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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臻怀疑的:“就这么简单?”
海默有些不耐烦:“当然!你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因为你把人命看得太值钱。懂吗?什么生命是无价的,狗屁!都是那些坐在屋子里,一辈子没有见过血的人臆想出来的。”
陆臻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这样?”
“当然。战争、贫穷……人命如野草,跟动物没什么分别,哗哗的生出来,哗哗的死掉。”海默笑了起来:“看你这表情,这很难理解吗?我相信在七、八十年前,你们中国也是这样。”
“啊对!”陆臻点头,忽然觉得所有不可理解的东西,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慈不掌兵。”
“对……但,没你说得这么极端。”陆臻有些迷惑,他还在思考,脑子里有点乱糟糟的。
海默笑着走过去拍了拍陆臻的胸口:“小帅哥,回到你四平八稳的太平盛世里去吧,你的脑子不适合这里。”
陆臻的笑容有些尴尬,带着几分无奈的味道,却不见愤怒。太阳疲惫不堪地悬在半空中,在他脚下投下一团小小的阴影。
陆臻没有直接回值班室,而是绕路去了张浩江那里。小姑娘还在手术中,米加尼与他的妻子呆呆的站在门外。陆臻过去安慰了几句,女人便哀哀地痛哭起来,米加尼垂着头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把妻子揽进怀里。
陆臻陪着坐了一会儿,正想离开,便听到米加尼问:“能把我的女儿带去中国吗?”
陆臻一愣。
“我们有钱,我们可以给嫁妆,能不能帮我把她嫁到中国去。”米加尼眼中闪着急切的光。
“她,还太小。”陆臻小心地选择措词:“在中国,女孩子都要二十五、六岁才会考虑结婚。”
米加尼呆呆地盯着陆臻看了一会儿,眼底的光亮又黯淡下去。
空气里飘浮着米粥的清香,不远处的空地上,姜清正领着一队人给难民们分配食物。破碎的玉米粒熬成粥,加上一勺盐水煮烂的豆子,这便是难民们半天的口粮。
一个小男孩儿捧着碗蹒跚跑过,不小心一跤跌倒在陆臻跟前。陆臻连忙跑过去扶他。小孩儿仰起脸好奇地瞅着,一双眼睛大得不合比例,圆而黑亮;小脸蛋儿黑里透红的,像一只大大的黑布林。
陆臻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手抱起来。一位妇人怯生生地拦到陆臻跟前,脸上显出惊慌的样子。陆臻方才醒悟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小人儿又放回了地上。小朋友一边咬着手指,恋恋不舍地被妈妈拖走,排到队伍的最末尾。
陆臻发现那个妇人长得相当憔悴,手指粗糙而干枯,那是长年累月的劳作与饥饿留给她的,倒是把儿子养得出奇好。
或者,把食物留给儿女是所有母亲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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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5。
5。
陆臻回去时,秦若阳正在走道里抽烟,远远的看他过来,自烟云弥漫中招手:“你跟我过来。”
“我们队长怎么样了?”陆臻马上问道。
“你跟我过来,有很多消息。”秦若阳推开身边的大门,会议室里空荡荡的,窗帘紧闭,只漏出一线阳光,尘埃在薄薄的光层里翻腾。
“怎么了?”陆臻随手开灯,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秦若阳盯着墙上的地图,心不在焉地说道:“安东尼死了。”
“是嘛。”陆臻着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安东尼是谁。可一时间又搞不清楚秦若阳与这位线人的私交如何,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林奎也死了。”秦若阳慢慢说道。
“嗯?谁?”陆臻搜索枯肠也没记起这个名字。
“林奎,我的助手,你见过的,个儿比较高的那个。”
“哦……哦。”陆臻的脑海里依稀浮起一个影子,极浅而淡的,面目模糊。
“你不记得他了吧?”秦若阳苦笑,有些凄怆的味道:“他还在我面前夸过你,说你在记者会上表现得很好。”
“主要是……都没怎么交流过。”陆臻有些抱歉地。
秦若阳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眉目凝定着,一声不吭。陆臻总觉得哪里不对头,试探着凑近安慰道:“干我们这行的你也知道,难免生离死别。”
“雷特确定已经死了,尸体被他的部下带走了。”秦若阳做了一个从中间一切两半的手势:“吉布里列把雷特的大营给冲了,冲得四分五裂的。”
“呃?那很好啊,吉布兄这次赚大了。”话题转得太猛,陆臻几乎有点噎到。
“方进有消息了,你们队长还在失踪。”
“啊?”陆臻心头一凛。
秦若阳却紧跟着说道:“现在,有一支队伍正往南珈过来,说是要报仇。”
消息一个比一个劲暴,陆臻的脑子几乎接不上趟,条件反射式地追问道:“谁?多少人?”
“是雷特弟弟手上的一支,大概有三千多人。”
“你他妈不早说。”陆臻顾不上骂秦若阳不知轻重,一边往值班室跑,一边吼道:“全区一级战备!!”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云霄,南珈基地像是被人猛地抽了一鞭子,所有人都跳了起来,向自己的岗位狂奔。警戒力瞬间加了三倍,难民们跑回到自己的帐蓬里,米加尼带着基地的保安们一个分区一个分区的清点计数,好控制难民的行动,不让他们乱跑。无线电台的群通道里顿时挤进了很多人,各自七嘴八舌地问着:发生什么事儿了?
陆臻把各项命令下达完才想起找秦若阳算帐。他怒气冲冲地一脚踢开会议室大门,却发现秦若阳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直沟沟地盯着墙。
“秦若阳,你这算怎么回事儿?”陆臻强行收敛了怒气。
秦若阳缓缓转过脸来看他,眼神空洞:“为什么,我做了所有对的事情,结果还是这样了。”
陆臻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去,怒火散得一干二净,倒是有些慌了起来:“师兄?”
“你说我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为什么是这样子呢?”秦若阳痛苦地捧住头。
“你,你别想这么……你这也想太多了啊。”陆臻这会儿脑子里也乱七八糟的,实在没有余力安慰这个心情沮丧的男人。
“准备撤吧,南珈守不住了。”秦若阳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有这么厉害?”陆臻不信。
“你这里难民太多,打起来控制不住,会有人反。”秦若阳又恢复了他面无表情的阴郁郁的样子,思路清晰而犀利:“他们呆在南珈不过是为了活命,谁给他们活命,他们就会听谁的。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信得过的人不多。”
“可是,上面的命令还没下来……”陆臻仍然迟疑的,他为南珈付出了太多,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快了。”
陆臻咬牙切齿地:“那也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当然。吉布里列会把地盘再抢回来的。不过就是再死点人……”秦若阳喃喃自语地:“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投降?也是,他们为什么要投降……”
“组长!一号线,聂卓将军电话!”陆臻听到郝小顺在值班室里大喊。
聂卓的命令很简单:为防万一,撤!
不是守不住,而是死不起。现在毕竟不是什么战争时期,如果一不小心在南珈死伤太多中国石油工人,那种强大的政治舆论压力决不是任何一个高层人士愿意看到的,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先把人撤出去。
当然,这样一来油田的技术人员撤退一空,万一遇上什么意外,或者南珈不幸被对手占领了的话……那个经济损失也将是相当可观的。
秦若阳站在陆臻身后听完命令,如释重负地说道:“最后的战役,看你们的了。”
陆臻瞳孔收缩,正了正军帽,利落地低吼:“是啊!”
战略转移的方案是一早就做好的,车轮滚滚,一个庞大的车队从库房里开出来,加油检修。难民们嗅到了战火临近的气息,渐渐骚乱起来。柳三变急中生智,开仓放粮,每个人发二十斤玉米,揣上逃难去,不过半天工夫,就散去了好几百人。
当太阳升到最高点时,天色骤然阴沉下去,疾风贴着地面流动,吹起细碎的砂石,打在军靴上沙沙直响。
远方传来隐隐的枪炮声,那支溃军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吉布里列正追在他们的屁股上咬。占领一个像南珈这样的战略要地是他们唯一的翻身机会,否则,在弱肉强食的南喀苏尼亚,等待他们的……就只有灭亡了。
陆臻与陈默相互敬礼,相互下达任务指令。
陈默将带领绝大部分的麒麟队员和海陆的迫击炮连死守南珈,依托良好的工事与地雷阵形,相信足可以给来犯之敌以重击。陆臻将护送车队翻山越岭,疾行两百多公里,进入邻国的难民营避难。而在一番讨价还价之下,海默同意出一个六人小组帮陆臻守卫南珈,并且,在那六个人里包括查理和他的小鸟。
李国峰忙着指挥技术人员上车,看到陆臻从旁走过,连忙拽住他问道:“我们还会回来的吧?”
“那当然。”陆臻毫不犹豫地回答。
广场上依次排开沉默的十轮大卡车,人们匆匆忙忙地奔走其间。陆臻看到米加尼与他的妻儿们挥手道别,他将留下坚守岗位,刚刚做完手术的小女孩虚弱地依偎在母亲怀里,眼神茫然不知所措。
第一部分车队缓缓开出,车斗里像沙丁鱼罐头似的挤着老弱妇孺,陆臻注意到有个胖胖的小手指向自己,定睛看过去,才发现正在早上遇见的那个孩子。孩子的母亲充满歉意地看向陆臻,谦卑得笑着,强行把孩子的脸转了过去,抱进怀里。
天色阴沉,远方天际被滚滚的砂尘染作铅灰色,细密的尘土飞扬在半空中,迷人眼目。
陆臻注意到秦若阳一直没出现,他在无线里呼叫了几声,对方无人应答。一丝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陆臻忽然记起刚才离开时,秦若阳最后向他挥手,脸上有淡泊如烟的笑意,与这热火朝天的战斗景象格格不入,分外的诡异。陆臻一时间心头打鼓,抬眼看到陈默走近,连忙招手喊道:“默爷,陪我走一趟。”
陈默没有问什么,安静地跟在陆臻身后。
会议室里空荡荡的,陆臻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大喊秦若阳的名字,回声一层一层返回来,空空洞洞。
陈默忽然说道:“在211室。”
陆臻一愣。
“我刚刚叫人用红外扫了。”陈默解释道。
“真有你的。”陆臻拔腿就跑。211是当初拔给秦若阳他们用的保密室,只是这段时间秦若阳一直与陆臻在一起办公,已经很久不回去了。
房门虚掩,陆臻轻轻扣了两下,门便自己滑开了。
借着昏暗的天光,陆臻看到秦若阳独自坐在桌前,又是一付发呆的模样。陆臻心里一松,正想抱怨;陈默一手执枪从陆臻身后绕过来拦住他,一边用后背蹭开了日光灯。明亮的灯光瞬间填满了这屋子的每一个角度,秦若阳却仍然一动不动的坐着,连抬头看看都没有,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变化浑然无知觉。
一丝极淡的苦杏仁的气息飘浮在空气里,陆臻感觉到血液上涌,血压在急速的往上升,直冲得头皮发炸,瞬间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的心脏剧烈的收缩。陈默走过去伸出两指按在秦若阳颈边,不一会儿,他看着陆臻轻轻摇了摇头。
氰化钾入口即死,本是无药可救。
陆臻急促地呼吸着,恍然觉得这空间里的苦杏仁味儿浓烈之极,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猛然扑到窗边开窗,混夹着沙尘的狂风撞在他脸上,陆臻毫不顾忌的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
“怎么会这样?”陆臻喃喃自语,声音已然哽咽。
陈默敲敲桌子,示意陆臻往上看。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秦若阳的