伦在镇上平民中也算是个人物。
华伦家的那处老宅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华伦怎么也进不去。其实,不仅华伦,其他人也进不去。好在巷子里的邻居们都知道,这是华伦的祖宅。华伦还活着,多少都维护着,不让心怀叵测的人去动这处宅子。
平日落潮的时候,华伦就带着老屁和海兔,三个人一起下海捡拾海鲜卖钱,华伦眼尖手巧、干活利索,捡拾蛤蚧、海螺和采挖牡蛎、海菜,速度远远超过两人。一样大小的袋子,华伦赶一潮海,能捡得满满的;老屁和海兔却刚刚遮住袋底,要不是二人还知道挑些值钱的,估计那点收获都不值得留下。
华伦从小就要自己讨生活,赚了钱要养活自己,于是精打细算的花钱。老屁和海兔则与他不同,赚多了送回家讨好父母,少了就自己攒下来。尽管这样,华伦却不小气,三个人的海鲜总是放到一起,送给酒楼,卖来的铜钱,华伦总是多给他们俩几个。这样的华伦,让老屁和海兔敬服、崇拜,心甘情愿的做一个任他使唤的小弟。
华伦虽与流浪汉共同生活过,衣着俭朴却干净整洁;老屁则追求外表光鲜,初见言谈举止倜傥潇洒,其实猥琐懦弱。海兔虽然衣着完整,却邋遢的像个乞儿,自己却无所谓的活着。华伦整洁、老屁时尚、海兔邋遢,三人相互陪衬,各有特色。
老屁周杰的老爹周正恩给外地一家海运客商当一等水手,常年漂流在外洋,每年季风来临时回镇上休息三、四个月,一身海员装束,颇显得英气。周杰长期跟着母亲生活,缺乏小男孩的阳刚气,懦弱胆小。
周杰的老娘好像有点不安分,每天夜里周杰都能听见老娘在自己屋子里频繁发出放屁声。于是,在别人的诱引暗示下,懵懂幼儿年代的周杰,傻乎乎的告诉别人,他娘夜里总是不停放屁。因此,周杰得名老屁。
老屁虽然胆小,内心深处却有不少弯弯曲曲的道行。
比如说,青天化日里如果有什么人敢于对他们三个行凶施暴,那么很长一段时间,老屁就会观察这个人的行踪。直到某天晚上,三个人瞅准时机,用麻布兜套了这人的脑袋,一顿痛揍致昏后,要么直接扔进海里,要么埋进沙滩里。当然,惹了他们哥仨的人,丢命是不会的,连续几个月的后怕却是逃不掉。做多了,老屁就成了三人中的探子兼军师。
海兔宋正助,也不是一般人,而且从祖上就不是一般人。
海兔的爷爷在社会上有个诨名,叫鱿鱼。据考证,他爷爷年轻时候曾是一名武修,身轻如燕,且江湖上传说其人极其腹黑,人到中年突然猝死。海兔的老爹身形健壮、四肢发达,没有继承到父亲的武修功法,却成功继承了他老爹的腹黑,且能发扬光大,因此人称乌贼。
海兔在三兄弟中最听话,爱吃饭,五大三粗,有蛮力,却看似有些蠢笨;也许年少暂时看不出腹黑,因此获称海兔。鱿鱼、乌贼、海兔同属一族,除外形的大小、腹内含墨量多少有差别外,其它方面近似。
海兔很小时候就没有了老娘。江湖上传说是乌贼腹黑,人品太差,老天报应,收去他老婆。当然,直接受害者是海兔,从小活得朝不保夕。乌贼喜欢没有老婆的日子,有了钱天天换老婆,没有钱自己又当爹又当妈。
海兔是三兄弟中的苦力,平时对华伦的为人敬服,对老屁的“内秀”信服。
华伦从来没有邀请任何人回家,就连两个小弟也从来没有带进海窟。海窟是四爹留给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每次有人找他,都是在码头上呼唤,或者在他常去的坊市苦等。这样久了,没有几个人关注海窟,漠然直至忘记。
海窟之内,自有一番天地。顺着窟口进入,适应黑暗后就能看到一条蜿蜒通道。
最初的十米通道地势最低,涨潮了就会淹没在暗流回旋、汹涌澎湃之中。
十米之外越走越高,二十丈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间坐北朝南的巨大石厅。石厅的四周,居然还有五间小石室。
正北是水室,门槛高一米,门槛内是四米见方的水池,从不见底、从不溢出。剩下四间,看看里面雕凿的石器,应该分别是厨房、杂物间、书房和卧室。
石厅顶部,应该是开凿了通风孔和采光孔,随着海风吹拂气味涌动,也随着日出日落明灭变幻,可以遮蔽风霜雨雪,保持窟内清润而不潮湿。
站在石厅内,还能听见码头上的吵吵嚷嚷。不过,人在石厅内叫喊,码头上却一点都听不到。
此时,华伦坐在床上,无可奈何的看着石几上的靴子。
右边那只,用料考究,做工精湛,是青云坊五星级装备店出品。
左边那只,材质低劣,做工粗糙,是坊市里修鞋的刘老汉做的,应该是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只整鞋。
这可是华伦倾尽多年积攒的家底,方才买下的两只靴子。之所以如此冲动,是因为有一天他突然得到一只名头极大的左脚靴子。
还记得是半个月前的那天,天气很不好,冷得要死。
知道这样的日子落潮太浅,不会有什么收获,华伦就呆在海窟里,哪里也没去。闲极无聊时,华伦一个人站在海窟通道里,看着潮升潮落:海水慢慢上涨,海浪扑进海窟又退下,退下又涌起扑进海窟,循而往复,犹如昼夜变幻、四季更替。
正百无聊赖之际,忽听码头上隐隐约约的传来两个人对话,是一个小厮和他伺候的公子。辨听着他们的声音,华伦想起最近在坊市里出现的两个混蛋:主子刁蛮,狗腿子居然还是个武修。这两个家伙是都城来的,脾气很坏。在坊市的摊子上挑拣东西,总是不问价随意扔几个铜钱,摊主要是不干,那个小厮上去就是一顿爆揍。当然,在坊市里摆摊的都是普通人,哪里敢和武修动手。坊市里的店铺都有武修看护,估计这主仆二人也不敢招惹。
就连华伦他们三个,也吃过他们主仆的亏。那次还是和他们无关,是这主仆正在发脾气,他们三个恰巧从一旁经过。却被那个小厮发现了,直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